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
一早去前院请安的陈玉盈就没看见陈琇。
陈玉盈问了两句,却听她娘说陈琇身子还没完全好,且养着再过两日。
当着众人的面,这话说的好听,实际却是刘氏知道陈玉盈心里憋着气,怕她在请安的时撞上陈琇当面闹起来。
索性只等陈蕴棠帮陈玉盈顺了这口气再说其他。
可陈玉盈却根本想不到这,更不知道陈琇‘傻了’的事。
如今刘氏忽然偏颇陈琇的事在陈玉盈心里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个疙瘩远比从前和陈琇怄气还叫她不痛快。
外头的天阴着,时不时还刮着风,可这凉风却半点没有吹散陈玉盈心头的火气。
回去的时候,她忍不住拐弯去了纹禾院。
今日陈玉盈带足了丫鬟,不怕陈琇和她动手。
但面上陈玉盈却没有一副气势汹汹去找茬的模样。
相反,为了能顺利见着陈琇,看见纹禾院门口的婆子时,她甚至都努力有个笑脸,:“我找四妹妹。”
守门的婆子躬着身上前回话,:“三姑娘,四姑娘一早乘车出府去了。”
“出府了?!”
陈玉盈的声调陡然拔高了,:“她去哪了?”
“这...”
守门的婆子犹豫片刻,但看着陈玉盈喷着火要吃人的神色,她不敢隐瞒,陪着小心道,:“听康嬷嬷说四姑娘出府这事是夫人特意吩咐的。”
“...这,这奴婢也实在不知四姑娘去了哪里。”
竟然还是她娘允许的!
陈玉盈气的一个仰倒,随后愤愤然拂袖去了前院。
真是见了鬼了!
陈琇如今是愈发能耐了,竟然还神不知鬼不觉的笼住了她娘?!
她今天非得扒了陈琇的皮好好看看,看她是不是当真成了精!
*
陈琇坐在车里,车外是延绵不绝的热闹。
这样热闹的鲜活气是陈琇很久没沾过的,她很想撩开帘子看看外头,可身旁是虎视眈眈盯着她的康嬷嬷。
近期已经‘发疯犯过一次病’的陈琇不愿横生波折,忍住冲动,安静坐着。
忽的,她的耳边响起了陈莺莺的声音,:“我们到长泰街了。”
“前头是个卖酒的太白楼,掌柜的就在门口呢,胖乎乎和个金元宝似的,那两撇胡子留得喜庆。”
“对面就是卖胭脂的铺子,起的名字叫赛花仙,啧啧啧,口气不小,但进出的人不多。”
“对了,街角还有个卖糖葫芦的,嗯,他现在挤着人多的地方扎...”
“刚刚又路过个书肆,书肆的门口还有个货郎,担着些碟碗瓢盆,刀剪针线...”
这一路走来,配着陈莺莺的有条不紊的叙述,陈琇脑海中那些原本泛黄的记忆都渐渐清晰了起来。
“莺莺...”
隐约看着陈琇好像笑了,可等康嬷嬷定睛细看去又发现没有。
康嬷嬷心中嘀咕了一句,莫不是她老眼昏花了?
她又看向对面的逐月和彩云,发现她们只规规矩矩的坐着,神色毫无异样。
好么,主仆三人如出一辙的垂眸静坐,默然无声。
这样的安静的车里,康嬷嬷只觉自己张嘴都显得突兀,索性她也靠着车厢发起了呆。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前,等到了地方,彩云给陈琇披了件披风,随后扶着人下了车。
珍宝斋
陈琇抬头看了一眼牌匾,这铺子的名字起的当真通俗易懂。
一直留神店门口的糜老板等陈琇进门时,已经亲自迎了过去。
遍身罗琦,满身珠翠却丝毫不显艳俗的糜老板未语笑三分。
待开口,她说话都是带着笑音的,:“贵客盈门,您吉祥。”
转头她又看向康嬷嬷,:“康妈妈可是稀客,且有日子没来珍宝斋了。”
“有日子没来,糜老板生意越发红火了。”
康嬷嬷也带着笑,随后给糜老板介绍陈琇,:“这是我们府上的四姑娘。”
“咱们姑娘第一次来,糜老板可不要吝啬好东西啊。”
“康妈妈说的哪的话。”
糜老板引着她们上了二楼,脸上的笑全程都没落下,:“我只恨不得姑娘捡了好东西多多的往府上带,哪还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说句冒犯的话,怕是贵府将咱们花容月貌的四姑娘藏得紧。我呀,只怕这些个俗物配不上姑娘呢。”
说话的功夫,几人就上了二楼,这才是珍宝斋真正接待女眷的地方,店里来往的侍奉招待的也都是些女子。
各色精美的首饰陈列在柜子里,琳琅满目。
糜老板招了招手,:“兰儿,过来,这是侍郎府的贵客,你要好好侍奉,对了,今日若难得有姑娘看上眼的,全都折价两成。”
“是,兰儿知道了。”
糜老板这话说的利索,不等人推却,只笑着道,:“姑娘第一次来,权当我一份心意。”
一旁的康嬷嬷接过话,:“心领了,多谢糜老板。”
“嬷嬷还要与我这般客气不成。”
又说了几句话,糜老板笑着告罪一声,下了楼。
兰儿也适时的上前,引陈琇往里去,:“您往这边请。”
跟着往里走的陈琇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糜老板。
上一世,苟且活的惨不忍睹,死状可怖的陈琇很有自知之明,论容貌风度,她连莺莺的一个小指都比不上。
论待人接物,她连刚刚那位糜老板的影子都摸不着。
可被这么直白的奉承,陈琇却生不出觉得自己配不上被讥讽的羞恼来,甚至对这位热情大方,说话好听的糜老板印象深刻。
看陈琇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不动,生怕她当众出个什么丑的康嬷嬷忙道,:“糜老板是个爽利人,咱们府上也请糜老板过府几次商量些花样。”
说着,康嬷嬷看似伸手护着陈琇,实际推着她往里去。
“姑娘瞧着这些首饰多好啊,且挑着可心的选一选。”
兰儿看陈琇一直微微垂着头不说话,便也十分有眼色的不多问她,只一样样的捧了模样精美的首饰出来。
“姑娘若是喜欢哪个,只管捡出来看,有看的上眼的,我给您包起来。”
细细一看,这满层的珠光宝气属实晃花了陈琇的眼,她恨不得张口要把这层楼全给她包起来。
但到底陈琇没真傻,收了这痴人说梦的心思,片刻的功夫,她就捡了一只分量十成十的素金镯子。
对,好不看不要紧,精巧不精巧不要紧,陈琇只要分量足。
从前王府上的那些人,东西到手一贯先掂量的可都是分量,轻若鸿毛的‘心意’可打动不了他们半分。
这镯子分量足,便是有个什么意外融了也不亏。
见状,康嬷嬷微微避了避人,轻声指着其他样式精美的镯子,道,:“姑娘,您看这镯子,上头刻的梅花多好看,和您也相称。”
那支镯子那么细,陈琇才不要。
“嬷嬷,这个大。”
康嬷嬷抽了抽嘴角,只有小孩子才比大小呢,最重要的是要精美,精美!
有心要说什么,但看陈琇紧紧抓着镯子的模样,康嬷嬷泄了气,真是昏了头,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反正夫人放出话只管捡着陈琇可心的挑,康嬷嬷也不和陈琇争辩,出示了印章,记到陈府的账上,一旁的彩云从兰儿的手里接过锦盒。
正要下楼时,却见陈琇奔着一支玉簪去了。
等又买了这支簪子,几人才出了楼。
珍宝斋里进出的多是家境殷实的贵人,乘马车的也不少,所以陈府的马车停的远了些。
康嬷嬷扶着陈琇,彩云捧着匣子和逐月站在身后。
几人正待过去乘车时,忽见有一众英武不凡的侍卫骑着高头大马,护着一辆马车驶来。
周遭的行人纷纷避退,陈琇一行人也停在珍宝斋的门口等车队过去。
康嬷嬷打眼一瞧车上的祥云宫灯和车身周遭的纹饰,面带喜色的对陈琇道,:“姑娘,这是靖郡王府的车。”
靖郡王?
这是哪个?没听过。
陈琇只觉康嬷嬷的欢喜来的莫名其妙,她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却见车窗上的帘幕被风吹得轻扬,随后露出一张脸来——
只一眼,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定格了。
陈琇被牢牢的定在了原地。
她脸色惨白,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全身的血都仿佛凝固住,手脚冰凉,随后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开始打着颤。
“琇琇,琇琇,回神!”
一旁的陈莺莺瞬间就注意到了陈琇的不对劲,见陈琇神色实在难堪,她沉声喝了一句,:“低头!”
听见喝声的陈琇几乎是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看陈琇的模样,结合这气势不凡的车队,那车里坐着的人是谁,顷刻间就呼之欲出了。
“他不认识你。”
陈莺莺冷静的在陈琇的耳边重复,:“琇琇,他不认识你。”
“他们这些人疑心比海深,更何况他刚刚遇刺。”
“这个时候,若琇琇你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对劲引起注意,他们必定是要顺藤摸瓜,抽丝剥茧查到底的。“
“现在的你根本经不起他们盘问,你藏不住,若不想惨剧重演,那就拼尽全力掩过去!”
“现在没人注意到你,你可以的琇琇。”
旁侧的康嬷嬷一直目送车队离开才转过脸,她伸手扶着陈琇正要去乘车时,却见陈琇脸色青白,胳膊都还颤抖着。
康嬷嬷登时被唬了一跳,:“姑娘这是怎么了?”
看了一眼满眼鼓励的陈莺莺,陈琇捂着心口,:“嬷嬷,人,人太多了...”
这样的脸色和陈琇有气无力的模样实在有说服力,此刻就说陈琇没病谁信啊。
康嬷嬷顾不得其他,连忙让逐月在另一边扶住陈琇,彩云去叫车夫赶了马车过来。
主仆几人上了车,匆匆就要赶回陈府。
……
啦啦啦,搞事。
摸摸小可爱的头,渣渣作者也恨不得粗又长,已经攒稿了,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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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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