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淑妃寿辰,是薛辞盈归京后,第一次正式社交意义上的亮相,是以,自卫国公薛谦开始,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极为重视,不想进宫前一日,却出了意外。
往年里桃花开的时候,秦氏便常常犯桃花癣,是以国公府里,早在秦氏册正的那一年,便将所有桃树都砍了。
然许是那日她带着薛宜凌和薛宜馨出门择首饰,从盛放的桃花树下经过,晚上秦氏两颊便起了淡红的点,过了一宿,越发痒了,且红得愈加分明,抹了蔷薇粉也收效甚微。
如是一来,未免有碍观瞻,秦氏郁郁,不得已向宫里告了假。
是以进宫这日,只有薛辞盈带着两个妹妹,薛淮川一早将她们护送到宫门再去当值。
秦氏慈爱地叮嘱一番,问谁跟着出门,带进宫的物什可仔细检查过,听再无不妥,笑道:“太后娘娘素来喜爱你,若留你在宫里头住两日,你便只管让他们二人回来,我与你父亲也安心些。”
薛辞盈赧然:“夫人,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自是要与两个妹妹一同进退。”
她幼时胃口很好,不挑食,不免圆润了些,糯米团子一般,人又爱笑,老人家素来觉得这样的孩子有福气,祖母带进宫,太后喜得抱着不撒手。
太后自己唯有一子,景佑帝皇子多,公主少,彼时大公主刚和亲南越,太后正伤感着,是以非得把她留在宫里稀罕几日,祖母拗不过,只得应了太后的安排。
只七岁那年,她在宫里受了惊吓,回家后发了场烧,发生了什么事却再记不起来,打那之后,虽照常进宫给太后请安,却不再留宿了。
“你向来最稳妥不过。”秦氏拍了拍她的手,欲言又止。
淑妃寿辰之前,宫中隐隐约约传出风声,太后似有意为端王相看,也有说皇帝有意为九皇子择妃,嘱了淑妃留意,还有传言要给东宫添人,众说纷纭,毕竟中宫无后,淑妃执掌宫权。
她倒并没有做什么薛家再出一个皇子妃的不切实际的梦,只是心有不安,可如今她不放心,也没旁的办法,只得又嘱咐道:“若这两人犯了错,你且只管狠狠的教训。”
又看向薛宜凌:“尤其是凌姐儿,进宫之后一切听你大姐姐的,务必谨言慎行!”
秦氏一脸肃然,薛宜凌只得乖巧应下。
姐妹三人坐了一辆马车,薛辞盈起了大早,此时在马车不紧不慢的晃动中,困意浮上,半阖着眼倚着软枕,在心里思量着宫里头的人和事。
三年未进宫,自是有些隔膜的。
薛宜馨也是安静的性子,薛宜凌左右看看,目光从薛辞盈那张丽质天生的芙蓉面上掠过,心里轻哼一声。
过往姐妹争锋,她便是占到些许便宜,然见到薛辞盈并不在意的神情,也总觉是捡了她弃之不要之物,如鲠在喉,也因此,她心里对薛辞盈始终有些畏惧,并不愿轻易招惹。
但,这般无聊......
薛宜凌转了转眼珠,见薛辞盈仿佛睡了过去,便低低对薛宜馨道:“三妹妹,你可记得我与你提过的许家姑娘?”
“我打眼一见,真真惊为天人。”她道:“尤其是那一管声音,温柔如水,啧啧。”她压低了声音,却又故意让薛辞盈能够听到。
就不信你还能睡着。
“我不信谁能比得过大姐姐。”薛宜馨并不信,况杜姨娘耳提面命,嘱她多亲近大姐姐,她下意识地想为薛辞盈说话,但她不敢在明面上反驳薛宜凌,是以攥着衣角,讷讷半日,只冒出了这么一句。
薛宜凌扬起下巴:“你今日见过便知道了。”
见薛辞盈长睫连动也未动,薛宜凌意犹未尽,还要再说,却见薛辞盈睁开眼,气定神闲地抚了抚衣襟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淡淡扫了她一眼:“到了。”
卫国公府离宫城不过一刻钟,几句话之间,马车已然停下。
薛淮川又叮嘱了几句,眼看着妹妹们进了宫门,才转身回大理寺当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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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辞盈前几日便递了牌子,是以到得寿宫门前时,贴身服侍朱太后的杨姑姑早已候在那里,一见薛辞盈便屈身行礼。
“姑姑,怎么是您在此相迎?”薛辞盈快步上前,欠身给杨姑姑行回礼,扶住她的手臂,亲昵地问:“姑姑的膝盖,还是一到雨雪阴天便刺痛么?”
“娘娘听说姑娘今日进宫,早膳都多用了半碗。”杨姑姑含笑打量薛辞盈,目中不掩惊艳,一面回道:“多谢姑娘记挂,您去年托人捎进宫的药膏,比太医署那些个太平方子管用,如今已是好多了。”
薛辞盈笑容甜美:“那是辞盈自己配的方子,其实甚是简单,只其中一味草药产自梅溪本地,别处难寻,姑姑用着好,我再给姑姑配一些,改日送进宫来。”
“怪不得娘娘总赞姑娘聪明颖慧,如今竟连开药方子都会了。”杨姑姑惊讶,又拍了拍她的手:“已是够用了,姑娘费心,不过是积年老毛病,无碍的。”
她眯眼看薛宜凌薛宜馨姐妹,啧啧称赞:“这是二小姐和三小姐吧,都生得花朵儿似的,太后见了定然欢喜。”
姐妹二人裣衽行了半礼:“见过姑姑。”
“不敢受两位小姐的礼。”杨姑姑侧身避过,引着三人进殿,她服侍太后多年,日常偶尔不拘礼,太后反而喜欢,也因此,她甫一进殿,便扬声道:“娘娘瞧瞧,是谁来了?”
薛辞盈带着两个妹妹跪下叩拜:“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太后朱氏,出身寒微,初进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宝林,后来抚养了景佑帝,又生了端王,一步步,才走到了这个天下女子最尊贵的位置。
薛辞盈的祖母与朱太后是金兰之交。薛辞盈有过不解,海右宁家的贵女,是怎样与后宫一个小小的宝林相识相交这许多年,她问过祖母,祖母只是含着笑意,悠悠道:“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无他,投缘而已。”再并不对她多加解释。
朱太后如今已年过六旬,虽鬓边银星点点,眼角亦有皱纹,但面容白皙,端庄秀美,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
她坐在内殿正中的御座上,右手边依偎着一个约是及笄年纪的少女,大红滚金色云纹边衣裙,琼鼻杏眸,颈间是平安富贵金镶红项圈,小巧的耳垂上晃着的坠儿,晶光闪烁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细看却似狼牙形状,京中少见。
见她们三人进来,红衣少女亦随着太后的目光望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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