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师兄,我相信景元不是那种心狠手辣,残杀同门的人!”顾澜夜据理力争,“再说了,我家书书当时也在场!我就不信书书会不阻拦,一定有什么隐情!”
苍溪行冷冷道:“若有隐情当面对质便是,总不会冤枉了好人!师弟你又何必着急地把人往相匀大师身边送?”
这岂不是落人口实?
再者,这是本门内事,若是传扬出去,不管孰是孰非,总归有一个徒儿要吃亏。
“呃……那,那我不是担心师兄急火攻心么。”
顾澜夜摸了摸鼻子,“反正鸿明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等他醒了再问,在这段时间里,师兄就先冷静冷静。千万别冲动啊!”
苍溪行未言,坐在床边静静守着小徒儿,见小徒儿在睡梦中依旧喃喃呼痛,时不时念着几声师尊,想着他是师妹唯一的骨肉,不免又多生了几分怜爱。
片刻后,苍溪行才压低声道:“师弟,你瞧这孩子,生得与师妹多像。”
“那我还真是没看出来。”顾澜夜瞅了几眼,撇嘴道,“师兄你什么眼神?这分明活脱脱跟他老子一个样嘛!”
下一刻,他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森寒之气,瞬间毛骨悚然起来,顾澜夜揉搓胳膊,且行且言,“行了,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要是再疼,就把止疼丹往他嘴里塞……那什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啊,有事再找我,困死了要!”
话到此处,已经走到了门边,顾澜夜伸手一拉房门,映入眼帘的一幕,瞬间让他瞠目结舌。
“!!!”
顾澜夜头顶冒气,赶紧把房门合上了,就露出一丝缝隙,连声音都没敢发出来,眼神示意去而复返,此刻跪在雪地里的两个少年赶紧走。
可乌景元是铁了心,要向师尊当面请罪,在顾澜夜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注视下,深呼口气,高声道:“师尊!弟子乌景元前来请罪!”
殿里的苍溪行闻声眉头紧蹙,眼底一闪而过的无奈和心疼。
可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你这孽徒,残害同门师弟,怎么还敢回来?”
乌景元的胸口像是突然被人揣了块冰一样,瞬间就寒到了心底,一开口便是满嘴的血腥气:“师尊,弟子是无心之失,才害小师弟负伤,自知有错,任凭师尊处置!”
“咳,你…哎!”
顾澜夜这会儿也不装了,把殿门推开,先是往殿里瞅了一眼,才往外走去,“你这孩子怎么死心眼?不是让你出去躲几天,为什么又回来?”
说这话时,他还瞅了眼同样跪在雪地里的宁书,见自家徒儿冻得脸色都紫了,心疼得不行,寻思着小青蛇不禁冻的,再冻一冻,八成要僵,下意识要将人拉起来。
一拉之下,宁书发出一声痛呼,顾澜夜这才发现徒儿身上有伤,顿时气得瞪眼,“这怎么回事?谁伤了我家乖徒儿?我家小蛇那么柔弱,那么乖巧,招谁惹谁了,居然下这么狠的毒手!!!这是奔着要他命去的啊?!”
言辞和语气都非常浮夸,叫嚷的声音也大。
“师尊,弟子也有错,未能劝阻孔师弟夺取乌师弟的本命剑,还未能阻止二位师弟动手,这才酿成大错!”宁书看似认错,实则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可眼下孔鸿明重伤,还昏迷不醒,单方面的说辞不足以为信。
而且,就算是师兄弟私底下互殴,一方把另外一方伤成这样,也足以定罪了。
顾澜夜心里跟明镜似的,就是故意搅浑水,当即就以此为借口,要先把宁书带回去疗伤。
苍溪行并未阻止,默许了。
只不过在顾澜夜想故技重施,把乌景元也带走时,殿里蓦然又传来了苍溪行的声音,冷冰冰的:“我的徒弟就不劳烦师弟照顾了。”
乌景元闻听此言,方才还冷到了底的心脏,似乎瞬间被注入了热水,人也突然活过来了。
只要师尊还肯认他就好,不管师尊事后要怎么惩罚他,他都心甘情愿承受。
顾澜夜没了法子,只好先将宁书带回去。
外面天寒地冻的,不知何时又飘了雪。
乌景元跪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直视这扇殿门。
身上的体温,很快就在冷冽的寒风席卷之下,渐渐散尽了。
为了保持清醒,他只能强迫自己想一些开心的事情,依稀记得,一年前也是这样的大雪天。
他和师尊被囚困在魔域中,那里冰天雪地,滴水成冰。
没了灵力之后,乌景元孱弱得跟小猫儿一样,可为了给同样重伤难行的师尊取暖,他便脱下自己所有的衣服,赤|裸着身子,紧紧抱住师尊。
眼睛不能视物,他就摸索着,抓住师尊的双手,一遍遍往师尊掌心哈气。
昏迷中的师尊念着口渴,他就含了一嘴的冰雪,融化成水后,慢慢渡进师尊嘴里。
师尊的唇很冰,也很滑腻,像是涂抹了胭脂一般,唇与唇触碰到时,比想象中更柔软。
乌景元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一心一意只想给师尊渡点水,可心里还是不免泛起几丝涟漪,甜蜜在胸膛炸开,堵得严丝合缝,他那时像一只见不得光的阴沟老鼠,小心翼翼守护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珍宝。
那时虽冷,但有师尊在,似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能咬牙熬过去。
眼下乌景元却有一种自己快熬不住了,很快就会被冻死在雪地里的错觉。
师尊始终没让他起来,殿里也静悄悄的。
似乎是在等孔鸿明醒来后,才会松口。
他冻得厉害,身子很快就在寒风骤雪中佝偻起来,慢慢被覆盖成了小雪人。
乌景元眼睫上都是雪,哆哆嗦嗦往掌心哈热气时,眼前又陷入了一片惨白,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连眼泪是怎么滚出来的,都不知道。
不知又过了多久,殿里总算有了点动静,孔鸿明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隐隐还带点哭音:“师,师尊?真的是师尊?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师尊温柔的声音很快从殿里飘了出来,“傻徒儿,有师尊在,你怎么可能会死?”
乌景元暗暗大松口气,既然小师弟醒来了,想必不会有生命危险了,紧绷着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人的意志也随之瓦解。
眼前紧接着一黑,乌景元倒在了地上,无声无息的,像秋日树上枯黄的叶子,比雪落的声音还轻。
意识断开的前一刻,他恍惚间看见了熟悉的雪色身影,在向他一步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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