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荒郊野岭,阴寒不见天日,萧索的风声似孤魂野鬼挣脱九幽之间。

一男鬼,身形清瘦却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每逢月夜,此鬼常于乱石坡中岿然端坐,劲衣披风孑然一身,似在等着生前刺死过他的负心汉,前来祭拜他一回。

吕修廷一身斗笠遮面,白衣胜雪地站在乱石坡中,望着风中残烛平静伫立,一张俊美的脸冷峻地将眉心蹙起,心中似藏匿着一只怪物,下一刻便要拼杀而出。

“公子莫不是心里有鬼,才来此拜祭?”纸钱飞灰,地上供着烧鸡和温酒,药莫白也不忌讳,拆卸了一只鸡腿,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又道,“听闻此地常有鬼怪出没,其鬼含冤莫白,日夜愤恨,每遇行人必驻足凝视,其怨不寒而栗令人丧胆。公子倒是不怕?”

斗笠帘幕下,吕修廷星目含威,眼风扫地,淡漠道:“此鬼生性奸恶,曾背叛师门,是个十恶不作的大牲口,你在这里抢他的贡品吃,就不怕他大半夜找你这小乞丐算账?”

小乞丐?

药莫白睁大一双杏眸,气得鸡腿都噎了喉咙,赶紧一杯温酒送服,即刻唾弃道:“啧啧啧,我听的却不一样,此鬼含冤而殁,就算找,也得找生前害死过他的人,他死得这般惨,定会对仇人抽筋拔骨,剖心示众!”

吕修廷冰冷的眼眸略有所动,背脊上的剑身微微一缠,淡道:“你同他很熟?”

烛光之下,药莫白喝了酒,脸颊微醺,澄澈的眼睛透着一丝狡黠:“我见过他。”

与其说见过他,不如说药莫白就是吕修廷拜祭的故人。

自己吃着祭拜自己的贡品,不算过分吧?

十年前,他被吕修廷一剑刺死,凭着残留的灵力艰苦复活,复活后,化名药莫白游荡人间,却又遭遇天灾,一穷二白,挨穷不说,还没吃过一顿好的,上一顿,还是啃树皮……

他药莫白可真是惨,好不容吃顿好的,还是仇人祭拜他的贡品~

随后,一片偌大的黑影,冰凉地向药莫白靠近。

药莫白啃着鸡腿,满嘴是油,随手将吕修廷的衣角扯过来擦嘴巴。

一阵剑影刺眼,吕修廷将那片沾了油迹的衣角割了下来,他眉心凝蹙,杀了药莫白的心都有了,剑却收回了鞘中。

“你看,换做常人早把我杀了。公子这般品行高洁之人,却来祭拜一个满身罪孽的鬼,莫不是自己也知道,当初助纣为虐错杀了好人,心中有愧,才来此假惺惺的忏悔?”

透过斗笠的白色帘幕,吕修廷一袭白绒狐裘,神情淡漠地看着地上吃鸡腿的陌生人,寡淡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药莫白吃饱了,从地上站起来,满是补巴的衣衫下是劲直精瘦的身形,正懒洋洋地舒展双臂,打着哈欠道:“你不会杀了我的,杀了我,你就不会知道他的踪迹了。

药莫白不急不慢,继而徐徐言之:“要知道,当年他对你可是一片赤诚,你众叛亲离时,他一直在你身边,你危难时,他替你挡剑,剑伤一存便是十年。你说过,救命之恩当以命相报。没想到最后,却是你亲手还了他一剑。”

吕修廷一只手从前越过,却抓了一片黑影,眼眸增了一丝怒火:“闭嘴!”

药莫白矫健躲过,烛光里,眼眸冷漠,纸钱尽数成灰,他笑道:“不仅还了他一剑,事后,还拜入他的仇人门下,蝇营狗苟,你这般假惺惺的拜祭,做给谁看?你见过他死不瞑目的样子吗?一口鲜血念着你的名字?吕修廷,你才是畜生,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吕修廷背脊发凉,白衣下高大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冷道:“你究竟是谁!”

药莫白从头至尾都是脏兮兮的,脸蛋更甚,一抹黑一抹白,如同他鬼魅般的行动,一张脸猝不及防地抵在吕修廷宽大的肩膀上,笑嘻嘻道:“嘿嘿,听闻景云宗三师兄最是洁癖万分,方才割了衣角,如今我贴在你的肩膀上,是不是要自断左臂?那日后,可就使不上剑咯。”

“告诉我!他在哪里!还活着吗!复活了没有!!!”

左手持剑的吕修廷只觉心中一片痛楚,那黏腻腻的脂肪粒滚在净白如雪的衣服上,也顾不得,他只想知道一个结果!

“哎哟哟,这是生气了。”

药莫白戏谑得更甚,隔着雪白斗笠,贴着吕修廷耳畔言道:“还是那句话,你杀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他现在危在旦夕,就像当年,你内丹破碎一样,他把他的内丹从胸口剜出来给你一样……”

就像当年,吕修廷冷漠决绝,药莫白问他:你又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

他却道:你别恶心我!你该死!

吕修廷眼框微红,声音发颤:“你到底要怎样……”

药莫白微微一笑,道:“将我收入景云宗门下。”

下一刻,要将吕修廷的斗笠拿掉,可却剑影一晃,一道寒光打断了他的动作。

“哪来的狂徒?对我师兄动手动脚?”

来人的,是景云宗的五师兄,他一身青衣,身长清瘦,眼眸如炬,肩上两处太极,是景云宗门特有的标志。

药莫白圆澄着眼,笑嘻嘻地搓手,言道:“狂徒?哦,我这个狂徒再给吕师兄整理衣衫,方才祭拜的时候,不小心叫烧钱的飞灰弄脏了衣衫。是不是呀,吕师兄~~”

话罢,药莫白还不忘记给吕修廷扬扬眉毛。

五师兄手握寒剑,盖世不信来人的鬼话,他道:“吕师兄凡事亲力亲为,最是洁净万分,岂能叫一个捡破烂的乞丐在他身上动手动脚?你这狂徒,休得轻浮!”

未等药莫白说话。

吕修廷已重拾心绪,冷道:“他说的没错。”

转瞬,又对着药莫白清冽地道:“还不见过你五师兄。”

药莫白装模作样地揖了一礼,“五师兄好~”

刚做完礼。

药莫白便在心中暗忖,十年前拜入景云宗门下时,这位五师兄便对吕修廷倾心许久。

对吕修廷每逢此日前来祭拜故友,必是耿耿于怀。

更会怀疑他药莫白与这位"亡逝故友"的渊源……如若这般,那就棘手了……本来药莫白拜入景云宗门下,是为了调查仇人杀他的真相,一切暗自进行就好,不想被这个醋坛子撞到了……

当下立见。

五师兄醋意大发,厌恶道:“不行!师傅虽然在闭关修行,三师兄你,代行掌门之权,可替师父广收门徒,讲究的是英才,他一穷二白凭的是什么?!”

吕修廷冷淡地向前走了几步,药莫白大摇大摆地跟在身后。

吕修廷路过五师兄身旁的时候,顿足玉立,淡道:“凭他长得好看,做饭好吃。”

药莫白???

五师兄蹙眉,道:“就这?”

吕修廷又道:“清岚山上一向清苦,请来的厨子没几日就呆不住。如今,来了一位极会做饭的小师弟,给师兄弟们改善伙食,岂不好?”

药莫白听得越发不对劲,吕修廷知道药莫白生前厨艺高超,但吕修廷这般说法定是想试探他药莫白……若是叫吕修廷知道药莫白重生复活,药莫白岂不是要再死一次?!

饶是如此,他定不能随了吕修廷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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