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没有昼,只有夜。但好在灯火长明。
咸鱼宗三人先是去店里帮着三娘打扫了铺子卫生,有了霸气小铺的经验后,几人上手极快,当然,徐子非例外,大少爷还是没习惯脏活累活。
一个半时辰后,约莫拍卖开始,三人火急火燎地往千金殿三楼赶去。
门卫小鬼好像是个新人,见三人进来正准备迎客,话还没来得及说出,被三阵旋风擦过,抢了手里的面具,等反应过来,那帮人已经跑上阶梯没影了。
来千金殿就跟回家一样,旁若无人,畅通无阻,游刃有余。
云阁拍卖行关门最后一刻,三人踩点踏入地字号的大门。
今天云阁的人格外多。和字号上座率也将近一半。
值得一提的是,今日巳蛇位也来了。徐子非轻轻撞了撞江酒酒的手臂,示意她向上看去。
三人在地字号转了一圈,没找到空桌,只好认命地站在了后面的两桌空隙处。
几人走到底,迎面撞上前来巡逻的管事,江酒酒一愣。那小管事看见江酒酒也一愣。
好嘛,三娘走了后,小家伙立刻升职了。
管事没认出换了面具的江酒酒,但被她盯着总觉得内心痒痒的,于是转头看向了别处。
“云阁管事换人了。”徐子非陈述着,但在外人看来明显是疑问句。
“没听说吗?之前的管事和人私奔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好心人八卦解释。
江酒酒:?私奔??
“据说她那老相好是个有钱的小老头。世风日下啊!千金殿给的还不够多吗!”那人接着补充,顺带发表意见。
“没准他那老相好比千金殿还有钱呢!”招娣插话。
“啧啧啧。据说那人族老头快这个岁数了!”那人手指比了个“八”。
“为啥找个人族的呢?”另一面的吃瓜群众赶来。
“这你还不知道……金三娘……”那人声音放低了些。
“金三娘?”吃瓜群众不明所以。
“害!当年她身上背了一堆债你忘记了!还是千金殿帮她赎的身……好像当年那帮要债的前不久又找上门,死活纠缠不放,于是她铁了心跟了个人族大款,去人界躲难了……”
吃瓜群众顿悟,迫不及待转头去和另一桌分享了。
咸鱼宗三人站在后面,面面相觑。
徐子非:“金三娘还负债?”
招娣:“你没仔细听嘛!都还完了,那帮人又找上门死缠烂打!”
徐子非:“我觉得应该打回去!”
招娣:“……你个丹修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江酒酒无语叹气,“他们真说?你们真信?那请问三娘和哪个七老八十的野男人私奔的?那男人叫咸鱼宗吗?”
招娣被她这番说辞逗笑了,朝江酒酒竖了个大拇指,“还是酒酒姐厉害。”
“未经了解,不予置评。”
清越钟响,拍卖开场。熟悉的主持翩然走出。
今日的拍品一件接着一件,目不暇接。要不是江酒酒有心理准备,会觉得黑无常平日在扮猪吃老虎。不过这些东西和四楼的藏金阁相比,还是差了些许。
大部分拍品以极快的速度流水落入头顶和字号拍客的手里。
“奇怪。”江酒酒向上看着。
“怎么?”徐子非问。
“那条蛇一直没动作。”江酒酒答,“不正常。”
“说不定只是没等到自己心仪的拍品。”徐子非嘴里这样说着,但也留心向上望去。
“不是拍品的原因,”江酒酒眼睛微眯,“是他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依照往常江酒酒对巳蛇位的观察,这位主性格古怪,但十分爱卖弄身价。和亥猪位不同,亥猪位的狄俞是想通过抬价找存在感,而这巳蛇……抬价纯粹为了取悦自己。
今日却一反常态,对眼花缭乱的拍品毫无动作。反常,十分反常。
“要不就是这巳蛇位挂了空壳换了人,要不……”江酒酒低声分析。
“要不,他早已有了目标”。招娣接话。
“没错。”江酒酒摸了摸招娣的头发,欣慰,“妹妹这段时间成长了不少——”
随后看向巳蛇位屏风前扎眼的红绸,上面无一筹码,温柔的眼神凌厉起来,“能让一条蛇蛰伏许久,想一击即中的‘猎物’——我也想见见……”
女主持响亮的声音穿透整个拍卖场:
“诸位!接下来的这件拍品!”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束冷光骤然打在展台中央。只见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静静躺在锦缎之上,剑身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下一刻便能吞噬周围的光线。
“相信有些修士已经认出来了,此剑唤名‘沉渊’——”
台下顿时骚动起来。地字号看客们倒吸一口凉气,有人交头接耳,更有几位剑修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
接下来,女主持纤纤玉指轻抚过剑身,声音带着几分神秘:“此剑乃寒铁所铸,剑成之日,方圆十里的湖水都为之冻结。”她指尖一挑,剑身发出清越的嗡鸣,“诸位请看——”
剑刃在灯光下流转着暗芒,隐约可见剑身上细密的纹路,如同深渊中涌动的暗流。台下众人屏息凝神,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来自剑身的寒意。
“这沉渊剑……什么说法?”江酒酒朝徐子非望去,一双眼里全是求知的**。
“呃……不知。”
“还有你不知道的?”
徐子非尴尬地掩了掩鼻头。
“小道友,你可别怪这位小兄弟。这把剑,你们仙族人族当然不会知道——”身边路人直言。
“那你们魔族知道?”招娣直接开口,撞破他身份。
路人也没在意,没所谓地怂了怂肩,“沉渊,我们魔族少主谢长岭的随身佩剑。”
“随身……佩剑?”江酒酒诧异,“既是随身,那这把剑为何出现在拍卖场上?”
“这还不简单——”路人再次耸肩,“一个多月前,少主就死了。”
死……了?
一句话,信息量太大,咸鱼宗三人皆沉默。
“喂!少说点!别和其他种族的人走的太近!”另一人将正欲说话的路人拉了回去。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咸鱼宗设在澜城,怎么说也是人族地界,与仙魔两族消息尚不互通。一个月前,魔族少主谢长岭坠崖的消息被魔族族长压了下来,只有魔族自己知道,仙族与魔族结仇已久,明面上也不议论,更别说人族了。咸鱼宗不知道,情有可原。
“这魔族死了个少主……这么镇定?”江酒酒诧异。
“魔族有两位少主。”经刚才路人一说,徐子非全部明朗,解释道,“我虽然不熟悉,但他们口中的谢长岭应该是魔族族长的养子,而魔族真正的少主——应该另有其人。”
难怪。
这种养子被灭的戏码……真是百看不厌。难怪刚刚见那帮魔族脸上没有任何悲情神色,原来死的这个,是路边捡来的。
不过,离经叛道的魔族也讲究这个?她是没想到的。
“巳蛇位,一亿灵石一次!”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打断思绪。
——
“原来这条蛇等的是沉渊剑。”江酒酒眯着眼向上望去,原先空空荡荡的红绸上顿时挂出了一串筹码,比空着更扎眼了。
骚动再起。
“虽然是长岭少主的旧物,但也不值这么多吧!”刚才的路人惊讶不已。刚好被离得近的江酒酒等人听到。
“不值?”江酒酒不懂剑。
“不值。”徐子非回答。
“你又懂了?”
徐子非没理会她的小嘲讽,“真正剑修的剑,讲究机缘,人剑合一,方为灵剑。而我们眼前的这一把,通体漆黑,虽然已是上等品相,却还是凡品。”
“你怎么知道?”
“只要是筑基期以上的修士,运转灵脉,哪怕不是剑修,基础的识剑还是能掌握的——”
“好吧。”江酒酒嗤之,她看不懂,因为她灵脉被堵住了。
“何况,真正的灵剑无价无市,倘若真是灵剑,你以为,以黑无常那财迷样儿,会放任它流入卖场?而这把沉渊之所以有这个价值,恐怕噱头更大,毕竟是魔族少主的旧物——哪怕是个养子,应该也有不少追随者吧。”
“说得像你现身说法一样。”江酒酒接话,没在意补了句,转头看向中央的那把“沉渊”。
它就这么安静地躺在那里。虽然剑身通体漆黑,但刀刃上泛出的寒光逼人。
“既然那条蛇想要你——那我就偏不遂他愿。刚好我自己也缺一把佩剑。”江酒酒轻笑,不知为什么,他对那巳蛇位背后的主没有好感,更进一步说,有些厌恶。
沉渊剑的原主是魔族养子,死了,是个可怜人。刚好,我江酒酒也是个可怜人。可怜人的可怜剑配另一个可怜人,相互作伴,或许就没那么可怜了。
更何况,万金铺现在除了草莓仙丹,还缺个重磅噱头,这魔族少主遗剑的噱头,刚刚好。
“招娣,少爷,”江酒酒唤着两人的名字。
“想好了?”徐子非现在知道,只要是江酒酒认定要做的事情,拦是拦不住,与其任由他发展,不如顺水推舟。
耳边想起江酒酒轻快的声音:“把它作为千金殿送我们万金铺的开业贺礼,刚刚好。”
——“巳蛇位,一亿灵石二次!”
“巳蛇位——”
清越钟声响起。
这一次,主持人十分冷静,挑了挑眉毛,熟练开口,
“清越钟响,生死场开!请诸位移步二楼千金台共赏精彩决斗!”
……
江酒酒在新晋的小鬼主事带领下,走向了自己去过多次的黑色甬道。
这一场,她要赢。
毕竟她连“沉渊”的新名字都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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