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古色古香的房间内,一只毛皮水光滑亮的黑猫蹲坐在小几上,体态优雅,睁着两只绿宝石般的眼睛盯着来人,下巴示意对方看向一边的案几,上头放着一本略微泛黄的线订书。
风资卓越的男人拿起案几上的生平簿,信手翻开,十行为一目,浏览一个名为李元祯的男子的生平。几息后,猫瞳里映着的身形消失不见。
……
元祯睁眼,视线里出现一顶青色床顶,坐起身,太阳穴处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这是身体宿醉的后遗症。身上酒味、嗖味混杂,闻起来颇酸爽,他几乎要把胃里的东西全数呕出。
实在受不住这股刺激鼻尖的味道,元祯强忍着头痛,推门出房。赶巧了,走到走廊上就遇上个店小二模样的人,忙将人叫住。
店小二听元祯说送沐浴的热水和洗面水到房间,下意识地陪笑应声。等脑内的人脸识别系统终于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旋即僵住。
再一瞧,不见人影,只剩哐啷合上的房门。
店小二:“……”
店小二心里响起连连哔声。
一刻钟后,元祯刺喇喇坐在浴桶里,水汽氤氲,大半身子被热水包裹着,脑袋的疼痛消缓许多,刚才起紧皱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
他如今身处一个架空的朝代,国号为周。这具身体原主人名唤李元祯,父母双全,已娶妻生女,在家中排行老大,底下还有一个弟弟。
原主读书天赋不错,年纪轻轻便考得秀才,这可不是件简简单单的事儿,附近十里八村也就出了原主一个秀才公。
县内的一名富商看上原主的才华,便将女儿许配给了他。
那段日子原主可谓意气风发,人生得意。
可惜,这世上最不缺天赋异禀之人,更何况原主天赋也只是不错,还到不了万里挑一的程度。
于是乎,原主便成了一个多次参加乡试春闱却次次陪考、始终榜上无名的老秀才。
许是打击太大,又或者应该说本性暴露,原主在几次春闱考试皆落第后,便懒散下来,整日与些朋友厮混,不是喝酒就是吟些酸诗,学业就这样荒废下来,可怜他家一家子还以为他在用功苦读。
原主出身不是很好,寒门之士,家境不富裕,家里尚有几亩水田,照理来说,和村里其他人家比,日子也算过得去。
一大家子都过得苦哈哈的,愣是勒紧裤腰带,将银子省下来供原主科举,只盼望着原主一人得道好让他们鸡犬升天。
原主整日吃喝玩乐,花钱如流水,再多的钱也不禁,何况他原先就没多少铜板可花。
他花光后便找老父老母要,一两次还能要到,次数多了家里也没有,便没钱给他。
他便打上了娘子嫁妆的主意,将娘子的嫁妆花光后,竟然把女儿卖了,好筹集去省城考试的盘缠。
原主算盘珠子打得很响,把女儿卖到一家青楼,这样他日后就能常常有钱花了。
原主女儿性情懦弱,对原主有着强烈的濡慕之情,原主哄骗她说等中他举后便将她接回去。原主女儿信以为真,纵使被卖到青楼,也没责怪原主,平常攥了点银子也给原主送去。
一朝意外有了身孕,便找郎中开了堕胎药,没成想喝了之后下半身血崩不止,不到二十年华便遗憾离世。
原主娘子得知女儿被卖到青楼后,这才醒悟过来所托非良人,便想着找原主报仇,但她是个弱女子,怎么打得过原主这个男人。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又无法为女儿报仇,脑子一刺激便出了问题,平日里疯疯癫癫的,整日抱着个枕头唱童谣。
原主见她这般,心里十分嫌弃,又记恨她为了女儿竟然想杀他,便把她卖给附近一个上了年纪却一直讨不到老婆的老光棍。
原主娘子虽说整日疯疯癫癫,可也偶有清醒的时候,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陌生人家里,这个满口黄牙的陌生人还笑呵呵地说她被原主卖给他当媳妇了,激愤之下撞墙自杀了。
原主父母父母结局也不是很好,一把年纪为了养原主这个儿子还要整日在外奔波,纵使身体有疾也无钱医治,没多久便双双离了世。
好几个血包都没了,原主便打上了侄女的主意,偷偷将侄女卖给了人牙子。原主的弟弟、弟媳还以为是由于父母的疏忽,没看顾好孩子,让拐子把女儿拐跑了,心中自责不已,郁郁而终。
原主备考多年,终于得偿所愿,在四十来岁考上了举人。
人算不如天算,叛军攻破皇城,老皇帝自缢身亡,老皇帝的儿子和孙子都被叛军杀了,周王朝自此灭亡。也是从这伊始,这片偌大土地陷入了四分五裂的混乱时代,黎明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原主十分幸运,没经历这些,他得知灭国后,一口气梗在胸口,活生生气死了。
昨日乡试上榜名单刚出,无意外,原主榜上无名,伤心之余便和一众考生大喝一场,喝得烂醉如泥。
元祯开始思索怎么改变李元祯及李家一家人的命运,可最为紧迫的是-身上带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准确来说,只剩两个铜板,还能买两个馒头啃啃,穷得叮当响。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几声轻缓敲门声和一声“元祯兄。”
元祯快速穿好衣服,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衣着富贵的年轻公子哥,模样俊秀,正笑吟吟地看他。这人是原主此次春闱结识到的一名考生-陈文清。
元祯侧身让他进来,陈文清随手将门合上后,掏出一锭银元宝递过给元祯。元祯收回在银元宝上的目光,看向陈文清,疑惑地道:“陈兄,你这是?”
陈文清见他半天没把银子接过去,不容分说地把元宝塞到元祯手里,“快拿去!我刚才听楼下店小二说你多日没交房钱了,便猜你遇到麻烦了。”
元祯悄悄掂了掂手里的重量,感动地道:“陈兄,你的好意我感激不尽,来日必定加倍送还。”
陈文清无所谓地摆手,爽朗地笑了一笑,“我们的交情何需此言。”
将人送出门之后,元祯扒拉了一下脑子里关于陈文清的记忆,颇为好奇这陈文清为何对原主如此之好,难道原主救过陈文清性命?
不看倒好,一看,元祯难得沉默了,在他记忆中,李元祯与原主相识的缘由出乎意料的质朴——二人投宿的房间相邻。嗯,仅此而已,没有想象中的抓马,甚至可以说十分平淡。
陈文清家中几代经商,家产颇厚,为人本就十分豪爽不拘,对金银也十分放荡不羁。
客栈的小厮将午食送到房间,元祯吃完后便出门溜达转悠。在西市租了匹矫健的马儿,马鞭一扬,出城往郊外的一座深山方向疾驰,又在日头西沉前回来了。
刚回到自己房间,陈文清又敲响了房门,邀请他一同前去当地最有名的酒楼-醉仙楼吃饭。
他身后的书童没好气地撇嘴,少爷人好心善,看不出李元祯的真面目。
元祯随意找了个蹿稀的借口婉拒了,今夜他有要紧事要做。
……
月黑风高夜,宜出行。
元祯从房间里面反闩好门,便翻窗出去了。在浓重夜色的遮掩下,一路疾驰,最后来到白日来过的那片荒无人烟的密林。
他来到一个小山坡后,却看见一个黑黢黢的大洞,元祯挑了挑眉,看来有人比他先来一步,没有犹豫,纵身一跃,径直从洞口跳下。
平稳落地后,他点起一只蜡烛,一路前行,里面别有天地,墙壁、地面皆铺就大石板。走了好一段路,又走过一个拐角,便看见前方有个全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正蹲在地上捣鼓什么,一旁放着只燃烧的蜡烛。
元祯没有停住脚步,也没与之交谈,径直走过。
那名黑衣人被冷不丁投在墙壁上的巨大影子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墩坐在地。
转头看去,见黑影是个文人模样的瘦弱书生,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活人,吓死他了,他还以为遇上变异的粽子。
待缓过神来,定睛一瞧,却又没忍住小吃了一惊,这人……这不是李元祯?李元祯来这里作甚?
元祯没有读心术,自然察觉不到他内心深处的强烈震动,头也没歪半分,眼神都不曾给予一丝他,旁若无人般路过。
黑衣人眉头下意识皱起,想把人叫住,却来不及了,元祯已经走出了好远一段路,还未出口的话便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黑衣人心里呵呵了两声,这李元祯傻不愣,啥都不知道就就敢来盗墓了,不知死活!
以他从业这行多年的经验,推开前方那道石门,里面便是装满珠宝金银的墓主人室。
也正因如此,墓室前方的道路上必定设下重重机关。
李元祯急头白脸走过,估计下一瞬便会被墓主人的机关毫不留情地射成一只刺猬。
轰隆声响,墓室石门缓缓开启,在一片尘烟中,元祯一脚踩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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