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神现09

又过了三天

《乱呱呱》在市井大众间传开,因其通俗简白、诙谐幽默的特性,连玩耍的孩童都背得滚瓜烂熟,当童谣纷纷传诵。

而其中含义,大人听到自不言而喻,那些嘲讽李袖的污言秽语迅速消退。

连带着对郡主的背后诋毁,和对其他女子的恶意讨论也少了很多。

世界终于恢复清静。

这天中午,长炎宫用膳厅。

希音和夜珑纪铎三人,被景瑞召来陪他用膳。

景瑞想多制造和阿珑相处的机会,但一个皇帝总往议政处跑也不是办法,所以景瑞改成了让她三人陪膳。

四人坐在饭桌前,景瑞上位,纪铎一侧,希音夜珑另一侧。

希音给夜珑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阿珑喜欢吃肉。

夜珑夹入口中,大口嚼着,脸颊鼓出,眉目柔和,很开心的样子。

景瑞见到,吩咐旁边太监:“把红烧肉移到她面前。”

“是”太监端起红烧肉,准备在夜珑跟前放下时。

夜珑抬起头,出声阻止:“不行,这样小姐怎么吃?”

夜珑终于愿意开**流,景瑞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那放到你和希音中间?”

夜珑低头表示默允。

希音:“阿珑,你还喜欢吃什么?可以告诉陛下。”

景瑞算是找对办法了,阿珑讨厌浪费食物的行为,一般不会轻易在吃饭的时候动手。

夜珑疑惑凝眉:“为什么要告诉他?”

希音忍不住微笑:“陛下说不定每天都给你准备喜欢的食物呀?”

景瑞立即接上:“没错,阿珑,朕的御厨会做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夜珑却没有惊喜的表情,反而直直看向景瑞,目光严肃:“我喜欢小姐给我夹的食物。”

其余几人皆愣住。

希音拉住夜珑的手。

谁说她家阿珑没心眼,这不很聪明吗?

阿珑清楚地知道景瑞的意图,所以她在表明自己的原则。

景瑞眼神一沉。

和夜珑互视,对峙无言。

纪铎赶紧打圆场:“我也喜欢音音给我夹的食物,音音,给我夹一块麻辣鸭吧。”

“自己夹。”希音没管纪铎,而是给景瑞盛了一碗紫苏汤:“陛下,阿珑是怕生和恋旧的性子,日后与陛下慢慢熟悉起来,知道了陛下的好,自然也会离不开陛下。”

如今之事,阿珑不愿,唯有让景瑞有点耐心,让他徐徐图之,不要操之过急。能拖则拖吧。

景瑞神色有所缓和,他站起来,走到夜珑身边,一手握住她身后的椅背横木,一手撑在桌面上,微微俯身,把夜珑半环了起来。

景瑞居高临下,声音深沉地说:“阿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朕能给你的,远比希音多。”

他的眼神强烈锋利,一寸寸侵略过夜珑的脸庞。

好似在宣示主权。

当景瑞的眼神顺着夜珑脖颈往下,且忍不住逼近一点、气息急促的时候,夜珑出手了。

夜珑一拳揍向景瑞的脸。

景瑞像是早有预料,转了一下夜珑的椅子,令她力向偏移,拳头擦过他耳边。

夜珑一击落空,顺势从椅子上跃起,旋腿踢向他。

景瑞拼着被踢中,猛地朝夜珑扑去,欲抱住她。

夜珑迅速后仰,利落闪避开,随后一个翻身,把景瑞压到了地上。

夜珑膝盖压在景瑞后背,手反擒着他的一只胳膊。

这时希音和纪铎也终于反应过来。

希音连忙拉开夜珑,纪铎扶起景瑞:“陛下,有无大碍?”

希音看向景瑞,他揉着胳膊,被踢中的那条腿微弯暂时无法受力,一侧脸颊因贴到地面沾了些灰尘。

他凶狠地盯着夜珑,脸色发红,呼吸深重:“夜珑,告诉朕,你是不是真想死?”

夜珑瞄了他一眼,语气平平直直:“我不想,是你冒犯到我了,还打扰我吃饭。”

景瑞顿住,恨恨瞪着夜珑。

希音将夜珑护到身后:“陛下息怒,阿珑之前从未与其他人主动说话,如今肯向陛下说明自己的想法,想必很期望得到陛下的理解,请陛下莫要怪罪于她。”

景瑞听后,神色复杂地看向夜珑,强烈的怨念和幽深的**交缠。

良久之后,景瑞叹了口气:“吃吧吃吧”

随之,他拂袖离开用膳厅。

晚上,纪府。

希音坐在桌前回忆着今天的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保险。

不知景瑞的耐心会维持多久?

他对阿珑志在必得,且这个年纪**渐盛,他还能纵容阿珑多少次?

依着阿珑的脾气,就算以后喜欢上他,到彻底接受他,至少也需两三年。

景瑞能等得了吗?若他耐心告罄,想立即得到阿珑,会对阿珑做什么?

会不会使阴谋诡计,强迫手段?

比如下药废掉阿珑的武功,再用她的性命威胁阿珑屈服于他?

希音猛地站起来。

不行,她绝不能把阿珑的安全,寄托在一个皇帝若有若无的良心上。

希音想到了那枚百毒解,那是幼时娘亲找的神医留下的珍贵药丸。

仅有一枚,服下后可解百毒,也可预防百毒,药效大约能维持一两年。

希音费力从柜子里把它翻了出来,拿着它走进夜珑的房间:“阿珑”

“小姐”夜珑从房梁上灵巧跃下。

希音打开药瓶,倒出那粒褐红色的百毒解,把它递给夜珑:“吃了它,一两年内不论中任何毒,皆可安然无恙。”

夜珑睁大眼睛:“这么厉害的药,小姐吃,我不用。”

“听话”希音把药丸塞到夜珑手里:“我有安神香,你更需要,现在就吃。”

夜珑看了一眼手中的百毒解,听话地放进口中,仰头咽下。

希音略舒一口气,接着握住夜珑的手臂:

“阿珑,如果日后,我是说假如、万一,皇帝景瑞拿我的性命要挟你,让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你千万不能答应他。

纪铎对他有用,我对他有用,景瑞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若你为了我被景瑞或其他人欺负,那我会即刻自杀在你面前,知道了吗?”

“小姐,为什么?”夜珑眼中满是疑惑恐惧:“皇帝要伤害小姐,那我们赶紧跑,或者…我去杀了他。”

夜珑眼神瞬间凌厉。

“不不不”希音赶紧解释:“那不一定是真的,是我害怕,设想了最坏的情况。

景瑞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需要阿珑你自己去判断,但一定记住我对你的说,不要受任何人的威胁。

阿珑,答应我。”

夜珑有些迟疑。

希音加重了语气:“答应我!”

夜珑低头:“我答应小姐。”

“嗯”希音踮起脚,捧住夜珑的脸,在她眉心落下轻柔一吻。

阿珑没有其他家人,现在没有她这个软肋,依着阿珑的武功,再无任何弱点。即便景瑞真起了歹心,也不能奈阿珑何。

夜珑认真地看向她:“我不会让别人欺负我,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小姐。”

希音忍不住微笑:“好,阿珑最厉害了。”

希音把夜珑拉到桌边坐下:“阿珑,你对景瑞…有没有感觉?”

夜珑一头雾水:“什么感觉?”

希音有些犯难:“就是特别的感觉,想见他,或者想靠近他的感觉。”

夜珑凝眉:“他总是刁难小姐,我讨厌他。”

希音扶额:“暂且抛开他的行为,假如他站那不动,你会朝他走过去吗?”

“那小姐在哪儿?”

“我离开了,只有你和景瑞。”

夜珑立刻站起,走到她身边委屈低声问:“小姐不要阿珑了吗?”

“没有,没有。”希音连忙抱住她:“阿珑,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只是想知道…算了,以后再说吧。

阿珑,对于景瑞,如果他让你开心,你可以和他一起玩,如果他让你不开心,就离他远一点。

但要记住,时刻保持武者的警惕心,皇帝的心思难测,首先必须保护好自己。

真正的爱会使人强大。

假如景瑞要求你舍弃部分自我,去依附他,那么,举起你的拳头,尽管打回去吧。”

“好,我听小姐的。”夜珑回抱住她。

希音想了想,没有其他要嘱咐的了,她安抚好夜珑后,也回屋就寝,一夜好眠。

第二日下午,议政处

希音正在处理奏章,忽然感觉旁边的纪铎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她,又装作无事继续工作。

过了一会儿,他把一个奏章夹在了处理完的文件中间。

希音心有疑虑,等纪铎去茅房的间隙,把那奏章找了出来。

打开是一份有关东南苍州农民造反的奏章。

苍州下辖乡镇数十农民反了,拿着铁锹打死一地主,还占领了县衙,喊起‘消灭剥削,改天换命’的口号,想推翻朝廷,加入人数日益增多。

纪铎写的建议是,派附近军队强力镇压,把抓到的反贼当众处斩,威慑其余农民。

希音心中一颤,但此时此地不适合与纪铎争论,她把奏章放了回去。

终于等到散值,回到纪府。

希音一进屋,便对纪铎开口:“苍州的奏章我看到了,我反对你的处理意见。”

纪铎微顿,语气随意:“我觉得没问题,不杀了那些造反的农民,等着他们打到赫都来吗?”

希音:“若你觉得没问题,为何怕我看到?

农民为什么造反?因为他们活不下去了!

朝廷赋税繁重,官府强征暴敛,地主百般压榨,豪强层层剥削。

农民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全都交出去了,剩下的养活不了一家老小,时刻面临被饿死的风险,他们还能怎么办?”

纪铎:“那总归是地方上的某些地主豪强和贪官污吏的错,一旦造反事态扩大,影响的将是其他地区的安定和整个东照国的平稳。

一国之安,难道不比区区几个小民重要吗?

为大局计,必须严惩。”

“大局?”希音瞬间气笑。

她看向纪铎的眼睛:“真是荒谬。

犯错的是剥削者,到头来却要严惩受害者,这就是你的大局。

上层强权吸食底层民众血肉、压榨无度的时候,怎么不考虑大局?

官员互相勾结、为非作歹的时候,怎么不考虑大局?

各种势力明争暗斗,掀起腥风血雨、祸害百姓的时候,怎么不考虑大局?

如今农民被他们逼得活不了了,只想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这时候,考虑起大局来了,要把他们当成贼匪铲除消灭。

可明明,拿走他们粮食的人才是贼匪啊。”

纪铎握住她的肩膀:“音音,我知道他们有苦衷,但若放任造反或轻饶那些人,会形成更大的动乱和危害,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希音:“要解决此事,不一定非要杀,可以安抚他们,给予补偿。”

纪铎皱眉:“不行,开了这个口子,其他农民有样学样,朝廷威严何在?陛下威严何在?”

希音推开他的手:“纪铎,你不为公理正义执言,反做剥削阶级的口舌,为他们说话?”

纪铎:“我是陛下的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然要为陛下分忧。

倒是音音你,跟造反的那些农民又没什么关系,管他们做什么?如今地位超过你的没几人,好好享受便是了。”

希音声音微抖:“但这国家不是皇帝一个人的,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到公正的对待,而不是糊里糊涂地让自己成为皇权的爪牙和施暴者的帮凶。

纪铎,你难道不希望所有人都好吗?”

纪铎抿嘴:“其他人好坏与我何干?

他们不曾帮过我,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音音,你老关注这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希音心下巨震,无意识后退一步。

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纪铎。

以前她觉得他经历悲惨,所以可怜他,相助他,为他的偏怪脾性和狠厉行为开脱。

但现在,她突然明白了,他本性如此。

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不是所有人都变得如他一般无情。

况且他自小在纪修和黎坤的照拂下长大,比许多底层的孩子好多了。

他没有基本的同理心。

希音不敢相信,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纪铎,你母亲也被这个社会的不公迫害过,你忘了吗?

如果整个社会的空气都是恶浊有毒的,谁又能独善其身?”

纪铎偏过头:“我没有母亲,那个军伎从没养育过我,还给我带来无数的冷眼和耻笑,她不是我母亲。”

听到这话,希音气极,用尽全身力气,抬手朝他的脸扇去。

“啪”一个异常响亮的耳光,落在纪铎侧脸,巴掌红印清晰可见。

希音突然感觉无话可说。

她不了解纪铎,纪铎也不了解她。

她和他的观念背道而驰。

她改变不了他。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别人好。

希音离魂一般往屋外走去。

纪铎追了出来,焦急拉住她:“音音,你怎么哭了,你别吓我啊。这件事不是我能左右的,就算我想放过造反的农民,陛下也不会答应的。”

“走开”希音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抱住。

挣扎之间,“小姐”夜珑奔来,一把扯开纪铎,见希音哭了,大怒,立刻转身一拳狠狠砸向纪铎腹部。

纪铎注意力在希音身上,没留神被夜珑拳头击中,捂着肚子半天动不了。

夜珑回到希音身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小姐,你怎么了?”

“阿珑”希音扑进夜珑怀里,抱住她腰:“阿珑,我好累。我真的…感觉好累。”

以前她以为,在这个明显不公平不合理的社会,

正如所有人都困在深渊底部,饥寒交迫,暗无天日,他们应该都想从深渊出去,前往外面温暖丰足的广阔乐土。

她只需给他们指明那条出去的路,困境便解除了。

可原来,不是那样。

那些上层的既得利益者和剥削者们,贪求能永远仆役底层人民,他们不想出去,也不想让其他人出去。

他们堵上了出路,还用各种教化理论骗人们说外面有怪物,出去会没命,让人们乖乖呆在深渊里,为他们服务。

他们怕出了深渊,他们仅有的优势,暴力和强权就失去了作用,会沦为新时代的失败者。

他们胁迫着所有人留在深渊底,吸食他人血肉而活,从他人的畏惧跪拜中,得到优越感。

还有底层一些苦难悲惨的人,看不得他人好,需要从他人更加苦难悲惨的经历中,得到慰藉。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要怎么把他们救出来呢?

她对抗不了所有的权贵官僚、豪强世家。

她一人之力如何能撼动整个等级帝制?

她更改变不了所有人的心。

如果有人自甘沉沦,她如何能拉得起来?

希音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她抱着夜珑不知哭了多久,全身有些虚软。

夜珑见状横抱起她,把她抱回房间,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声音单纯耿直:“累了就休息。”

希音听后破涕而笑:“嗯,有道理。”

她拉住阿珑的胳膊:“阿珑,你陪我一起睡。”

夜珑眼睛骤然瞪大,然后重重点头:“好”

两人皆在床上躺下,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

希音醒来,见夜珑仍搂着她的腰,贴在她怀里,睡得正香。

希音准备把她的手臂挪开,让她继续睡。

谁料一动她,夜珑便惊醒:“小姐”

“阿珑,你醒了。”希音摸摸她头发。

夜珑眼神迷糊,但还紧紧抱着她不撒手,待反应过来后,才依依不舍放手:“小姐,你休息好了吗?”

希音微笑:“非常好,多亏阿珑陪我。”

夜珑脸颊立时染上红晕。

“阿珑,我先去梳洗了。”希音从床上下来,去洗脸。

洗完后,希音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妆发,她看向镜子的自己。

眼睛有些微红,不过还好,不算明显。

经过这一晚,她想通了。

她一个人做不到,那就联合其他人。

短时间内做不到,那就循序渐进,谋长远计。

一条出路被堵了,那就再开辟百条千条。

她一定能让深渊里的人们,知道外面世界的美好,把愿意出来的人们带出来。

至于那些不想出来的,那便任由他们留在里面,自取灭亡吧。

她要尊重每一个人对自己命运的抉择,尊重每一个人为自己选好的未来。

她救不了冥顽不化的人。

有些人注定被淘汰。

有些东西注定要消失。

这么一想,希音顿时轻松多了。

问题可以解决。

允许挫折发生,允许失败发生,

承认有些事情无法尽善尽美,

承认结果未必全如她意,

可只要她做了能做的,

便是最好的完成。

希音穿好衣服,整理好自己的仪容。

这时纪铎小心翼翼走过来,站在离她不远处:“音音,你好点了吗?昨天你到底为什么哭啊?”

希音不想与他说话,没理他。

她径直朝外走去,纪铎见状急了,追上她说:“音音,你要是还有不满,尽管打我。”

说着,纪铎拉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挥。

希音把手收了回来,往马车走去。

以前她还有心力和纪铎争论,现在只觉得没必要。

纪铎不知道她不满什么,在乎什么,

这就是她最大的不满。

她和他像两种不同的生物,无法有效交流,

即便交流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认为他冷漠自私,他觉得她多管闲事。

如今唯有互相远离,互不干涉,才能和平相处。

希音和夜珑上了马车,纪铎也想上来。

希音挡下他:“纪铎,你上另一辆马车吧,我不想见到你。”

纪铎一怔,想反驳什么,又见夜珑在旁边蓄势待发,只好应下:“好吧,音音。”

到了皇宫,议政处。

纪铎把昨天处理好的奏章包括苍州的,一并递交给了景瑞。

中午休息时间。

纪铎拿着一束五颜六色的花,想凑到她跟前:“音音,别生气了。”

他被夜珑拦在一步之外。

希音看到他手里的花,觉得厌烦。

纪铎认为她只是在闹脾气,用甜言软语加上一个小礼物便可以轻松哄好?

他逃避本质问题,习惯用道歉遮上一层布,便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裂痕不存在?

他虽摆出了道歉的态度和行为,但他没有认错,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之所以道歉,不过是不想让她离开,姑且容忍她的‘无理取闹’罢了。

希音平淡地看向纪铎:“纪铎,你想让我不生气?”

“是啊,音音,你原谅我吧。”纪铎眼神殷切,把花递到近处。

希音没有接,平静回道:“没有你在身边,我自然无气可生。”

“希音!你什么意思?”纪铎大怒,将花摔在地上,伸手来抓她:“你休想离开我!”

夜珑把他扯到一边,两人过了几招,纪铎不敌,被夜珑赶出门外。

纪铎在门外,拍着门大喊:“希音,你只能是我纪铎的人,你听到了吗?别想和离。”

希音顿时头疼起来。

这是皇宫,岂是他撒野的地方?

他不顾颜面,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希音转向夜珑:“阿珑,快去告诉他,三天之内,我不会与他说话,要是他继续胡闹,那就是十天了。”

夜珑立刻朝屋外走去,外面很快安静了。

希音揉了揉额头,撑在桌上休憩。

三天后,长炎宫,大殿内。

希音纪铎,还有其他五个议政大臣被景瑞召来议事。

景瑞坐在宝座上:“朕准备把各边境的驻军,兵马武器都清点一下,再操练操练,各位卿家以为如何?”

群臣一阵安静。

纪铎首先打破沉默:“陛下圣明,如今有农民造反之事,可见民心不甚平稳,正好借军队演练巡查的机会震慑警告,让他们安分守矩,昭显陛下威严。”

其他五个大臣左看看右看看,犹豫迟疑。

有大臣开口:“那几十个反贼已经斩杀,不值得陛下大动干戈。”

另有人附和:“是啊,陛下,如此劳师动众,实无必要。”

希音视线低垂。

景瑞要起战。

一个小小的农民起义,早已解决。

景瑞清点边军兵马,意欲向繁荫开战。

她恍然记起,东照、相润、繁荫三国已经息战保持太平很久了。

自十七年前,景熠在位最后一年、宏光十五年的春天,相润永昭长公主在和亲繁荫途中被刺杀之后。

长公主元容进入繁荫地界不久,便被繁荫先太子桓绍的遗孤建立的谋反组织刺杀死。

如今的繁荫皇帝桓统,当初是篡位杀了桓绍才登帝的。

一听到桓绍还有后人建立了组织,随时准备夺取他的皇位,还嚣张地杀了相润和亲公主,公然挑衅于他。

桓统惊惧忧怒,立马下旨大肆搜捕先太子余孽,并把繁荫最精锐的军队都调到了机枢城,保护他和他的皇位。

但是先太子遗孤的谋反组织隐藏得很好,饶是桓统几乎把繁荫翻个了底朝天,也没能发现他们的老巢、彻底消灭他们。

偶有蛛丝马迹,杀过去却发现只是几个手下小喽喽。

桓统愈加疑神疑鬼,认为国内各地出现的灾祸都与那谋反组织脱不了干系。

捕风捉影,严刑拷打,牵连广众。

甚至连身边官员也不相信,觉得他们很可能是太子遗孤安排的间谍。

官员战兢,民怨沸腾,人人自危。

谋反组织到底在哪儿,实力如何暂且不提。

倒是桓统因为恐惧、疑心,给自己臆想了一大堆虚假的敌人,然后用他的残暴手段,亲手把敌人一一变成现实。

桓统这十几年来,一直执着于找到并铲除那个谋反组织,以至于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加上乌南城之失,根本无心无力向外兴起战事。

繁荫不侵略他国,相润又向来以防守为主。

而东照,之前虽在乌南城战役中大获全胜,但不久便发生景曜夺位,朝廷动荡,景曜需稳定内政,无暇外战。

景曜驾崩后,便是幼帝景瑞继位,守成为重。

因此三国才能维持和平局面,直至今日。

如今景瑞要重新点燃战火,为什么?

希音握紧手指。

景瑞已长大,拿回了朝政大权,又通过查抄贪官和接手李袖的金矿得到钱财,国库不再空虚,这是前提条件。

苍州农民起义的事情,让景瑞意识到如今上层和底层阶级矛盾日益严重,派兵镇压更是给了景瑞灵感。

若想底层民众忍下不满,不要闹事,可以用更大的外部危机,战争,来压下内部危机。

一个人快饿死了,也许会奋力一搏,出门找抢他粮食的人讨回公道。

可若屋外狂风暴雨,野兽出没,出去会没命,那个快饿死的人便会想,还是留在屋里吧,起码比起外面能好一点。

抢劫犯要是站在杀人犯旁边,便显得和蔼可亲了一点。

用战争可以把原本敌对的群体,划分到统一阵营,注意力放在共同的敌人上,暂时缓和矛盾。

这是目的一。

景瑞是一个帝王,自然有开疆拓土、功盖千秋的野心。

他年轻气盛,急着证明自己,想攻下繁荫领土,用战争成就伟业。

这是目的二。

一来繁荫东照积怨已久,二来繁荫此时内部不稳,正好趁虚而入。

繁荫的内患和东照不同。

繁荫一外战,国内防御兵力减少,必会给谋反势力篡位夺权的机会,威胁政权。

而东照一外战,底层农民对皇帝和朝廷的不满会减少,有利于稳定政权。

若是东照得胜,更能用战争获利解决部分矛盾,提升皇帝威望。

所以,景瑞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恐怕心里已下了决定。

其他大臣继续说着劝阻的话:“陛下,要慎重啊,十几年未有战事,各边军实际战力尚未可知。”

景瑞眼神一凝:“正是因为他们许久不动了,正好拉出来试试。朕每年用在军饷上的银子不少,宝刀一直收着不用,岂不可惜?”

其他大臣:“陛下,不可啊…”

景瑞摆摆手:“朕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是”…

希音跟着其他人出了长炎宫。

她不想看到战争,战争流的是底层人民的血,牺牲的是无辜群众的性命。

但显然她和其他臣子的想法,对皇帝来说,无足轻重。

第二天,景瑞下旨清点各边军兵马人数、武器、后备物资等,并让他们加强训练。

群臣听闻消息,在之后几天接连上奏,劝谏皇帝不宜兴兵,请他收回成命。

景瑞放着不理,但一直不回也行。他数次找纪铎商讨有什么办法,能让群臣和民众接受开战。

但战争的惨痛和损耗,深深刻在每一个人心里,纪铎给出的理由说服力并不大。

景瑞为此很是烦恼。

直到立夏这天,议政处收到了西南军璇玑军师,温悬光的奏章。

希音打开奏章,看到里面内容:

“臣悬光上疏:

臣闻陛下欲修整边军,惊喜而起,西南军终有为陛下和东照效力之机矣。

然休战已久,恐军心怠惰、民心抗拒,出师之名不足。臣有一策,恭呈陛下。

昔日将军方诚,被繁荫恶将徐望陷害,以致沧关失利。为护沧曲城,将军只身赴死,为国捐躯。

此家国深仇不共戴天,士兵百姓若知实情,该何等激愤?

将军之忠,苍天可鉴,将军之冤,何人能忍?

惟祈陛下为将军正名,从军民之意,以将军枉死、讨回公道为由,攻入繁荫,扬东照国威!

令东照上下得以,敬陛下之威义,仰陛下之英明。

西南全军与臣必舍生奋战,拼死拿下机枢城,以报陛下恩德。”

希音看完,心中一动。

温悬光要为将军方诚…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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