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年后重逢

仲夏,临仙山脚。

一道决绝的声线划破苍穹——“杀尽!”

杀尽剑听闻主人召唤,从茅屋破出,直捣天际。

前来围剿魔头佛见仇的正道人士此刻眼里倒映着乱撞的红光,天穹仿若破开一处大洞。

但召出神剑的花杀尽面色始终平静。

他入临仙派十二载,无论寒暑雨雪,每日在师父跟前端茶倒洗脚水,恪尽弟子之孝,围狮之战上,他永远是临仙军先锋,冲在杀敌一线抛洒热血,战胜后,他又为门派出走边疆,独守毒地四年……

可到头来,师父厌了他,门派弃了他,还有那位从来对他冷言厉色的师兄,也不出他所料地绝情转身。

如今,他还落得个天下人恨不能诛之后快的下场。

也许,这一切真应了重铸轮回死前对他所说的那句话——他今生所爱之人,注定皆负于他。

花杀尽双眼空洞地看那柄宝剑的红光朝他心口迎面闪烁而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他眼底映出一片蓝光——另一柄散发着灵力的宝剑竟也不顾一切地朝他直直飞来。

是无谰剑。

花杀尽吃惊了一刻,但他转瞬间便想通了!

——他是杀手头目,是武林公敌啊!

正道之光怎会轻易放过他?

霜无谰,你果然出手了。

花杀尽一直不带丝毫表情的面色此刻却笼上一层浅淡笑意。

他勾起唇角,也终于,缓缓闭上了眼。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正派人士纷纷大喜过望,额手称庆,无不松了一口气。

他们没想到,杀这魔头竟这般轻易!

可花杀尽却没来得及看见,就在他被双剑穿心后,无谰剑仿佛入魔一般,通体的蓝光一点点变得深黑,冒出叫人生畏的漆黑鬼气。

紧接着,那柄发了疯的宝剑调转剑头,转而飞向了那些正在欢欣雀跃的武林正道们!

接下来,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日,临仙山脚,一座不起眼的小小茅屋旁,竟血光四溅,惨叫连天,无数武林豪杰哀嚎不止,从黄昏到月落,从黎明到日升,临仙山脚方圆百里,始终弥漫着一股阴森冷峻的死气。

而在那日之后的许多个日夜里,“佛见仇”与“无谰剑”都成了江湖禁忌。

霜无谰也从武林之中凭空消失。

只有一位执事代他执行穷格派与乾坤盟的一切事务,代为行使穷格掌门与天下大长官的一切职权。

可对此,江湖武林无一人敢置喙。

所有人只祈愿,那杀人不眨眼的佛见仇,那心性难测的霜修罗,在他们有生之年,都最好不再重现江湖。

五年后。

入夜,临南城一家青楼别院。

一轮弯月高悬于青墨色的苍穹。

屋内,花杀尽端起桌上的茶盏,在看向那清亮的微泛涟漪的茶水之时,平直的眉拱起一抹褶皱。

他发觉,这茶有问题。

花杀尽如今对身边的人和事都格外警惕。

不仅因为他失忆了。

还因为他得了个动不动就晕的毛病。

今日他之所以会来青楼,是给他治病的大夫告诉他,今夜来这有助于恢复记忆。

而此刻,就在花杀尽头顶上方,趴着一个人。

趴在屋顶的人,是穷格派掌门,天下大长官,霜无谰。

只可惜,霜无谰自己并不知道。

因为他疯了。

疯把自己当作了花杀尽。

这疯子今日回临南城,看见大街小巷都贴满了花杀尽的通缉令,便以为被通缉的那个人是自己!

他今夜来青楼,便是来捉拿真凶,还“自己”一个清白。

霜无谰趴在屋顶,头戴草帽,面裹黑巾,搬开一片房顶的青瓦,借助透出来的屋内烛光,看见正下方坐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一身黑衫,坐姿笔挺,两条长腿分开与肩同宽,一截修长的颈被两段黑领衬得异常苍白,一只手握拳搭于膝头,另一只胳膊肘挨着桌沿,袖口收窄,露出的一片手腕亮透冷白,指节间松松握着一只茶杯。

而在霜无谰看不见的角度,这男人其实戴着一副面具。

霜无谰如今法力全无,想要捉拿真凶归案,只好吩咐手下的犬妖去厨房下蒙汗药。

这会儿,一名小厮端着几盘小菜和一壶酒回到院中,他朝小厮盘里的那壶酒望去,心中打鼓,毕竟那蒙汗药不知年份,也不知道现在功效如何了。

而他并不知道此刻在厨房睡得天昏地暗的狗子已经帮他证实了这药质量着实不错。

就在这时,院门里忽然闪身进来一个穿一身白衣的美艳女子,这女子眼尾上挑,唇色焰红,露着白皙的双臂大腿跟肩背,手臂上缠绕着一根白色绒毛缎带。

女子手中捏着白毛缎带一端在空中绕了几个圆圈,扭着纤细凸翘的腰身从小厮手里接过餐盘:“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声软腔糯,甚是勾魂。

霜无谰目光转回屋内,看见那男人还端坐着。

门开了,狐媚娘走进屋里,在桌上放下餐盘,拎起酒壶,绕到花杀尽面前,熟练地抬起手臂,想要揽男人脖子,作势要坐上他大腿。

可她还没碰到花杀尽身体一下,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甩开,双脚离地,四肢都失去平衡点,手里的酒壶也飞了出去。

花杀尽如今是有法力的,只是他的法力时灵时不灵。

这会儿刚巧灵了,所以这狐妖自然不是他对手。

但这狐妖修为也不低,迅速飞出手中缎带,勾住酒壶,双脚也稳稳落地。落地后,眼里闪过一束凌厉寒光,但那道寒光转瞬而逝,立刻换做进门时的妩媚脸孔,嗔怪道:“客官法力这么高强,小女子怕死了。”

说完,狐媚娘又扭到花杀尽身前,这回她没有主动贴过去,而是挤出两眼含情脉脉的泪花,斟满一杯酒,带着哭腔朝花杀尽撒娇。

“我见过那么多人,只有大人您,我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个大人物,这大人物啊,外表看着风平浪静,可心里头都装着大功大业呢。我一介小女子不懂那个,只希望伺候好大人,叫大人在我这不涉凡尘的花满楼一夜良宵,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才不枉来过一遭,大人你说是吗?”

女人说着将酒杯递到花杀尽面前,却仍是迟迟等不到面前男人的任何动作。

狐媚娘不觉奇怪,她见过如此多男人,再难搞的,只要她这一番吹捧夸赞外加理解包容的话术出口,便十拿九稳。

可眼前这人怎么跟个木头似的?还装模作样地戴个面具。

怎么,逛青楼见不得人吗?

她不知道的是,花杀尽今日来这的目的是治脑子,她狐妖尽管是个头牌,却不治病,花杀尽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

狐妖莞尔一笑,放下酒盏。忽然,在桌上变出一条鞭子跟一把锁链。

接着道,“大人果然不同凡响,但我花满楼还从来没有满足不了的男人,若是不喜寻常玩乐之法,小女子便陪您玩些刺激的。”

可就在这时,花杀尽上身忽然朝地面栽下去。

花杀尽如今晕倒得总毫无预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省人事。

而狐媚娘眼疾手快地接住男人身体,把人搁在了桌上。接着伸手在花杀尽脸上摸了摸,可只是皱了皱眉头,很快抽回手。

她没能取下花杀尽脸上的面具。

确认花杀尽确实晕了后,狐媚娘立刻收起所有谄媚可怜的扮相,嘴角唯留一抹冷笑:“哼,都进了我的屋,装什么柳下惠?”

说着,她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滴茶水在掌心,忽然,她掌心罩上一团蓝焰,火焰打亮了狐媚娘的脸庞,她动了动唇,冷声道,“今晚你会把看到的人都当成是我,好好享用吧。”

“催眠散!”屋顶上的霜无谰在心内惊呼道。

他趴在屋顶,目睹了屋里发生的一切——狐媚娘竟在茶里下这玩意儿?难道花满楼是家黑店?

可就在这个时候,霜无谰感觉一阵强劲的妖力冲他打来,他心道不好,为躲避袭击,只得翻身从屋顶摔了下来。

他如今没了法力,摔下来后屁股着地,头上的草帽跌出老远,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正当他“哎呦”着摸屁股想要爬起来,一根毛茸茸的缎带忽然像蛇一般爬过来,一端扬起,在他屁股上敲了一下。

霜无谰扭头,这缎带又拽下他面巾,没了遮挡的霜无谰知道大事不好,立刻对着这根毛茸茸的鞭子讨好地笑了一下。

而紧接着,他就被缎带卷起来,拖进了屋内,大门也随之合上。

霜无谰绝望地趴在地上,扬起头,脖子上还缠着被撸下来的黑色面巾。他望见一双黑色长靴,长靴之上是狐媚娘露在外边的膝盖跟大腿,再往上看——“啊!”

是狐媚娘甩了霜无谰一掌,骂道:“臭男人!”

霜无谰低下头,脸庞火辣辣的,不敢再朝狐媚娘身上乱看了。心里也不住打鼓,不知道这狐妖到底想怎么样。

而且最关键的是——霜疯子以为他现在是全城通缉的杀妖凶手!

现在又没了草帽面巾遮面,他心想绝不能被狐妖认出身份,不然连刑法堂的门都不用进,先被妖怪们五马分尸以泄心头之恨了。

狐媚娘这时坐到桌边,翘起二郎腿,优雅地端起酒杯,打量着杯子上的花纹。

霜无谰决定先发制人,抬头大喊:“狐姐姐!我痴迷你很久了!我买不起你一晚上,但我太迷恋你了,才……才会爬到屋顶上去偷看的。”

狐媚娘斜睨过来,目光似能杀人,语气却还温柔似水:“好弟弟,你知道你错在哪吗?”

霜无谰答:“我不该偷看!我是个色狼!我该被抓去游街,被抓去浸猪笼!……”

霜无谰喊得声嘶力竭,掏心掏肺,任谁听了看了,都会被这个情种的衷心一片,赤诚一片所打动。

然而狐媚娘嘴角却只勾起一抹浅笑,打断道:“错了。”

霜无谰一愣,看着狐媚娘的侧影,问:“那好姐姐快告诉我,我错哪了?”他边答边挤出一副“好渴望”“好期待”“快来教导我”的风骚表情。

这屋里烛光不甚明亮,他又是这副欠揍不成器的孙子模样,心道应该不会有人把他跟凶手联系到一起。

狐媚娘果然端着酒杯走过来,蹲到霜无谰面前,把酒杯滚上他脸颊,一直滚到他嘴边,慢条斯理答:“你只错了一个地方。”

狐媚娘把酒杯里的酒一滴不落地全都灌进了霜无谰嘴里。

才继续道,“你的错,就是穷。好弟弟,偷看是要付出代价的,为我花满楼效力一晚,我就饶了你。”

霜无谰喝了杯酒,舌尖一阵犯麻,心头却更加苦涩。这可是下了蒙汗药的酒啊……他真是演了一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好戏。

却不料狐媚娘接着道,“只可惜了我这好酒,要用在你这穷鬼身上,这酒名为软骨香,男人喝了,就算跟一头母猪做,也会**得宛如九星揽月。”

霜无谰:“???”

狐媚娘捧起霜无谰的脸,眯着眼打量道:“长得还真不错。今晚上,你就替我好好招待这位面若冰霜的大人吧。这大人不听话,老娘我心情差了,连头母猪都不愿替他寻。那不如,就让你们臭男人伺候臭男人,还我们女妖一个清净,如何啊?”

“哈哈哈……”狐媚娘巧笑嫣然地转身离开了屋子。

不久,一名小厮进屋,从桌上拿了铁链,在捆霜无谰的绒毛缎带上,又紧紧缠了几圈铁链,上锁后,才抽了缎带,起身离去。

待人走后,霜疯子朝桌上那个晕倒的人望去,又第一时间用嘴咬起脖子上的面巾,左咬右咬,终于重新戴好。他双臂跟上身被捆在一起,脚踝上也缠了几道锁链,只能先翻个身坐起来。

他开始感到一阵耳热,头也有些晕,心想这过期蒙汗药果然离谱。

但他却不知,他喝的并不是兑了蒙汗药的软骨香。

方才,他新收下的那只犬妖在厨房放倒了小厮,大摇大摆地准备下药,却忽然听见些不可描述的轻哼软语。

狗子身体骤然僵住,顺着那声线,寻到竟然是一对男女在厨房后门处行那事!

他血气乱撞,一身狗皮瞬间从头顶红到脚趾,两眼盈出水光,人头也变回狗头,一双狗爪子在胸前抖个不停,舌头也兴奋地掉在外头急喘。

殊不知,他包天犬的名字不是因为狗胆包天,而是因为色胆包天!

可很快,理智还是占据上风。包天犬艰难地挪开目光,伸爪子去怀里一阵翻找,他要找到抑制剂避免这个时候发情耽误正事!

然而翻了半天,让他从怀里翻出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瓶子来。

一瓶是霜无谰刚刚给他的蒙汗药,一瓶是他的抑制剂,还有一瓶,是他不久前从黑市淘来的催情龙涎香。

到底哪个是哪个啊……包天犬的犬生里还从未遇见过如此棘手的难题。

哎呀不管了!

他随便开了一瓶倒进酒壶,又开一瓶倒进饭菜,最后剩下的那瓶全数自己吃了。

吃完那一瓶药,包天犬只觉得眼前忽然一片黑,然后就仰面倒了下去。

所以此刻,兑在酒里的其实是抑制剂,下在菜里的是龙涎香。霜无谰虽然喝了软骨香,但还好有包天犬的抑制剂抵消了一部分药效,才叫他现在只是头晕。

然而那小厮给他手脚绑得实在紧,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就在这时,他看到,桌上的人动了!

不要啊……霜无谰在心内惊呼。

在霜无谰看来,这人被下了催眠散还被做了法,会将睁眼见到的人当作狐媚娘,如果这人真的要对他做点什么不轨之事,那还不如让他落到那群妖精手里!

花杀尽渐渐从桌上抬起上身,很快便发觉了角落里的人,眼底泛起一刹那的迷茫。

但转瞬那迷茫便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冷厉与戒备。

他拿起桌上的剑。

还有狐媚娘留下的那根鞭子。

霜疯子瞳孔骤然收缩——他此时才看清,原来这人脸上戴着一副镂空的黄金坠银面具!

这面具是一头圆一头尖的蝌蚪形状,圆的那头遮挡住了人中以上的大部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尖的那头遮住了右半边腮帮,全脸裸.露在外的只剩下眼睛嘴巴跟一小部分左脸,可谓比他的面巾遮得还要人畜莫辨。

怪不得刚刚狐媚娘伸手在这人脸上乱摸了好一阵,原来是想摘掉这副面具!可显然没成功。

但此刻,霜无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一手持剑,另一手持鞭,缓缓朝他走来。

这人步履沉稳,身板颀长而挺拔,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提防之色,手上那柄无谰剑自带锋芒,更叫这位来者不善之人添了几分令人不得不生畏的游刃有余。

再反观我们的霜疯子,上半身紧紧斜缠数道锁链,跟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缩在墙角,无计可施,静待宰割,眼里倒映出的是一道深黑色的越来越靠近的鞭子。

——这画面,美得令他窒息。

防迷糊指南:

来,让我们把“霜总是个疯子”默念三遍——

花花这时候失忆了,霜总疯【以为自己是花花】,于是章章不做人,追妻姿势绝美。

//

攻的疯症20章结束,21章换偶,变回冰棍魔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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