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干到六点多，屋里工整多了，不再像垃圾堆。三个人又累又饿。沈责霖提议去吃，他在村里转悠时，发现的最火的牛骨头火锅。
关好门，三人晃悠悠的走到，在村的另一头的火锅店。生意太好了，屋里已经没有位置，他们只能坐在外面。
九月初，虽然天还热着，早晚却凉快了不少，露天吃火锅倒多了份惬意。这种场景在如今的东宁十分难见，恐怕也只有在这样的村里，才能看到。
黄佳婷：“沈导，你怎么还会电焊？真是看不出来。”
沈责霖：“我以前电气的，要金工实训，哈哈。还记得点皮毛。”
三个人边等水沸，边东拉西扯。聊着聊着才发现两人有不少交集，黄佳婷参观过沈责霖读博的学校。沈责霖去黄佳婷进修的医院，探望过生病的导师。住过同一个街区，还都去过同样的市集。也许他们俩曾经在异国他乡，擦肩而过。
看着两人已经熟络，施钰也不用再左右照顾了。这一趴的话题，她也插不上。随手点开手机，才发现一个小时前，王昭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今天什么时候到家”
“要请你帮个忙”
“帮什么”
“今天有应酬，晚上在小区门口接下我”
“我怕自己睡外面了”
“那你几点结束”
“不确定，可能得10点吧。提前给你打电话”
“ok”
吃火锅就适合边聊天边吃，太着急吃不了。一下就到了八点，桌上的食材才过半。施钰看了眼手机。
“我要先走了，你们俩慢慢吃。”
“怎么啦？”看着突然说要走的施钰，黄佳婷奇怪的问。
“额，物业说我们屋漏水到别人家了。王昭还要工作，让我回去帮忙看看什么情况。”
“啊，这。那你回去吧。我和你一起走吧。”黄佳婷一脸懵逼的听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不用啦。沈哥，吃完辛苦你送婷婷到地铁站。”
施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
害怕王昭提前结束，施钰干脆打车回家。在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可能用的上的东西。到家的时候九点才过一会儿。
将手机从静音调到了铃声状态。施钰在厨房煮醒酒汤。喝多了有多难受，施钰很了解。
到了十点，还不见来电。施钰索性下楼等着，坐在便利店里吃雪糕。
铃声响起，“十分，钟。”说话已经不太流利。
“好。”
一辆别克商务车滑过，越过小区大门，停在与便利店相反的另一边。施钰不确定的小跑过去。车门滑开，一个穿着中袖宽松浅色衬衫，深灰色裤子的男人下了车。不是王昭。
随后另一个人，从车里下来。先下车的男人伸手扶住他。施钰快步走向前。看到王昭的脸白的吓人。
穿衬衫的男人注意到了，站在一边的施钰。王昭也看到了。
“你好。我是王昭的同事崔朋，你是？”
“他的室友。”
“哦~室友。”崔朋玩味地重复着施钰的话。
“他现在走路都困难，我扶他上去吧。”说着崔朋要架着王昭往里走。
王昭站正，缓慢地说不用，他可以自己走回去，让他快走，小区门口不能停车。说完，还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旁边站着的施钰，崔朋也就没再坚持。
才走进小区，施钰就感觉旁边的人，身形往下歪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力道没控制好，带着身旁的人反而倒向她的方向，一瞬间施钰就感觉到沉重的压力袭来。脚牢牢地钉在地上，才避免了两个人都摔倒。
施钰暗叹，不应该让崔朋走的，可这会儿车都开了几里远了吧。
为了避免刚刚的惊险意外，施钰在王昭尽量站直后，开始扶着他一边的胳膊往前走。即使如此，还是控制不了王昭蛇形前进的路线。这样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走到家，而且两人体重力量的悬殊，实在难以靠抓住他一个胳膊，来完全稳住身形。施钰干脆将王昭的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贴着王昭这侧的胳膊就扶着他的腰，让他整个人都依靠着她。
平常3分钟的路程，今天走了一刻钟，还萦绕着难闻的酒臭味。到家后，施钰坚持着走过客厅，将他扔在了自己的床上。累的在床边坐着歇了五分钟才缓过来。
“王昭，你还清醒吗？”缓过来的施钰，转过身看着王昭。
他今天穿了一件小翻驳领的灰色短袖，比平常看上去稍微商务一些。可能由于睡姿的原因，领口全都挪到了一侧，露出明晃晃的肩膀和锁骨。施钰吓得赶紧把他搁在额头的胳膊拿下，把衣服尽量扯正。这时才看清在灯光下，更加惨白的脸色。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吓人，你真的没事吗？”
“你今天吐过吗？”
躺在床上的人，艰难的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施钰。施钰叹口气，走出房间，先是将垃圾桶放在他的床头，然后进厨房端出一杯解酒汤。
费力地扶起王昭坐靠在床头，施钰递给他，示意他喝下去。
看着喝了水的王昭，还是没有任何变化。施钰也不知道应该走开让他好好歇着，还是应该做些什么。
“你想吐吗？我把垃圾桶放在你床边了。”
王昭摇摇头。“难受。吐不......”还没说完又闭上了眼睛，皱着眉头。
担心他酒精中毒，又担心他半夜被自己的呕吐物噎死。施钰也不敢走开。只能过一会就让王昭喝醒酒汤，或者白水。
到了凌晨，吐过两次后，脸色终于没有那么吓人。又观察了一会儿，施钰才放心地去洗漱睡觉。
闹钟响了三次，施钰在床上滚了两圈，才起床。
打开房门的同时，隔壁也响起了开门声。
“感觉怎么样？”看着旁边同样睡眼惺忪的人，施钰关切地问道，说完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王昭扶着额头，闭着眼睛说：“头疼。”
“少喝点酒吧。你昨天的脸色太吓人了，我都想叫救护车了。”
“昨天那种场合，没办法。现在还没有挑客户的资格。”
施钰长叹一口气。即使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也不得不，甚至先要做不喜欢的事。大家都不容易啊。旁人也只能随口关心，帮不了分毫。如果能不做，谁会做呢。
趁着王昭洗澡的间隙，施钰为两人下了面条。
王昭穿了一套亚麻的居家服，坐在施钰对面。一抬头，施钰就看到他的脖颈和微微露出的锁骨，瞬间想到昨天看到的一幕。吓得施钰差点被面条呛住。匆匆扒完，碗都没洗，就逃也似的离开家，一副马上上班要迟到了的样子。
“沈哥，你要去医院给儿童话剧做导演？”
“嗯，时间不长，你有空的时候可以过来帮忙，我看这边的志愿者挺辛苦的。”
同时，施钰打开另一个聊天框。
“你让沈哥去你们医院做导演的？”
隔了半天，对面回复。
黄佳婷：“对啊，就那天你先走了，聊起了在我们医院的一个公益组织，她们最近想帮长期住院的小朋友，办一个活动”
“他这不正好专业对口嘛。我可没逼人家。他自己要的联系方式”
施钰正打算给黄佳婷回消息。突然听见有人喊她。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前台旁。
施钰看清了来人：“丽姐。好久不见。”
因为施钰还在上班，就给付丽和她的同伴倒了一杯咖啡，引人去了会客桌。
付丽：“你？在这里上班？我以为你还在D司了。”
“没了。其实主要是在这边学习，做下之前想做的事。然后顺便赚点钱，不至于坐吃山空。哈哈。”
“让人羡慕，还是像你这样好啊，一个人想干啥干啥。不像我，车贷房贷，家里还有个吞金兽，不敢停啊。”
施钰听着熟悉的话，笑着说：“姐，你这是幸福的烦恼。好多人也羡慕你了。”
付丽笑盈盈的看着施钰说：“也是，再苦再累，回家看到那个小的，就啥疲劳都没了。生活还是很有奔头的。你啥时候找一个呀，最好找个本地有房的，也不用烦恼了。”
“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各有各的活法嘛。”施钰熟练的应付着。
“那你打算在这待多久？还回咱们行业嘛？”
“我就是GAP一下，还是要回去的。到时候还要找你内推。”
“嗯，就当休息了。还是得有个稳定的工作才稳妥，上有老下有小的，多不容易，干啥都要钱。有合适的机会我帮你留意着。但是你中间这个空档期，得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解释，就怕过简历的时候被筛掉。”
“肯定不容易呀，所以需要你们这些老同事帮忙推荐啊。”
施钰也不方便一直和前同事叙旧，又聊了下其他熟识的人的近况，顺势将话题结束。
“你以前的同事？”见施钰回来，丝丝侧头问道。
“嗯。”
“一看就是职场女精英。小钰姐，你的课不是都上完了嘛？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呢？既没前途又没钱途。”
施钰不知道如何解释，也不想解释她最近在做的事。只能敷衍过去。
“这个工作轻松，又没什么压力，多好啊。”
她不敢跟以前认识的人说她在干什么，更不敢告诉别人，自己被裁后找不到合适的岗位。这一年来她都极力避免和以前的同事、客户打交道。问起来都打哈哈混过去，约饭也都以太忙为由拒绝了。
别人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越来越好。而她一直都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以前好歹是在公司上班，不管公司规模名气大小，总归是在一个作为社会运转零件的集体里。现在的她，还没有找到自己在社会里所处的位置，更像一颗随时会被流水冲到犄角旮旯的浮萍。
她怕，自己会发烂发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