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不再抗拒着香的味道，本性是什么？她也不知道。但是就像是无尘说的那样，既然喜欢，也没有必要压抑。

“大师，”程婉靠在供桌前，大概是因为这喜欢的味道，她的表情有几分放松，不端着皇后的姿态时，上扬的眼角带着莫名的魅惑，“你似乎是有很多疑惑。难道，你是想在我的身上，寻求什么答案吗？”

无尘平淡无波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情绪，手里转动的佛珠也停止片刻。

“如果让皇后娘娘感到不快了，我不会再问。”

程婉未再理会。

昭阳殿那边自然也听说了程婉的事情，惠妃死死咬着手指。

她的一生之敌，有两个。

一个是谢悠雨，霸占了陶烨的宠爱。一个是程婉，占着这后位的权利。

“没道理啊，怎么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就冒出来这么个人。”惠妃低声地自言自语，“难道是皇后没死？”她刚一出口就赶紧自己否定，“不可能不可能，她的棺材都下葬了，尸体都停在那那么久。本宫亲眼看见的，出不了错的。”

“娘娘，”云嬷嬷给她端上一杯清茶，“您先喝口茶缓一缓。”

惠妃半天才回过神，哆嗦着手去拿茶。

如果仅仅论人，她自然是更讨厌谢悠雨，每次与她待上一会儿，想杀了她的心都会生出几万次。

但是如果真让她选择一个人消失，那还是程婉。

虽然那个人的皇后做得无可挑剔，也没有与自己有大的恩怨。

如果说谢悠雨膈应人只是在见面时的那一会儿，那程婉后位的尊贵，就体现在每一处细节上，方方面面地压着自己。

“娘娘，”看着她冷静下来了，云嬷嬷才重新开口，“皇后下葬，这是千百双眼睛一起看着的，肯定是错不了。至于这么个来历不明的替代品，便真是与皇后有几分相似又如何？没有家族势力的支持，她做不了皇后，反而要被您压上一头。”

惠妃的心结被她慢慢说开。

是的，她在意的无非就是被程婉用皇后压住。

只要那个人不是皇后，就算是相似又如何。

“你说得对。是本宫慌神了。”她把杯子放下，“永宸宫那边呢？消息传过去了没有？”

“是的，但是那边这次倒是安静了。”

“反正也不能全指望那个蠢货，”惠妃闭目按住脑袋。“二皇子那边……不是已经搭上了吗？”

“娘娘放心，一切都照计划进行。”

惠妃稍稍放松了些，现在这才刚刚开始，她还不能自乱了阵脚。

一个一个收拾就是。

冬季结束后天气开始回春，宫里的春日宴也开始准备起来。

陶烨下朝回来的时候，看着尚衣监送来的新衣摆放在殿里，程婉却坐在另一边。

陶烨把衣服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确实是按着自己的设计来的。

“皇后，”他看向程婉，“怎么也不试一试？”

程婉抬头看一眼满怀期待的男人，又低下头没有说话。

她最近越发不像往常那般讲规矩了，不行礼不说，若是不高兴了也会直接不理会。

陶烨眼里藏着笑意。

比起总是与自己隔着距离的皇后，他更喜欢如今这模式，哪怕是哄着她，心里都是甜蜜的。这会让他有一种两人是热恋情侣的感觉。

他坐到了一边，女人的视线还在书上，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看进去了，陶烨歪着头去看她，说不出的耐心。

“怎么不高兴了？”

“臣妾没有不高兴。”程婉把他覆在自己书上的手拿开。

“你是不想去宫宴吗？”他其实是直到程婉的想法的。

果然，听了这话的程婉才终于看向他。

她眼里还藏着些些许许的怒气，偏生在年轻的程婉脸上，只多了平日里少见的娇嗔。

当然，程婉是真的生气。

她是真的不懂，陶烨是真的糊涂了吗？自己如今什么身份，他居然想让自己出席宫宴。

“皇上。”程婉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如今对陶烨的脾气也有了几分了解，所以没有硬来，“臣妾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陪在你身边，成为在后人的史书里，一位配得上您的皇后。”

果然，听了这话的陶烨脸上笑意更盛。

“所以，臣妾才不希望，自己会成为您的污点，成为您贪恋巫术、不分轻重的根源。”

“皇后，”陶烨试图安慰她，“你不要想得这么严重，我也只是想为你解解闷，到时候我会安排好的，况且……我之所以想让你去，是因为这次不仅是宫宴，也是明旭的接风洗尘宴。”

原本准备了一堆大道理的要说的程婉，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把所有的话都抛在了脑后，惊喜又不确定地问。

“明旭回来了吗？”

杜子理死的时候，未曾娶妻，更是没有后人，于是陶烨做主，从他兄长膝下过继了一名男童以延续他的香火。

便是杜明旭。

只是这几年那孩子一直坐守边陲，很久未曾回京。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开心了，陶烨自然也高兴，含笑点头。

杜明旭其实说起来，也是两人带大的。陶烨对他更是悉心教导，放去边陲，是为了从程家分权。

他带大的孩子，他放心。作为杜子理的继承人，杜明旭的身份足够名正言顺，又有着程婉这层关系，就连程鹤远也无法拒绝。

在听到杜明旭后，程婉有一瞬间的动摇，但也只是一瞬间。

“若只是单见明旭，再找机会就是。”

宫宴人多嘴杂，她不想让自己成为陶烨的把柄。

见她这样，陶烨也不再坚持：“不论宫宴去不去，我亲自准备的服饰，总是可以试一试吧。”

程婉有些意外，她方才没仔细看，这会儿听陶烨说是他亲自准备的，这才细细打量，果然衣服的设计很是独特，上衣与下裙是分开的，却更显大气。

她眼里露出赞叹：“倒是臣妾这个粉色选得不合时宜了。”

若是再稳重一些的颜色，就更匹配这种端庄了。

陶烨笑：“你试一试就知道了，不打紧的。”

既然已经知道这是陶烨亲自设计的，程婉自然是不会再佛了他的面子。

她换衣服时，抚摸着这奇奇怪怪的款式有些出神。

程婉最开始被陶烨吸引，似乎也是从各种奇奇怪怪开始，奇奇怪怪的想法，奇奇怪怪的说辞，奇奇怪怪的新奇东西。

自己第一次能着女装骑马，就是因为陶烨的设计。

“太子妃既然不喜欢穿男装，就试试这个吧，女人也能马上驰骋了。”

那是他跟着自己学习骑射之时的事情了。

程家是武将出身，程婉对这些并不陌生，倒是陶烨却是完全一窍不通，只能在皇家狩猎前跟着自己秘密训练。

程婉的骑射都相当了得，一身劲装的她马上连中几个靶心时，把一边的陶烨都看得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端庄文雅的大家闺秀，还有这绝活？

程婉的马靠近时，就见着陶烨满眼欣赏：“太子妃，你真的是太帅了！”

“帅？”程婉不解其意。

陶烨便换了词：“就是酷的意思。”

“酷？”

“那……超A？”

程婉依然是睁着迷茫的双眼。

“总而言之，就是厉害的意思，虽然是女孩子，却像男人一样厉害。”

程婉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开心。

“太子殿下，妾身虽着男装，但只是因为男装方便，如果可以，妾身更想着女装驰骋。妾身以为，太子殿下该懂的。”

不能自由活动的女装，就像是一种束缚。

陶烨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愣然，随之就是羞愧。面前这个女人很是矛盾，她似乎是这个时代贤良女子的典范，但又有什么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让她能那么轻易地接受，接受自己的身份，接受自己所有的奇怪。

他愣神间，程婉已经翻身下马。把马鞭递给他：“太子，您先前是会骑马的，如果这段时间学不会，狩猎大会必然会露馅，还请您不要懈怠。”

是的，他还有一个生性多疑的父皇要应对。

对于新学者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陶烨两天里便学得浑身酸痛。

“太子妃，”骑了几圈后已经快要直不起腰的陶烨勉强撑着笑容，“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

程婉接触的都是武术的好手，从小长大的杜子理当初更是马术一学就会，除了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大哥，她还没见过这么废的。

只是出于礼节，她也还是应了。

“既然如此太子殿下就休息吧。”

然而，待程婉伸手过去接缰绳时，却被陶烨躲了过去。

“我突然觉得我还可以再试试。”他咬牙看着面前这个心里想什么全在脸上的女人，“太子妃，不能说男人不行。”

程婉马上严肃反驳：“妾身没说。”

“没说，也说了。”

看着他缰绳一拉，再次跑起来，程婉莫名嘴角就慢慢勾起笑意。

后来，他便专门为自己设计了可以骑马的女装。

“对不起，”男人是在认真而诚恳地道歉，“是我口无遮拦，说了自大的话，太子妃你比我见过的很多男人都更加优秀。”

如今想想，那段时间，他们大概也是真的快乐吧。

“皇后，”陶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好了吗？”

程婉回过神，急忙系上最后一个扣子。

得了肯定的回答，陶烨才走进来。

他的眼里迅速升起一阵惊艳，走过来将程婉系错的扣子重新系上。

“好像从没有见过皇后穿粉色。”

程婉想了想：“倒也不是，成亲前曾喜欢过。”

那是自己还不认识她的时候。

陶烨笑，年轻的程婉也一点点勾起了他的回忆。其实程婉在最开始的时候，并非全然这么规矩。

她也会一本正经摇头说太子真是没用，也会在游戏时偷偷耍赖，成为自己小发明的受害者时也会咬牙切齿。

可是似乎从杜子理死了以后，她就完全丢掉了那些，与自己只剩这样的相敬如宾。

程婉已经在他给自己系好扣子就拉开了距离，旁边的落地大镜子也是陶烨的杰作，说是叫穿衣镜，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衣服自然是美的，只是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过于慎人。

到底是爱美的，程婉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是该上些胭脂水粉，才能配得上皇上这衣物。”

她那穿衣镜里看到陶烨站在了自己身后，铜镜其实是有几分看不真切的，但是男人已经把她转向了自己。

“倒是有比胭脂水粉更有效的东西。”

程婉一愣：“什……”

她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突然俯身，轻轻的吻落在了唇上。

程婉看着陶烨近在咫尺闭着的双眼，那张脸很平静，就像他们以往每一次的接触，但她莫名就感受到对方绷紧的身体，小心翼翼而极力的克制。

其实这段时间，程婉也能感觉到陶烨小心地在保持距离，怕引得自己不快。

对方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她想了想终是没有动作。

这是陶烨的试探，他的克制也到了极限，失而复得的爱人，他更想时时刻刻在一起，牵手、拥抱、亲吻，但他勉强了程婉太多，所以不想再惹得她不快。

程婉没有抗拒，但是他也知道，也只是到此为止了。

他反复在程婉唇上碾转，才恋恋不舍起身后，苍白的唇瓣因自己的气息变得嫣红，微微闪着波光，女人的皮肤也慢慢有了血色。

陶烨不自主收紧了放在程婉腰间的手，他的心被一点点渗进甜蜜，虽是带着酸涩，却还是悄悄在心底开出花。

“这样就不用胭脂水粉了，我还是喜欢你原本的样子。”

十分抱歉啦，这两天工作比较忙，昨天没来得及改存稿，也就没更新。下次会挂请假条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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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杜明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