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渡晚说出这句话时似乎都没有迟疑,眼睛牢牢地黏在沈明矜的脸上,不肯放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他本以为沈明矜脸上除了震惊,还会有愤怒,但没想到沈明矜只是翻了一个身,将快要掉下去的他揽进怀里,淡定地回了一句:
“好啊。”
“.........”
这下震惊的人变成了许渡晚。
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一双杏眼缓缓瞪圆,像个猫崽子般,跃跃欲试:
“你同意了?”
“不就是到你那边搬砖吗,有什么不行的。”
沈明矜闭上眼,老神在在道:
“搬砖可比在大排档打工挣多了。”
“.........”许渡晚被沈明矜的回答打了个措手不及,面上的欣喜还没来得及散去,就被失望替代。他反应过来后,赶紧着急解释道:
“不,我的意思是.........”
“好了,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沈明矜侧过脸,伸手将许渡晚搂进怀里,敷衍地拍了拍:
“我困了。”
看着沈明矜有些苍白的神色,许渡晚动作一顿,知道对方现在确实不舒服,便默默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乖乖地闭了嘴。
听着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变的均匀,许渡晚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沈明矜一眼,随即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挤进了他的怀中,随即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他闭上眼后,没有察觉到,刚刚还睡着的沈明矜此刻嘴角慢慢勾起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后,沈明矜的烧也退的差不多了,许渡晚给他办了出院,中间还接了一个许父让他回家吃饭的消息,却被他回绝了。
“干嘛不回去?”
沈明矜坐在车里,听到许渡晚回答自己父亲时那不耐烦的话语,偏了偏头,问:
“吵架了?”
“没,就是不想回去。”
许渡晚皱了皱眉,想到家里的糟心弟弟和名义上的母亲,并不想和沈明矜说自己家里那些糟心事,于是便生硬地转移话题道:
“你晚点儿还回去吗?”
“回去吧。”沈明矜思索了一下:“这个月的工钱还没结,我得先去和虞轻别说一声,然后再走。”
“真的要去搬砖吗?”许渡晚有些舍不得沈明矜真的去搬砖,下意识又想旧事重提:
“要不你还是.......”
“你这个项链是从哪里来的?”
沈明矜打断了许渡晚的话,凑过去,伸出指尖拨开许渡晚藏在衣领里的项链,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许渡晚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若有所思:
“帕拉依巴碧玺,霓虹蓝光,看上去有五克拉左右,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是假的。”许渡晚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垂头拨了拨银链,看了沈明矜一眼,意味不明道:
“真的那个在我弟弟那里。”
“假的?”沈明矜愣了一下,视线再度落在那个碧玺上面,沉思半晌,却不能同意许渡晚的说法。
他读大学的时候曾经在A大修过珠宝鉴定第二学位,虽然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读过书这件事,但是那些知识已经牢牢地刻在脑子里。
但他没有马上开口,毕竟他现在手上也没有任何工具可以提供给他做鉴定,所以在许渡晚并不好看的眼神里,他缓缓闭上了嘴。
到了大排档,和虞父说明情况后,沈明矜便拿着结了的工钱离开了,在许渡晚的安排下,进了沅泷。
因为沈明矜长相出众,加上暗地里有许渡晚特殊照顾,所以工地上有不少人都知道沈明矜和领导关系匪浅,倒也没有人为难他。
但沈明矜通过这几天的经历,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猜出自己之前估计身份和古董鉴定有关系,但是他并不十分肯定,只能没事就去博物馆之类的地方走走,试图找回一点曾经的记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他马上要想起之前的事情时,大脑就会开始疼痛,像是本能地抵触他搞清楚失忆前的身份似的,痛的一次比一次剧烈,长此以往,沈明矜也放弃了这条线,老老实实地打工。
虽然沈明矜年纪很轻,但是性格并不孤僻,反而和工地上一些农民工相处的很好,平时大家会一起去聚聚餐喝喝酒什么的,沈明矜倒也能适应。
一日,他洗完澡从宿舍里出来,就看见关系并不差的舍友正趴在桌上哭,身边放着的手机还亮着屏幕,上面是一个少女的照片。
少女面容很年轻,似乎还有些稚嫩,穿着病号服,对着镜头比了个耶。沈明矜见此,心里大概有了数,默不作声地将毛巾挂好,斟酌了片刻,放轻声提醒道:
“我洗完了。”
舍友哭泣的声音一顿,半晌,才意识到出租屋内不止有他一个人似的,胡乱用衣服擦了擦眼泪,别扭地别过脸去:
“知道了。”
“........”
沈明矜见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便也不想多问,转身想要回房间,却忽然被叫住了:
“沈哥。”
狭小的房间内,舍友的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音,似乎有些害怕,但为了自己的亲人,又只能鼓足勇气:
“你能借我一点钱吗?”
沈明矜回过身,对上舍友的眼神,看着对方紧张地扣手指的动作,片刻后,才平静地开了口:“要多少。”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涩声道:“三十万。”
“没有。”
沈明矜很快道:“三万可以借你。”
这是他这几个月的工资。
沈明矜的话像是一根针一般,瞬间将舍友的勇气戳破,舍友垂下眼,像是个漏气的气球,倒在沙发上,将脸埋在膝盖上,抽了抽鼻子,又不出声了。
“你很缺钱?”沈明矜擦了擦头发,坐到他身边,明知故问道:
“用来做什么?”
“我妹妹生病了,需要一大笔钱。”
舍友年纪看上去不大,皮肤呈小麦色,脸上还带着些许风吹日晒的质朴,看上去很像从贫穷的地方出来的孩子,老实又带着倔强,一米八的男生眼角可怜兮兮带着泪的样子有些滑稽:
“可是我们家都是从农村出来的,什么也没有,凑不够这笔钱。”
“有。”
沈明矜原本是在静静地听他诉说,此刻却突然开了口。
他的话像是骤然拨开乌云的阳光,惹得舍友睁大了眼,不可置信道:
“我哪有。”
“看到这个手链了吗?”
沈明矜抬起指尖,点了点照片上少女右手手腕带着的手链:
“这是沉香木手串,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弄到的,但是不可否认,它很值钱。”
“?”
舍友挠了挠头,脸上半信半疑:“据说这就是我太太太太爷爷出去打仗时托人寄回来的,一直以来我们都不知道这是啥。”
“.......你们心真大。”
沈明矜叹了一口气:“明天叫你爸妈把手串带过来。为了以防万一,我带你去找专家鉴定一下,然后再找拍卖机构卖掉,你妹妹治病的钱就有了。”
听到这,舍友的眼睛顿时一亮,也不哭了,立马从沙发上坐起来,开心地恨不得摇尾巴:
“谢谢你,沈哥!”
“没事,我休息了,晚安。”
沈明矜点了点头,慢悠悠擦干净头发,对他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房间。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许渡晚还叮嘱过自己,要每天和对方打电话,于是托着半湿的拖鞋,又去够桌上的手机,给许渡晚打了个视频电话。
往常沈明矜给许渡晚打电话的身后,许渡晚基本上都是秒接,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沈明矜足足等了四十多秒,许渡晚才接起来。
镜头晃了两下,一个年轻男人的锁骨便出现在了沈明矜的视线里,精致又漂亮,白皙的脖颈没入衣领中,在灯光下似乎还透着淡淡的粉。
沈明矜在等许渡晚将镜头对准,但没想到许渡晚似乎完全没有露脸的意思,将镜头落在放在脖颈上,清了清嗓子,装作无事发生:
“今年怎么这么迟才给我打电话。”
“你怎么了。”沈明矜皱了皱眉:“怎么不把脸对着我。”
许渡晚沉默片刻,许久才含糊道:
“........昨晚熬夜了,黑眼圈重,太丑了不想露脸。”
沈明矜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昨天晚上十点半我和你聊天,你聊着聊着就睡着了,这叫熬夜?”
许渡晚:“.........”
“把镜头抬上去,让我看看你。”
沈明矜换了个姿势,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霸道,沉声道:
“我数三个数。”
“一、二、三........”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时候,视频里的青年忽然动了,一截白皙的指尖探入镜头,接着,沈明矜手机里的画面一晃,许渡晚的脸便出现在了沈明矜面前。
他似乎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哒哒的,水珠蜿蜒划过脸颊,衬的眉眼更加干净,但是——
沈明矜注意到,许渡晚向来白皙漂亮的右脸上,此时却忽然多了一抹红。
那是一个无比鲜明的.........巴掌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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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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