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容瑾?顾公子?顾少爷?顾闷闷?顾容容?顾瑾瑾……哈哈,不要生气啦,你理我一下啊。我又不是故意要毁你名声。是他们自个儿想的多。哎,行走江湖谁还没有个艺名啊,我给自己取名叫顾夫人,又不是真要当你夫人。哎,你别气啊!要不,我给你也取一个?就叫白……”爽朗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顾容瑾的目光无意识的落在掌心,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夜那道白影擦着他的手抢到了药碗。曾经也有过很多类似的场景,从季崇德的手里,牧真的手里,甚至李盛他们,她总能仗着武功好,抢先一步抢到他们准备拿的东西,常常气得他们追着她跑。她在前面哈哈疯笑,他们在后面追的气急败坏。
刚开始的时候只觉得吵,常常书读到一半就被他们吵得再读不下去,那时候就会想怎么不来个厉害的道士和尚将这群妖怪给收了。
没过多久,她就开始闹他,不分白昼黑夜一通瞎闹,闹得狠的时候,他真心希望能有个托塔李天王的那种塔,将她关在塔里,随他心情高兴才放出来。
后来,她再也不笑也不闹了,四季光阴再无意义,绿树红花都失了颜色,他的心也跟着空了。四面孤寂,一片荒凉。
“老爷,老爷,老爷……”刘管事在门外一连喊了几声,顾容瑾才恍然回神。他随手拎了一卷书册握在手心,眉毛也没抬一下,“进来。”
刘管事躬身进来,手里捏了一张纸,进屋后,先行了个礼,道:“老爷,是关于给少爷院里添人的事。”
顾容瑾:“嗯。”
刘管事垂手而立,偷瞥顾容瑾,察言观色,面上却一本正经道:“禀老爷,今日小人让伢婆子带了人进府,一共十五个人,少爷没一个瞧上眼。倒是昨日跟着少爷一起回来的那位王姑娘,似乎与少爷颇为投机。老爷今日经过的时候想必也看到了,那女子常常三言两语将少爷激的面红耳赤。小人也不是说这样好,只是觉得,这样的少爷才像是十岁孩子应有的模样,活泼多了。老爷平日也同小的讲,担心少爷心思太重,伤身伤心,若是有那等活泼些的常伴身侧,性子也会好些。只是那名女子的来历小的还有些疑虑,想请老爷派人去寻访一二。”
“青阳镇人。”顾容瑾眼睛没离开书,冷淡道。
刘管事眼睛一亮:“老爷知道?”说完又觉得自己蠢,常牢头都审一晚上了。
“青阳镇县令王大福家的亲戚。”这话说出来顾容瑾自己都不信,然而他又希望这是真的。人有时候真的很矛盾。
“啊?”刘管事是真傻了,进屋时就有些忐忑的心,这下彻底凌乱了。
顾容瑾抬眼看他,轻飘飘的:“怎么?”
刘管事面上有些红,将那张写满字的纸恭敬的送到顾容瑾面前。
“刚才在少爷房里,少爷犟脾气上来非要买了王姑娘。她是个爽快的,当时就签字画了押。签的是死契。小人心里也知这事办的不稳当,特意过来请示老爷,现在听老爷一说,那王姑娘……”原本刘管事想得是先签一年活契,雇来看看情况,不行就辞。后来的情况有点乱,总之小少爷发了脾气,那王姑娘就跟玩儿似的,签了奴契也无所谓的样子。
“这是她的笔迹?”
若是刘管事没一直低着头一定会发现顾容瑾在看到卖身契底下的签名后整个人就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但他语气里压抑的情绪刘管事听出来了。
“回禀老爷,确实是王姑娘亲自画的押。”
顾容瑾:“嗯。”
刘管事又等了会没听顾容瑾再说什么,心里暗悔自己自作聪明。那王姑娘会被捉来,本身就代表着形迹可疑,他真是猪油蒙了心!
“老爷?”
顾容瑾没说话,挥了挥手。
刘管事心内七上八下的出了门,到了门口还在想,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雇佣王姑娘的契书还在老爷那,也没到官府报备,那她现在到底算不算太尉府的人啊?
刘管事往外头走了两步,心里后悔,没忍住给了自己两耳刮子。
因这事办的不好看,待王管家找了他,询问太尉府近况,刘管事便没将来历不明的“王思思”给抖落出来。
却说顾容瑾在书房内静坐了半晌,眼睛盯着那个“王”字。
白玨写她名字的时候总有个习惯,最后一个王字最后一笔总喜欢带一个小勾。这个“王”思思可谓是一模一样的笔画。
又过了会,他面容越来越冷峻,挂了寒霜。
都说同样的招数,用了一次再用就不灵了,可总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的底线。
那一年,顾长思还很小的时候,他捡了一个女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以假乱真,容貌像了八.九分。幸好他及时清醒过来,就算那样,也差点害了他儿子。自此后,他对所有肖似白玨的女人都退避三舍。
时隔几年,又是同样的招数。
显然,这次比之先前要高明的多,若是一上来容貌就像个七八分,他当时就会警觉。
来历不明,性格飘忽不定,却又在小细节上,处处引人遐想。
冷不丁的,他忽然想起顾长思昨日在回来的路上问他的话,“爹,我娘曾经背着你满山头的跑吗?”
这件事不是个秘密,他们那一般大小的都知道,但顾长思他们这些小辈不应该知道。
自从白玨故去后,关于她的一切都成了忌讳。因为都很想她,因为提一次伤心一次。
那么这是谁说的?显而易见。
很好。
顾容瑾起身,无悲无喜的脸上敛了情绪,最后只招来了暗卫,沉声吩咐:“盯紧那个女人,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
“好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你就与我实话实说了吧,你到底是什么人?”顾长思关了门,拧着眉,背了一只手,神态架势都像个大人。
白玨甩着袖子摇头一叹,身子一转坐到靠窗的软榻上,推开窗户,看向绿树红花,神色轻松:“都说了,我跟你娘是姐妹,我不介意你叫我一声大姨。”
顾长思没好气:“大姨?”就算是姨,也是小姨啊。
白玨:“哎!”
顾长思走上前:“我没叫你!”你谁啊?你就是个疯女人!
白玨:“哦。”
顾长思犹豫了下:“我问过我爹了,当年我娘确实背着我爹满山跑。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当时白玨说是她背着顾容瑾满山头的跑,顾长思留了心,改了话一问,果然有这回事。他是个有主意的,心思重。在他看来,这人虽然古怪,但确实知道他娘的一些往事,还有些用处。
白玨从桌上抓了把扇子挡住脸,笑的矫情,“你问问你爹娘那一辈的叔伯婶子谁不知道啊,我知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怎么,就没人跟你说过你娘的旧事?”
一句话问的顾长思黑了脸。
他娘的旧事他听过很多,说的最多的是他娘一柄通天戟打遍天下无敌手。天纵奇才,武功高强,威名远播。像类似他娘背他爹这样的小事,是不曾有人提起的。
而顾长思想知道的也是这样的小事,这样的娘才更鲜活,而不是像武神那般遥不可及。
“你的目的是什么?”顾长思弹了下长袍下摆,规规矩矩的坐好。问话的架势很老成。
白玨看着他,忽然有些感慨,到底是谁的孩子像谁啊?这一举一动像极了顾容瑾。然后她就有些生气,起身走了。
顾长思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不爽的喊了声:“喂!”
白玨回身:“叫人。”
顾长思:“你一个下人……”
扇子吧唧一声打他头上,又回弹她手里。她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迎面两团锦绣撞了上来,白玨原本都避开了,顺势又是一托,将两人搂住,嘴损没留神:“谁家的小公子呀,这般投怀送抱。”
两锦衣公子不是旁人,正是牧文牧章。看清她后,具睁圆了眼,“啊!”的惊叹一声。
白玨用扇子敲了他二人头顶一下,背着手走了,那俩孩子愣住了,白玨又迟疑的回转身,问:“牧真是你们什么人?”
牧文:“我爹。”
白玨挑了下眉,上下一摸没摸到像样的东西,笑了下,说:“姑姑身上暂时没有好东西,见面礼先记着,回头等寻到好东西再给你们。”言毕,哼着小曲离开了。
牧文一脸茫然的回头,“她谁啊?”
顾长思没好气:“大姨!”
牧章:“顾长思,你大姨啊?呀,你大姨不是你娘那边……”
顾长思:“去你的!”
牧章:“不是你说……”
顾长思:“她刚才还说是你们姑姑,你们也认?”
二人齐齐摇头,拨浪鼓一般。
顾长思:“你们找我何事?”
牧文:“你好几天没去书院了,我们来看看你,云泽哥哥被大伯父关了禁闭,他不能来。”
顾长思:“因为陪我去青阳镇的事?”
牧文牧章抿了唇。
顾长思:“你们呢?也被罚了吗?”
牧章:“我们还好,罚了一顿不给饭吃,又被我娘打了一顿屁.股。我爹没打我们,他要出手,会死人的。”
顾长思不吭声。
牧文牧章不知缘故,小心翼翼:“长思,你怎么了?”
顾长思转身就回了屋,好嘛,都挨了打挨了训,除了他!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