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肥羊烧烤店里没什么人。江意柯看着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的**岐，蹙着眉若有所思。

少年斯文优雅地咀嚼着臭干子，漂亮的嘴唇油光水亮，抬头深褐色的眼眸亮晶晶的，“你不吃吗？”

江意柯顺手拿起一根猪肉串，假装不经意地提道：“你成绩怎么样啊？”

“嗯？”

**岐咀嚼的动作一顿，看了江意柯一眼：“烂得很。”

“看你这状态，明年再来？”

江意柯吃完猪肉串，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我上高中的时候学习也不努力，高二升高三的时候家庭变故，我没办法，只好学习才能离开我妈。”

烧烤店里暖气开得很足，青年的眼镜上氤氲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岐喝了口汽水，似乎是很不乐意听这种思想教育颗，低着眼眸没说话。

“可能是后来当了老师，总有点莫名其妙的使命感。”

江意柯摇了摇头，“职业病。”

他用棍子戳了戳洒满孜然与辣椒面的大里脊肉，低头继续苦口婆心道：“虽然考个好大学不是唯一的选择，但是现在也没什么别的更好的路可以选择了。”

青年黑如墨水的眼睛寂静地看着他，神情很淡，**岐喉头一紧，声音沉沉的：“所以，以前的事你都记得很清楚吗？”

这问题问得倒是牛头不对马嘴。江意柯愣了愣，不知道少年这突然的问句是在指什么。

但他还是思索着答，“至少在我高中之后的事情，印象都很深。”

“这样啊，”**岐舔了舔嘴唇，歪着脑袋认真地看着江意柯，忽然兴趣盎然起来：“那以前呢？你不是很擅长教导别人迷途知返吗？”

江意柯没懂小孩这一下子起来的兴奋劲儿，倒也认认真真对上他的目光，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是老师，给大部分孩子以正确的引导，是我的责任。”

听罢，对面的小孩却像是猛地泄气了一般，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他攥紧了手里的汽水易拉罐，闷闷不乐的情绪仿佛都要从汽水里扑通扑通冒泡出来了。

江意柯默默想，大概是不小心戳到了这孩子不为人知的伤口，可悲可叹！

不知所措的小江老师自我安慰：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比较容易喜怒无常，他可能需要静静。

他又看了几眼烧烤店里挂钟上的时间，确实不早了。

“我先走了，再晚点赶不上地铁了。”

江意柯起身，在柜台处结了帐，“你要是吃不完就打包带走，记得早点回去上自习。”

看着少年还是沉着眼眸冷冷地盯着他，江意柯还是苦口婆心，教育到底：“好好学习，就一百多天了，加油考出好成绩。”

**岐坐在饭桌前没说话，还是一副臭脸地闷头咬着里脊，压根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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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去过后，江意柯估摸着学生下晚自习的时间，又给盖世狂吊同学发了条消息。

江意柯：盖同学下课没

盖同学没理他。

江意柯想着这小崽子是不是被鸽之后恼羞成怒，便又敲打了一下。

江意柯：昨晚很抱歉，今晚你还方便不方便了？

盖同学还是没理他。

江意柯叹了口气，又再次附上颜文字作出真诚道歉——

江意柯：是老师的失误，对不起QAQ，今晚开前置给你讲题可以吗_(:з」∠)_

等了五分钟，江意柯见对面还是没什么反应，估计今晚盖世狂吊同学是不太想理他了。江意柯捡了套衣服，兀自钻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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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晚上心情不是很好，校服冲锋衣的兜里一直在消息振动。**岐估摸着是家里的司机在催他走，他也没理。

打包了烧烤又跑到隔壁职高打了波深夜暴力篮球，他才飚着摩托车回了家。

他爸妈常年在外满天飞。打开了家门，果然一片漆黑。

**岐没开灯，家里空空荡荡的。他冷着脸上楼进了房间。书包也没带回来，最后一节晚自习他直接旷了。

脱了校服外套，少年烦躁地掏出手机。锁屏上除了游戏开黑群的消息提醒外，还有来自江意柯的消息。

**岐猛地坐起身。

他盯着屏幕上十多分钟前的消愣是看了半晌，才忽然后知后觉般，手忙脚乱地在写字桌上翻找起一切跟化学沾点边的复习资料。

终于找到一本高一的化学五三，**岐小心翼翼地给江意柯发了条微信。

盖世狂吊：老师我回来了Ｏ(≧▽≦)Ｏ现在可以开始吗！

江意柯回得很快：今天有点晚了，简单答疑可以吗？

**岐满脑子只有“开前置讲题”这件事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应下再说。

盖世狂吊：没问题的呀(▽*)

对面很快发来视频通话的邀请。

屏幕里的青年正调整着摄像头的角度，额角与耳鬓边的发丝乌黑湿濡，在有些曝光的台灯光线下仿佛氤氲着一层润润的水汽。

江意柯的瞳仁很黑，神色冷淡又专注。刚洗完澡的样子，他只穿了件衬衫，倒数第二颗扣子被解开，露出一片漂亮清瘦的锁骨。

**岐呼吸一滞，怔怔地盯着江意柯上下滚动的喉结。对方的唇一张一合，他完全没听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直到屏幕里的青年蹙起眉，疑惑地重复道：“盖同学？你在听吗？”

**岐蓦然狼狈地挪开目光，喉咙里低低地挤出一个“嗯”。

“那…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没有今晚就暂时结束，现在都快一点了，明早你们还有早读。”

屏幕里的小江老师也盯着摄像头在看，**岐耳尖一热，总觉得对方仿佛真的在注视着他。

他愣了几秒，猛地回神开始疯狂截屏。

直到电话“嘟”地一声挂断之后，**岐才神情恍惚地盯着相册里的截屏喃喃道：“小、小江老师也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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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二月份之后，大多数高校都已经开始放寒假。江意柯有些天没有去看肖晴了，光是想想都能猜到，翻着日历上过年的倒计时，就是肖晴给他打夺命连环call的倒计时。

临着大年三十还剩三四天，肖晴果然开始催命般叮嘱江意柯“有家宴”、“必须出席”、“不准摆脸色”。

江意柯含含糊糊应下来。

以往江意柯是不会备年货的。前几年的春节，他都是在江市的公寓里一个人过，吃一顿饭、看场春晚，听着新年的钟声敲响，跟朋友、同事包括肖晴礼貌性的群发新年祝福，也就这么过去了。

刘胖没结婚之前，偶尔还会跟老徐跑到江市来跟他耍一耍。江意柯回林市的时候很少，硕士毕业快三年了，这还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在林市跟肖晴一起过年。

在礼品店买了些包装精致的年货，他便拎着进了肖晴跟赵磊住的小区。小区里年三十的氛围还算挺浓，楼梯口的防盗推拉门上都贴着喜庆的福字。

江意柯进门过后，肖晴夫妇立刻热情地拥上来嘘寒问暖，倒是令他有些不大习惯。

“你这孩子，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啊！”

肖晴一边责骂着儿子，一边给他倒了杯热茶。两个人客气得像是远房亲戚。

江意柯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肖晴忙里忙外的又是开电视，又是烧热水，几句客气的话在嘴边也不知该不该讲，赵磊却很是熟络地在他身边坐下了。

“小江，你现在主要是在江市那边发展吧？”

赵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拉着家常，“江市确实是个好地方啊，气候也不错。”

江意柯点点头。肖晴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你俩聊什么呢！老赵你还不赶紧过来帮我搭把手，等下堂叔堂婶一家还要过来吃饭！”

“行行行。”

赵磊哭笑不得地对着江意柯摇了摇头，“你妈这人真是个急性子。”

“要不要我……”

江意柯想要礼貌性地询问一下需不需要他来帮忙，门铃却突然响了。

“叮咚——”

“哎呀！来了！”

肖晴手忙脚乱的声音从厨房里传过来，赵磊闻言赶紧起身去开门。

“叔，婶，你们来了啊，新年好！”

“新年好！”

江意柯也站起身，对着进门的赵诚夫妇点头示意，“新年好。”

“小江也在啊！新年好！”

赵夫人看江意柯是越看越喜欢，赶紧笑着迎过去拉他坐下，“上次我还没来得及问，小江老师回林市住哪啊？”

赵诚也顺势坐在妻子旁边，关心地看着江意柯。

“之前念书的时候在林大旁边有个落脚的地方。”

“真挺好。”

赵夫人笑逐颜开，招呼着掏出了个厚厚的红包，“叔叔阿姨的一点心意，在我们这里就不讲辈分了。”

江意柯连忙摆手拒绝。一边的赵磊倒是一拍脑袋：“哎呀！我倒是给忘了！南岐呢！这孩子怎么没来！”

赵诚皱了皱眉，语气里很明显的不满，“刚下车说是跑去买烟花，说不准又跑哪里上网去了。”

“小孩都这样，好玩是天性。过年纵容纵容没事。”

江意柯出声安抚了一下有些不悦的赵诚，心里暗暗疑惑着“南岐”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不一会儿，门铃又响了。

这会儿估计该是赵诚夫妇的儿子上来了。

江意柯率先起身去开门。一拉开门，两人都有点傻眼了。

门外的少年抱着一堆长筒炮仗，乌黑柔软的头发上落了些莹白的雪花粒。少年瞠着双棕褐色的眼眸愣愣地盯着江意柯，冻得分外红润的嘴唇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