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阴晴不定。
分明半个小时前阳光刺眼，热得人喘不过气。这时倒突然阴了天，黑沉沉的云压在头顶，真给狭窄老旧的小巷添上不少阴森森的恐怖气氛。
尤其里头还挤着不少杀气腾腾的人。
四点五十九分。
双方集结完毕，人数持平。
对面十多个人贼眉鼠眼打量半天，为首的骤然咳嗽两声，显然在准备开场白，觉得开打之前必须放点炫酷狂霸拽的狠话。
“川哥。”刘成轩一脸凝重：“我们准备放什么狠话？”
秦川嘴角微动，吐出仨字：“放个屁。”
刘成轩：？
“哥你想什么呢，打架前放屁？这不酷的啊，难道是故意挑衅他们？我觉得我们还是放——”
话没说完，后衣领被揪住。
“少和傻逼说话，降智，直接打。”
刘成轩就这样被丢了出去。
紧接着所有弟兄都被丢了出来。
剩下那个最壮最憨的大个子，摸着脑袋朝不耐烦的秦川笑了笑，很自觉地抬起手指，自己拎自己出去。旋即捏紧拳头，大喊一声，直直朝敌方队伍猛冲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跟你们拼了！！”
刘成轩打鸡血般大叫着跟着，其他兄弟有样学样。
下秒钟，敌我双方乱七八糟打成一团，你掰扯我手臂、我封锁你喉咙，甚至有双手双脚困着人滚石地板的。姿势一度十分不雅，堪比大型的五彩斑斓毛毛虫斗殴现场。
丢人。
秦川慢吞吞地加入。
刘成轩所畏惧的那个五高什么陈，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家有一个成天爱没事找事，草着校霸人设干着城市小卫兵活的胖墩表弟，秦校霸表示救场熟练，技术过关，打几个人还不成问题。
激烈的战况持续不到十五分钟，对方个个鼻青脸肿落于下风之时，秦川的钱包却掉了。
他下意识去捡，手被踩住。那什么陈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左脚不松，抬起右腿便要踢。
“川哥！！！！！”
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声，比不过秦川往后仰头，人往地上倒，顺脚踹在对方的小腿骨上。
什么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抱着小腿嘶嘶抽气。秦川则是伸手够到钱包，收好。接着飞去冷眼：“川你个头，再玩电视剧那套老子放你去死。”
刘成轩立刻笑嘻嘻喊表哥，转头开始狐假虎威，揪着敌人的小脑袋逼人家喊爸爸去了。
没劲。
说不清怎么回事。打架这种事情平时就没劲，搁在今天十倍没劲，五十倍的没劲。秦校霸非但没有扬名立万的成就感，反而没精打采地呈大字型躺在冷冰冰的石板上不想动弹。
“表哥，你别是脑震荡了吧！”
小表弟耍完威风回来了，焦急万分地瞧来瞧去，“不对啊，我刚才看你用手垫着的啊。难道你头太重，手太薄，没垫稳？表哥你头晕吗？眼花不花？看得到我吗？听得到我说话不？表哥？英俊潇洒的表哥？？你回个话呀倒是！”
秦川回：“滚。”
“没事就好，那我们过生日去吧。”刘成轩嘿嘿笑：“包厢我都订好了，今晚有酒有妹有音乐，我们放开high，晚上回去再熬夜打游戏，看恐怖片配可乐炸鸡怎么样？”
你小学生？
脸这样看更胖更丑了，像猪八戒。
秦川推开他的猪脑袋：“你们先去。”
“那你呢哥？”
“我躺着。”
“躺着？躺这？哎不是我说，哥你——”
嗓子眼里堵着很多话来着。
但因为受到杀人的眼神而消音闭嘴。
刘成轩成绩普通，家境普通，人长得白白胖胖不说，脑子也不太好使，智商测出来比正常人低一小截。唯独关键时候眼神挺好使，知道这位有钱有势偶尔有脾气的表哥脾气上来了，真要在这躺着，天王老子劝他都得挨揍。
他是怂包，他没胆。
当即狗腿问道：“感觉马上就要下雨了，哥，要给你买个伞放在旁边不？能用石头压住。”
“……”
表哥没说话，就是不要。
“那我走了啊！”
“我在酒吧包厢等你！”
“地上凉哥你别躺太久啊！我妈说睡地板容易有湿气，老了腰酸背疼治都治不好。”
“哥！”小胖墩拽着敌人撤退，顿了顿，远远地喊：“生日快乐，你别不高兴，我们都想陪着你过！”
“赶紧滚。”
秦川低声说着，不知向着谁。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他妈打来的。没两声就挂了，作为替代上场的是微信语音：【宝贝，在哪玩着吧？生日快乐啊，妈今年又被生意缠死，没办法赶回去陪你过生日，你自己玩得开心点。反正在放暑假对吧？过段时间就要上高中了，正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来国外念书。有意愿的话告诉权叔，他知道安排的，或者妈下次有时间再和你好好谈。】
温柔的嗓音，亲热的语气，秦川只觉得好笑。
都说了别宝贝宝贝的叫。
到底是外面有几个儿子，才能把法律意义上最名正言顺的这个，永远记错年龄啊。
无话可说。
秦川枕着双手，双眼直直望向天空。浓密积压的云层仿佛吸满墨汁的棉，重得即将塌下来。周围渐渐起了风，卷着肮脏的东西在空气里乱飞。
应该快要下雨了。
下雨还得躲雨，麻烦。
秦川厌烦地皱眉，没由来的想起生日，最俗套的那种生日流程，好像是装作收到惊喜，笑，在大家面前许愿，然后吹灭蜡烛，叽里呱啦说点废话，分发蛋糕。
他从没许过愿。
因为知道这玩意儿纯粹哄小孩的，数十年来根本不屑一顾。鬼知道今天发什么疯，脑袋里突如其来浮现这个念头：
【真想让我过生日，就别下雨。】
不出五分钟，细长的雨丝从高高的天空中落下，很快转成豆大的雨珠，啪嗒啪嗒如巴掌打在脸上。
秦川笑了下。
倒不是自嘲、自怨自艾之类的，只是单纯觉得好笑。他到这个年纪还敢相信许愿。以及，这雨究竟该算给面子，还是不给面子？
回应的真几把快，能听懂人话似的，难免好笑。
【我想下雪。】
【有本事你下冰雹。】
【打个雷你敢吗兄弟？】
接二连三的挑衅想法冒出来，远处真来轰隆轰隆的闷响，更好笑了。笑得堂堂校霸上气不接下气，一直笑到全身力气都没有，才用手盖着脸，慢慢失去脸上所有的表情。
【我想见她。】
非常想。
在当下这个时刻，秦川想，要是天上傻了吧唧的云开口说：“你这辈子只能成功许愿一次，许什么都可以实现。那么你想许什么愿？”
他还是会说：“我想见她。”
想见喜欢的人。
想看她今天穿什么衣服，看她头发有没有长长。放假的时候喜欢做些什么，该不会像正常学期一样，天天抱着书本试卷往死里啃吧？
想见她。
在开学之前、在五万三千零七十四分钟之前见到她，犹如病入膏肓的上瘾者，混身迫切渴求着被满足。
是那个人。
“林书瑶……”
远不可及的那个人，名字念来万分生疏。
“我想见林书瑶。”
喃喃自语着，好惨又好笑。
生日的人闭上眼睛，暗自感叹自己做白日梦的功夫愈发牛逼，嘴边扬起微妙的弧度。似笑非笑，似嘲非嘲，手背上倏忽不再落雨。
雨停了？
不对，其他地方有被淋到来着。
所以是谁在多管闲事？刘成轩？
烦死了。
秦川郁气浓浓地掀开眼，视线之内出现一方透明的伞。同时听到高处一道细细软软的声音，六个字：“同学，你还好吗？”
*
猝不及防。草。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秦校霸他脑子空了只想疯狂说草！
早知道会见到她，打死他都不会往地上躺啊！现在他妈的他看起来就！像！个！傻！逼！绝对的，又碰瓷又邋遢的傻逼！瞎子都不会看上这种校霸啊啊啊啊！
疯了。
但无论如何。
2015年7月26日下午4点31分。
校霸人生初次与暗恋的学霸搭上话。
真是可喜可贺。
校霸就是这样的校霸，打架逃课怪脾气，喜欢说脏话，只有遇到学霸日常绝望自爆。
重申：不v，短篇，看心情更。
下章跳学霸视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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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秦校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