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生…朝生…这个字好！我以后就叫朝生了！”
小蛟龙无比兴奋，尾巴直拍打在晏忱的手背上。
“你说你成年了，为何迟迟还未化形。”
这点是晏忱比较困惑的。
按理来说，妖族过了五百年便可化形了，最差的，也就千年，为何眼前的蛟龙明明已有两千岁，却迟迟没有化形。
他其实可以直接看天书，或者动用神力探查，但他并不想用天书和神力去查看小蛟龙的过去。
“就是修炼出了岔子，现在需要重来。”
小蛟龙无所谓的说着。
它怎么可能会告诉晏忱，其实是它的兄长串通教习他妖术的师傅，传授给了他假功法，更甚者，在他结丹最重要的时刻，令他修为毁于一旦。
若非遇上了晏忱，他当时就已经被兄长派来的人，杀死了。
“重来也好，你根骨甚佳，改修仙术于你有益。”
若修妖术升仙，困难重重，不仅不能沾染上杀孽，还要清心寡欲，对于妖而言，实在太难。
而仙道中，最快的捷径，便是无情道和有情道。
晏忱眉眼带笑，他伸手，将缠在手腕上的赤蛟拽了下来放到桌案上。
小蛟龙少见的乖顺，它仰躺在桌上，露出最柔软的肚皮，那里的鳞片不似其他鳞片坚硬，但有一块鳞片比之身上的鳞片更要坚硬，保护着蛟龙的心脏。
那是逆鳞，蛟龙也是有逆鳞的。
“那老神仙，以后你会教我法术吗？”
小蛟龙内心忐忑，生怕晏忱不答应。
晏忱只觉好笑，伸出指尖戳了戳蛟龙的肚腹，随即细细摸了摸小蛟龙露出的肚皮。
蛟龙只觉肚皮发痒，但又怕晏忱不同意，只得蜷缩着身子，抬起尾巴拍打晏忱的手腕。
晏忱顺了顺蛟龙不安的尾巴，对他说：“本君号堰渝，乃司命之神，你称我大司命或者堰渝都可。”
“虽然本君活了几千年，但在神界里，这年岁可是最轻的。”
晏忱只觉好笑：“至于法术，你且放心，本君既放你在身边，也定会细细教导。”
虽说欲神曾说这条蛟龙便是他的劫数，可这到底也是一条生命，若因此随意杀害一切对自己有威胁的人，那他同妖魔又有何分别。
更何论，这还只是一条小蛟龙，如今他放在身边看着，加之悉心教导，这蛟龙总不会太差。
“那我要学非常非常厉害的法术！能打败所有人那种！”
小蛟龙瞬间神采奕奕，它翻了个身爬起来，然后往晏忱的手腕游了过去。
晏忱知他又想缠上自己的手臂，无奈的叹息一声，眼见着小蛟龙无比满足的缠上他的手臂。
“本君教你法术，是让你能自保，并非争强好斗。”
小蛟龙听罢，整条蛟都鄢儿了，它耷拉着小脑袋：“啊，那别人若是欺负我，伤害我，侮辱我，我也不能打回去吗？”
“若有人欺负你，碰上那种蛮不讲理之人，自是要还回去的，呵，你看起来像痴儿？”
“我自然不傻！”小蛟龙瞬间抗议。
晏忱摸了摸它的头：“那便对了。”
这一伴便是五千年之久，期间蛟龙化丹成功，但是法术却迟迟未有长进，也不知是因何缘由，晏忱只得安慰自己，每个人的领悟力不同。
但陆洵是装的，他惯会伪装，他用幻术和法器迷惑妖界之人，让别人误以为他仍旧在修习妖法，实则早已改修仙道。
若非如此，他后来岂能又弃了晏忱教他的仙道，改修无情道。
神界无疑是无聊的，每日一省，生活单调，无趣，司命之神的天务繁重，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人死去，还有数不清的请愿。
他既要给别人批命，又要送别人往生，还要抽空实现凡人的愿望，实在没什么空手把手教导小蛟龙。
蛟龙也会给自己找乐子，它最爱的，就是去太虚神府去偷酒喝，偷完酒回来，就藏去星河里睡觉，每日惰于修行，但他无疑是九天神界中最不讨喜之人。
白川还能容着他偷喝自己的酒，但是欲神就不同了。
欲神嫉恶如仇，性子冷硬，不善变通，总之极其难缠。
也不知是谁诓骗了蛟龙，说欲神的紫金神殿里有美酒，那蛟龙就真去偷酒去了。
被人从神殿里扔出来的时候，晏忱刚处理好天务，他闻声而去，只见着那蛟龙奄奄一息的躺在水晶玉树下，生死不明。
晏忱弯身将蛟龙拢入掌心，轻轻托起。
“为何如此顽劣。”
他摸了摸蛟龙，查探到蛟龙的气息非常不稳，隐隐有崩毁之势。
欲神的神力霸道蛮横，若置之不理，后果不堪设想。
晏忱将蛟龙盘起放在怀里，随即抬眼看着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紫金神殿门口的欲神將巽。
“欲神，你动了杀意。”
若非如此，蛟龙身上的伤不会如此严重。
將巽目光冷寒，眼神目空一切，他冷冷扫过晏忱的胸口处，才抬眼看着对方。
“是你心慈手软了。”
“堰渝，身为神，最不该的，便是动情，你对他动了恻隐之心，殊不知，这才是劫难的开始。”
“神不该有弱点，你该在一切还未开始之前便断了同他的所有牵扯。”
晏忱闻言眸光微动，眼底情绪复杂莫名，他没有反驳，而是抚了抚心口的位置。
“他什么都不知，不该为此失了性命。”
“还真是有趣，堰渝，你这人清心寡欲这么多年，同谁都不交好，也就太虚那家伙跟你关系好些，本君其实没想到，你会将他放在身上这么多年。”
將巽想到什么，若非他当时提醒晏忱，恐怕晏忱也不会对蛟龙上心的吧，倒是他之过。
“但你想本君收回打进他体内的罡气还是省省吧，你断不了，本君来帮你断。”
將巽不给晏忱反驳，直接了断拒绝了他，随即一甩衣袖，回了神殿。
“当真是命吗？”
晏忱见状，无奈摇头，只得凝了神力到蛟龙身上，为他护住心脉。
晏忱当即不再迟疑，身影消失在原地，转身便去太虚神府。
欲神的神力，整个九天神界，恐怕也只有白川能有办法引出来。
而小蛟龙这一睡，就是十年，醒来时，晏忱已经不在九天神界。
“上神十年前便下了凡界，听说下界有战乱，这几年死了好些人，上神都有十年没回神界了。”
文清叹息着，继续仔细打扫着神殿。
文星不知躲到哪儿偷懒去了，这会儿也不见人，只有文清一个人守着神殿。
蛟龙有些担忧，情急之下化出人身，冲出了神殿。
可他到底没能去人界，而是回了妖界。
因为陆州派人来告诉他，他的母妃梅姬中了七爻半肠毒，如今药石无医，无药可解。
人界纷争不断，民不聊生，百姓多有怨言。
乱世中，身怀能者最是招人嫉妒。
你若插手管了一二，别人不会感激答谢你，但你若有一次没有令他们满意，他们便会反过头来唾弃咒骂你。
晏忱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彻底看清人性的冷漠与自私，他的神力即将枯竭，对人界的灾难也无能为力。
回神界时，小蛟龙不知去了哪里，他离开时小蛟龙昏迷不醒，白川说十年内不会醒过来，如今不在玉清神殿里，想来他被欲神打伤的心脉已经恢复。
晏忱受伤颇重，只得去太虚神府找白川拿药。
“你元神已经不稳，即将溃散，此番下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川先给晏忱吃了一枚固元丹，但是这丹药固然有用，却并不能治好晏忱的伤。
晏忱没说缘由，只是看着白川为他忙碌找药的身影，有些恍惚。
“我给他攒了十万功德，再过千年，他便能成仙，届时，你让他到你这里来做仙侍。”
晏忱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水色锦囊，交给白川。
白川身影一僵，他冷着脸回首看向晏忱：“你疯了吗，你下界攒的功德，全是给那条蛟龙的？”
“你何时对我这么大方过，上次让你给我寻点酒喝，你二话不说，拒绝了我！转头那蛟龙就去欲神那偷酒被打了，你还来找我救他性命，要我说，死了算了。”
晏忱按了按闷痛的胸口，目光坚定冷冽：“应劫将至，这是我唯一能给他留的东西。”
好歹伴了他五千年前，就这点功德，还真是不够看。
“不就是元神溃散吗，你别急啊，我会医好你的。”
白川服气的直叹气，他又搜了几个瓶瓶罐罐，终于找到了比固元丹更好的丹药。
”天元丹能温养你的元神，但是切记，百年内，不能再动用神力。”
白川叮嘱完，便把丹药倒了出来递给晏忱。
晏忱看着眼前那颗碧绿色的丹药，勾了勾唇角，没有迟疑，吃了下去。
毕竟不吃，白川这家伙又要叨叨很久了。
“你方才说什么应劫？你不是才成神万年吗，怎么就应劫了，欲神他们都活几十万年了，也没见应劫。”
“那是我的劫，同他们不一样。”
也或许，天生神胎同他这种后天成神的不一样罢。
“是欲神告诉你的吧？那家伙，整天臭着一张脸，神叨叨的，你别信他的鬼话。”
白川深有体会，气得直跺脚。
他拽着晏忱衣襟，将那个锦囊又塞回了他怀里：“还有啊，这东西，你自己交给他，你们之间的事，可别扯上我。”
晏忱拧着眉，没说什么，他拂开白川的手站了起来。
“我先回去了。”
“啊，这么快便回去了，你等等啊，我再去给你找点药。”
说着，白川便抽身去药架上翻翻找找，准备再给晏忱拿点药备用着，以备不时之需。
在白川正忙着找药的时候，晏忱把锦囊又拿了出来放到桌案上。
他悄无声息的离开太虚神府，一路走回了玉清神殿。
文星文清刚收拾好神殿靠在玉柱下打盹，还是文星打呵欠的时候看见了刚回内殿的晏忱。
他忙推了推睡在一旁的文清：“快醒醒，上神回来了！”
“你们俩，可知朝生去了哪儿？”
晏忱神识扫视了一圈，整个玉清神殿内，没有蛟龙的任何气息，说明他已离去多时了。
“上神，那蛟龙醒来后不见你，就走了，咱们还以为他下界去寻你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文清睡得晕头转向的，一醒来就听见晏忱的问话，忙讷讷回道。
晏忱看他一眼，眉头微蹙，只可惜如今他不得动用神力，原本想下界去找蛟龙回来，但这个念头只得搁下。
“即日起，司命之责暂由太虚神君担任，玉清神殿自封百年。”
文星文清瞪大了眼，不明白晏忱会有此决定，他们不解追问：“上神，可是出了什么事？”
“就是就是，上神，您此去下界，是不是遇上了危险。”
“本君伤了元神，这百年内不得动用神力，此事不得对任何人提及，你们二人要为本君守好神殿。”
晏忱如今能信得过的人也不多，他向来不喜与人打交道，身边的仙侍也就这两个信得过的。
只有那条蛟龙，是个变数。
不过他如今不在了也好，等十年过去，一切都好了，他会有属于他的大道。
“若它回来，不必告诉他本君受伤之事，本君与他的缘分已尽，今后万般造化，也同本君无关，你们打发他下界便是。”
文星文清早就看那蛟龙不顺眼了，闻言自是欣喜若狂，连连应声保证。
“上神且放心，有我和文星在，无人敢闯玉清神殿！”
打点好一切，晏忱这才放下心来。
他踱步至内殿，拿出几块玉石交给文星和文清，随即教给他们阵法和用玉石布的结界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内殿之中。
而远在妖界的蛟龙，此时已万念俱灰，修为大跌，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带着母亲逆着风雪上了九天神界。
初冬已至，妖界人界白雪皑皑，唯有仙界神界四季如春，灵力盎然。
九重天上，神光普照，这世上唯有掌管命数的司命之神能救活本该死去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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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朝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