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沈络去前台结账。老徐打了个饱嗝，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忽然，他猛地从软座上直起身，一副悬崖勒马的惊慌神色。
江意柯有些奇怪：“怎么了？”
“完了完了完了……”
老徐顾不上那么多，赶紧拿上外套，用手挡着脸往外面窜：“小江，风哥，兄弟我先溜了，等会老沈回来你们帮我说一……”
话还没说完，老徐便在卡座的过道处遇上了一个女人。
霎时，狼狈的男人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江意柯站起身看了看，目光一沉。这女人他倒是也认识，正是前段时间相亲碰上的陈小姐。
陈小姐依旧还是隆重又性感的装束，化着精致的妆容，身后还跟着一个彬彬有礼的西装男子。她看见老徐，脸上的惊愕与紧绷不比老徐少多少。
两人还没说话，陈小姐身后的男人便率先开口了：“陈小姐，这位是？熟人？”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飞快答道，倒是把男人搞得一头雾水了。
刚好此时沈络结完账回来了，看了眼卡在过道中间不进不退的老徐：“傻站着干嘛？”
“我去上厕所……”
老徐烫嘴地匆匆解释了一句，立刻脚底抹油般溜走了。
张乘风跟江意柯出来，沈络掏出烟，想了想又揣回口袋里：“我开了车，送你们吧。”
张乘风点头如捣蒜，江意柯没说话，便见那陈小姐还没落座多久，就起身往厕所的方向走。
刚好经过江意柯，她眼神一凝，江意柯也剑拔弩张地对上。
也许是仗着刚刚那个西装男不在身边了，女人顿时原形毕露，“是你啊？”
张乘风跟沈络正准备走，被这女人轻蔑的问话搞得有些懵，便见江意柯眉眼冷淡，面无表情地接话：“陈小姐又来相亲？”
女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她的目光在张乘风和沈络之间打转了几圈，冷冷道：“上次的小鲜肉呢？甩了？又找上两个？”
张乘风：？？？哈？
沈络的目光沉了沉，他将江意柯微微挡在身后：“这位女士，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陈小姐讽刺一笑，看着眼前这个英俊清贵的男人，嘲讽地扬了扬眉：“看来你们还不知道吧，这男的是个死基佬，你们赶紧离他远一点。”
.
车上的气氛有些凝重。张乘风气得眼冒金星：“就那老女人还诬陷你？老子真是佛了，还在公共场合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我们告她造谣！诬陷！律师函警告！”
沈络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盯着前视镜里的江意柯。
江意柯显然兴致缺缺。他拍了拍张乘风的肩膀：“没事，她估计以为被gay骗婚呢。没必要解释，反正以后也遇不到。”
张乘风下了车后，沈络送江意柯回去。车上只有两个寡言的男人，顿时有些尴尬。
江意柯望向车窗外，感叹肖晴真的是他麻烦的祸源。
一片寂静里，男人突然开口。
“相亲没意思，要真是着急，不如找找熟人。”
江意柯轻轻蹙眉，淡淡道：“我不着急。”
“我有点着急。”
沈络的嗓音有些低：“我们算熟人吗？”
江意柯没明白沈络这没头没尾的问句，还以为是沈络觉得气氛尴尬在这跟他尬聊，只好点点头：“算是吧。”
他也不确定是不是。高中毕业之后跟沈络就没什么联系了，期间也只跟老徐聚一起的时候见过几面，之后去江市工作更是没有见面叙旧的可能。
江意柯想起很久之前，高一的时候跟人打球，被高年级的学长故意投球砸中脑袋。江意柯觉得没什么，道完歉就好了，而沈络却跟疯了一样和那几个学长死磕到底，一直纠缠得人家退了学。后来全年级都知道，他江意柯跟沈络是八竿子打不散的交情。
江意柯问沈络，你他妈怎么对我这么好？
记忆里刚刚打完球的少年眯了眯眼，将江意柯的校服一扯，往脸上抹了抹汗水，面无表情道：你次次考第一，老子慕强。
车拐进熟悉的路线，江意柯见离家不远了，“今天谢了，下次我请你。”
当然只是客套话，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络没回头，忽然淡淡地问道：“之前那个陈小姐说什么小鲜肉，是……你朋友？”
江意柯顿了顿，“一个小孩，算是我学生吧。”
“小孩？多大？”
没想到沈络对这事似乎很有兴趣，追问了起来，江意柯便应着：“今年高考。”
车停在了楼下，江意柯下了车，跟沈络告别。
沈络把车窗摇下来，男人的眉眼沉静冷厉，不像少年时候那么张扬而有攻击性。他看着江意柯对他回头招个手，也回应一句：“下次再见。”
青年慢慢走近漆黑的楼道里，声控灯应声亮起，沈络却看见一个眉眼清俊冷淡的少年懒懒地靠在楼梯口，将江意柯半路拦截住。
沈络没有将车窗摇上去，远远的，那少年似乎也看向他，神情里是如野兽般的侵略性与张扬又凌厉的独占欲。
江意柯没再回头看他，而是跟少年一同上了楼。沈络在下面沉默地数着声控灯亮起的层数。
一、二、三……直到五楼，灯光仿佛此起彼伏摁下的钢琴键，蓦地熄灭。
沈络沉着脸，从口袋里摸出烟，顿了顿又将烟扔在一边，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下方向盘。他分明看见那少年看着江意柯的眼神，简直与他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样暴烈又隐忍的爱欲，一样难以克制的温柔。
.
江意柯下了车便看见陈小姐口中的小鲜肉**岐在楼梯口等着他。
“你怎么回来了？”
少年背靠在墙壁上，额前的碎发微微遮住眼睛。他伸手拉住江意柯，抬眸，有点可怜巴巴的：“你出去约会了？”
江意柯愣了愣，随之解释说：“跟朋友一起出去踏青。”
**岐看了眼人已经送到却还没有离开的黑色奥迪，车里的男人笼罩在一片夜色的阴影里，看轮廓并不是**岐之前见过的刘胖和老徐。
“朋友开车送你回来的？”
江意柯微微侧过脸，看着少年线条漂亮利落的脖颈，再往上是轮廓好看的下颚、薄粉的唇峰、挺拔的鼻梁，还有长睫低垂下的褐眸。
而这样一双仿佛装满星河的褐眸正沉沉地看着他。
江意柯迅速挪开目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两人上了楼，打开门。江意柯边换鞋子边问：“你没带钥匙吗？”
“走得有点急，忘带了。”
钥匙在口袋里晃悠得有些难受，**岐还是毫不心虚地笃定答着，“我都等你好久了。”
“我还以为你放完假才回来。”
江意柯打开灯，在茶几上倒了杯水，听见**岐淡淡道：“今天把事都办完了。”
“你父母也想你多留几天陪陪他们吧。”
“他们又不是空巢老人，”少年抬眸看着小江老师，唇角微翘：“江老师才是空巢老人。”
江意柯蹙了蹙眉，还没等他怼回去，便听**岐又慢条斯理道：“本来还以为小江老师一个人在家没人陪，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啊。”
江意柯：嗯嗯，确实不是这样。
虽然**岐不在的那一天，乍一下江意柯确实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后面还有两天假，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复习吧。”
江意柯给复读生赵同学盘算着：“别的同学可能在这个假期就怠惰了，这正是你赶超他们的大好时机。”
**岐胆战心惊听着小江老师的谆谆教诲，忽然有些后悔连夜溜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