“来,一人一本草稿纸。”
苏程把本子和笔挨个往下发。
小会议室里,坐着五个主神,包括刚从地府申请了三天假,就被拽来天庭事务所帮忙的冥神帝溪,还有一个小封秘书。
他们瞪着一双双清澈且无辜的大眼看着苏程,不明所以,被突然叫到这里,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坐在这间屋子里的每个人,脑子里预想的问题都不一样。
他终于要跑路了?他发现谁是谁了?他抓到我昨天早退了?他发现我偷吃了三箱茶水间的小饼干?他发现不周山编辑部在怼着他脑门直播?他发现我上班时间偷偷出去吃火锅?
苏程发完东西,往椅子上一坐,揉了揉黑眼圈:“现在,大家写一篇痛骂前天帝风遣鹤的论文,五千字左右,下班之前交给我。”
众人:......
苏程看着大家各自精彩的表情,挑起一边眉毛:“几位主神何等大才,商业大楼都能拔地而起,区区五千字,应该不在话下吧。”
“我…我们是不知道写什么。”
“哈哈……”苏程低下头笑了两声:“怎么会呢。你们心里,难道就没有对风遣鹤那大混蛋的怨气吗。”
数秒的沉默之后,有人挤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假笑来:“没有呀。”
“那我不管,你们编也好,借此发泄也好,总之下班之前给我弄一篇出来。”
见大家纷纷沉默,表情各异,苏程还追加一句要求:“用词可以白话一点,想怎么写怎么写,但是不可以敷衍。”
说完,他急匆匆走出门,继续忙工作去了。
整个房间,仿佛被瞬间搁置在极东之地的地下三千米深渊中,空气都凝固了。
“那个......”
第一天来上班,并不知晓这边情况的冥神帝溪,小心翼翼地开口:“最近事务所里......是不是太忙了一点。”
全场唯一一个,和苏程一起披星戴月的赵峥雪,默默拿出她2.5L的保温杯,掀开盖子,猛灌一大口冰美式。
她一开口怨气四溢,直逼众人脑门:“啊?是吗......还好吧,只是有一点想死而已。”
帝溪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能把上千年来一直高效率运行的财神姐姐逼到这份上,看来真是忙得要了命了。
距离苏程在大型会议室中慷慨陈词,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苏程收到了不少匿名推荐来的单子,大部分都是员工们自发寻找或向亲友举荐了事务所,另外一部分是凡尘中出现的真实需求,剩下那一点点,谁也不清楚,但能挣钱就好,他从来不挑。
苏程作为新时代的周扒皮,将劳动法抛诸脑后,保证员工们休息时间可以满足日常需求后,几乎是把他们当做拉磨的驴。女人当做男人用,男人当做畜生用,就这样恰到好处地压榨着......关键这群神仙还很开心,表示能和主神们在同一家公司里工作,累得变出原形也没问题。
为了做表率,过去的每一个夜晚,苏程都与员工们同一时间下班,夜以继日,废寝忘食......保证与同事们共进退,公司里每一个人都面如死灰。
昨天苏程拿到财务报表,看着上面的数字,本周以来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这是多么美丽又动人的数字啊!今天可以加餐了!
下一秒,他想起天庭还欠了多少钱之后,脸迅速垮掉,一直垮到今天。
帝溪才刚刚过来支援,并不知晓这个事务所的主营业务,于是向林北打听。
林北解释:“就是纯苦力,什么挣钱干什么。比如我在管的快递运输部门,从一个地方运东西到另一个地方,像是镖局一样。比如我前几天刚去的一趟,从天脊线运到五龙湾,中间要路过九幽殿,那个地方凶险得要死,全三界没有一个人敢接这个单子。”
帝溪惊了:“......那要跨越大半个天界,之后跨越凡尘,再跨到地界啊......”
林北叹了口气。
他这一个月天天风餐露宿,除了跨就是跨,大胯都要跨飞了:“是啊,辛辛苦苦三天下来,才挣这个数。”
帝溪看着师兄比划的数字,小心:“......五,五千?”
“是五百万。”
林北哀怨地叹口气:“才几件衣服的钱。”
一根笔飞过来,直直砸到他脑门上。
陈袖站起来,指着他鼻尖气呼呼地大喊:“亲爱的!业绩那么高了不起啊!就因为本公主看得到姻缘线,得带人去抓小三,一天下来跑三十多家酒店,才挣一百万!”
杨广陵本来也想把笔扔去林北头上,扔之前想起来,自己既打不过师兄,又不是长公主,只得双手捧着脸哀嚎:“已经不错了。我因为可以和动物对话,被分去寻找丢失的宠物......应该是在场挣最少的吧。”
赵峥雪在纷乱之中淡然开口:“我还好,在做黄牛生意。同时和不周山编辑部对接,卖一些主神的同款和周边。”
师兄师姐们七嘴八舌地开始倒苦水,帝溪见此,心里一阵惶恐,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小封打了个响指。
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他如死人般平淡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随后开口:“现在,开始动笔,痛骂前天帝风遣鹤吧。”
说完,他摆正草稿纸,然后奋笔疾书。
众人:......
林北第二个拿起笔,也奋笔疾书。
其他人:......
帝溪大受震撼,突然感觉天地倒转,世界崩塌,他火速在手机里创建了一个新群聊:无大哥主神群(5)。
忧郁小河:......这里是地狱吗。
爱在春天:亲爱的,比地狱还可怕呢。
爱在春天将群名修改为“我们五个超厉害!”
忧郁小河:有人知道这东西怎么写吗......大哥几百年前来地府做客,多喝了我二两茶叶......算不算缺点?
爱在春天:亲爱的,五千多年前的比武大会,他剑风削掉我几缕头发算不算恶劣?
烦:你们都弱爆了。
烦:我有的是素材。
烦:光是他一剑刺穿我腹部都上百回了,这算暴力吧。
一棵杨:你上学那会儿没事就找他单挑,负伤是正常的,我们几个怎么没被捅。
爱在春天:亲爱的们,我想起来了。
爱在春天:他几百年前忘记送我生日礼物!
烦:退群吧你,废物。
晚上九点,下班之后。
苏程坐在会议室里,面前放着几本写满的草稿本。
他皱着眉头审阅完之后,道:“除了小封和林北的,其他全部重写。”
“为什么!”
几人哀嚎不已。
苏程对着面前几人指指点点:“别以为我没发现你们在偷偷凑字数,真当我不仔细看吗。帝溪,给我过来!”
帝溪垂着头缩着肩膀,一步一步缓缓挪过来,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看看你凑的字数啊。”苏程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语文老师一样,捏着草稿本就大声地念:“一寸光阴一寸金,三寸光阴一个鑫。十年生死两茫茫,五年生死一茫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两日为师,终身为爷爷。两个黄鹂鸣翠柳,三个黄鹂斗地主,四个黄鹂打麻将,十个黄鹂广场舞。”
帝溪整个人抖成了鹌鹑,像是要当场给苏程磕一个。
苏程揉揉眉心,摆摆手,释放他回座位上。
“至于其他人的流水账,什么昨天吃了两块绿豆糕,前天多喝一盏茶......我就不念了。”
他拍拍桌子,最终强调:“其他人,我也不为难你们,就写你们对前天帝的看法吧,这次缩短到两千字,好好写,不要再交流水账上来。”
众人纷纷如释重负。
苏程这被工作弄混了脑子的家伙,还不忘记给达标的人奖励:“林北明天放假。小封,咱俩去吃烧烤。”
晚上九点的烧烤摊,生意兴隆。
苏程手里捏着一把刚烤好的羊肉串,焦香四溢,颗颗盐粒自然地分布在上面,还有洒得分外均匀的辣椒面,一阵淡淡的白烟飘出来,引诱着饥肠辘辘食客的胃,但他却没工夫吃。
几个被分派到本地殡仪馆抬尸体的员工正在汇报工作,他得帮忙处理问题。
小封为他倒上一杯菠萝啤,扭头喊了一声服务员,他要再加一打生蚝。
服务员一颠儿一颠儿地小跑跑过来,拿着菜单:“哥您说。”
“一打生......”
“十串韭菜,二十串五花肉。”
“三份蒜蓉娃娃菜,再来两瓶啤酒。”
两个不速之客飞快点单。
小封冷着脸看向座位旁边,那两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家伙,一个扬着春光灿烂猪八戒的大傻脸,另一个推推眼镜,神情哀怨。
他特地找了一家离公司远,同时也离家远的地方,怎么还是让人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了。
他此时的表情和□□分子没什么两样:“......你俩是怎么过来的。”
林北哥俩好一样揽着他的肩膀:“闻着味儿就来了,小封秘书!”
说完,扭头对着服务员又追加了一句:“九十串土豆片,一百八十串羊肉,再来三十条烤鱼,五十对鸡翅,少放点辣椒,他买单。”
小封额角青筋暴起:“你是来打劫烧烤店的吗?”
苏程从手机屏幕里挣脱出来,抽空对小封说:“他俩是全公司销冠,这顿我请。”
林北努力逮住这得来不易的犯贱时机,用极端欠揍的表情冲小封抛了个媚眼,然后右胳膊揽住丢了魂的赵峥雪,俩人站起来一同对苏程鞠了个大躬:“感谢老板。”
小封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因为公司太忙,苏程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和开不完的会,即使小封每天都费尽心机地穿得非常引人注目,没事儿就端茶倒水在苏程面前晃悠,但他,已经足足一个月没有和苏程单独相处过了。
小封狠狠盯着两人,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拼命往外挤:“...我的...约会!”
“啊?什么会?”苏程如梦初醒,他把手机一关,抓起羊肉串就是塞,声音含混不清:“可别让我...再开会了......累死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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