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到屋内,见梅擎霜气定神闲的在桌边坐着,便上前问他有何事要吩咐。
梅擎霜道:“你们这几日让人盯紧了那个姓杜的,他一定会伺机出城去,到时候你们找机会,将此物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到他身上。”
梅擎霜从袖中拿出一件东西推给他二人,江吟时瞧着眼熟,便上前拿起来展开,这一看便明白了,是当日在宫里的时候,从杜迎舟那换下来的血书。
二人明白此事的重要性,随即正色道:“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将此事办妥。”
梅擎霜轻轻一颔首,他两人见没有别的事,便各自退出去了。
兰松野抱着鸡到了管家的值房,他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就见到管家正两眼无神、双目空洞的坐着,另一只鸡则安安稳稳的趴在他腿上。
糟了,管家怎么如同灵魂出窍了似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鸡,心里一个劲儿的纳罕: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管家这般疼你的?
总让他老人家这般惦记着也不像话,兰松野推开门,鬼鬼祟祟的探进去半个身子,笑嘻嘻道:“管家,我来给您送鸡了。”
管家一听这话就回了魂,当即从椅子上坐起来,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似的,就那么抱着鸡站在原处对他提防道:“你、你别进来!你将鸡放下,自己回去便是!”
兰松野撇了撇嘴,不但不听管家的话,反而一脚踏了进去:“瞧您这话说得,怎么防我跟防贼一样。”
管家怕他又要来夺自己怀里这只鸡,因此兰松野进一步,管家就退一步:“防贼?你可比贼难防多了!贼又不会一直惦记我这两只鸡!”
兰松野为自己开脱道:“我也没真的把它怎么样啊,”他将鸡举到身前给管家证明:“您瞧瞧,它精神着呢!”
管家见那只鸡一声不吭,蔫头耷脑的,很是痛惜:“你!你满口胡柴!它都被你折磨的不会叫了!”
“我没有折磨它!它这是吓得,吓得。”兰松野恨这只鸡关键时候靠不住,遂拍了拍它的脑袋,斥道:“叫一声给管家听听!”
那鸡心知肚明,自己的小命还在兰松野手里捏着,所以不敢太张狂,闻言只有气无力的“咕咕”两声,示意自己还有一口气。
管家心痛难当:“你听听!这哪里是有精神的样子!”
兰松野干笑了两声:“它这是装的,装的,您稍等。”说罢就将鸡转过来面对自己,恶狠狠道:“方才不是神气着么,现在装哪门子的瘟!赶紧啼鸣一声给管家听听!”
那鸡缩着脑袋不敢直视兰松野,又加上听不明白他说什么,但见他此番气势汹汹的模样,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遂十分凄苦的“咕……”了一声,听着越发悲惨了。
兰松野气急败坏:“你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眼下装什么装!故意在管家面前陷害我是不是!”
管家看不下去了:“住口,你以为这鸡成精了么,还会故意装可怜给我看!赶紧将鸡放下,然后回你的房间去!”
兰松野冤枉的很,急声解释道:“它真的一点事也没有!”
管家不信这话,他护着自己怀里那只鸡就对兰松野下了逐客令:“它有事没事我自会分辨,你快将它放下然后出去!”
兰松野好心好意来送鸡,却遭管家如此对待,心里甚是委屈,他瞪了那只鸡一眼,恶声恶气道:“你有种!我记住你了!”随即将鸡放在地上,气咻咻的出门了。
管家确定兰松野离开之后,这才小跑过去将鸡抱起反复检查,那鸡明白自己终于死里逃生,再也忍耐不住,将脑袋埋在管家怀里,可怜兮兮的“咕咕”了两声。
那厢兰松野离开了管家的值房,又憋着一肚子的火回到了自己房间。
梅擎霜正等着他回来,见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纳闷儿道:“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又生出这么大的气性?”
兰松野恨声道:“那鸡真是成精了!居然在管家面前装可怜陷害我,弄得管家还以为我虐待它了!若等我下次再将它逮住,一定会轻易放过它!”
梅擎霜失笑:“你怎么又与那两只鸡较起劲了?”
“不是我与它们较劲!是它与我耍心机!”兰松野气呼呼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了下去:“我从未见过这样比人还要精的鸡!”
梅擎霜耐人寻味道:“放心,那两只鸡再精明也不及你。”
“那是!”兰松野想也没想就应道:“我自然比它两个要聪明!”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话有些不对劲,遂转向梅擎霜,凶巴巴的说:“你拿鸡与我比!”
梅擎霜闷笑了两声,没说话,兰松野忍无可忍,凑上前就与他打闹起来,常言道小别胜新婚,这一闹,可不会轻易就能停下。
杜迎舟重伤兰松野以后,一连几日都坐立不安,这一日他终于又寻着公事的机会,进了一趟皇宫。
常安锦在冷宫忐忑了数日,一直盼着杜迎舟送消息进来,如今见他终于来了,便急不可耐的问道:“如何?得手了没有?”
杜迎舟冒着生命危险去刺杀兰松野,如今又想方设法的进宫来看她,不成想她开口第一句话竟不关心自己受没受伤,反而先问自己得手了没有,他有几分失意,遂点了点头,黯然道:“我离开的时候,兰松野已经没气了,但当时情势紧迫,我没有找到他往昭国传送情资的书信。”
那都是常安锦编的幌子,能找到才叫奇怪,常安锦便安慰他道:“找不到也无妨,你此举便是替我朝除去了昭国安排在晟京的一根钉子,从今往后,兰松野这根暗桩,于他们而言就再无用处了。”
“可是……”杜迎舟心中惴惴不已:“可是当晚我就听闻,兰松野好像没死,我离开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他那两个侍卫,想来是医治及时,保住了他一条命。我怕……”
常安锦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主动关怀道:“你怕什么?”
杜迎舟此刻愁闷不已:“我怕兰松野哪一日真的醒来,到时候我就危险了。虽然我当日蒙着面,可毕竟他也见过我半张脸。”
常安锦闻言计上心头,正好利用此机会让他出城去寻梅隐霜,再让梅隐霜为自己传信于北狄岂不正好?她心里暗喜,面上却装出一副为其分忧的模样:“你说的也有道理,万一到时候兰松野向衙门说出你大致的样貌,那群差役拿着画像想要找到你,想来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杜迎舟越想越忧心,又经常安锦这么危言耸听的一说,便更加愁眉不展了。
常安锦见状适时议题道:“眼下质馆是绝对不能再去了,那边肯定有所防备,你去了便是自投罗网,要不你出城躲一阵子吧?”
杜迎舟一愣,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先出城躲几日,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自己再回来便是!他觉得此计可行,便对常安锦道:“好,我看看这几日有没有出城公干的机会,到时候我便主动请命出城去!”
常安锦故作关怀:“要不,你去投奔梅隐霜吧,虽然他现在失势,可你二人凑在一处,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人能一起商议,况且出门在外少不得要花费许多盘缠,若是有他照应,你也能轻松许多。”
杜迎舟听罢面露难色:“三皇子?卑职从未与三皇子打过交道,这样贸然前去投奔,怕是有些唐突。万一三皇子不肯收留,那可如何是好?”
常安锦见他有些隐忧,便在一旁煽风点火:“这倒不是问题,你若顾虑此事,大可拿着本宫的信物去寻皇儿,皇儿对本宫一向崇敬,见了信物便如亲见本宫。”
杜迎舟吞吞吐吐,还是有所顾虑:“这倒是个法子,但……但家中老母却无人照顾……若我刺杀昭国质子一事被官府知晓,他们抓不住我,只怕会以家慈性命相要挟。”
毕竟梅隐霜被贬谪之地距晟京山高水远,他这一去也不方便探听京中的消息,要等到何时才能回来?自己若离开太长时间,实在不放心将老母亲一人留在家里。
常安锦心知此时不能将他逼得太紧,否则极易引起他的怀疑,故而以退为进道:“你说的对,令慈鳏寡在京也甚为孤苦,是我考虑不周了。”
杜迎舟听她这样说心有几分不忍:“娘娘这是哪里的话,您也是担心卑职,切莫引咎自责。”
他现在只恨自己离开质馆时太匆忙,没有找到兰松野在晟京收集情资的证据,否则何至于落得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唉……
常安锦也在绞尽脑汁为他筹谋,倒不是真心实意的为了他好,实在是不安顿好他母亲,杜迎舟难以放心离京,因此她不得已才这般尽心。
若说让他带着老人家一起出城肯定行不通,先不说老人能不能经受住长途跋涉之苦,单单他这身份,带着老母亲出城公干就有些惹眼。
眼下这一时半会儿的,常安锦也想不出万全之策,杜迎舟唯恐在此久留会被人发现,于是只能心有不舍的先行离开,常安锦叮嘱他:“你若有机会出城,离开前务必再来寻我一次,我交予你些信物,你带着它去寻皇儿也多一层保障。”
杜迎舟只以为她是真的关心自己,感动之余忍不住将她抱了一抱才舍得离开。
他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宗正寺,迎面遇见了同僚,见对方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不禁好奇道:“周兄,今日怎么了,这般开怀?”
那被唤做周兄的人见他回来了,便伸手揽着他的肩膀,眉开眼笑的说道:“杜兄,今晚上我家去,兄弟请你吃顿酒。”
“呦,”杜迎舟越发觉得稀奇了:“你平日里一毛不拔的,今儿竟能主动请我吃酒,周兄,你被人夺舍了不成?”
“去,你这是哪儿的话,”周麟瞅了瞅四周无人,抑制着激动之情对他低声道:“兄弟我新置办了一处宅子,眼下就等着成亲了。”
“是么?那可真是要恭喜你了!”杜迎舟一拍周麟的肩膀:“那今晚这顿酒必须要你请,也让兄弟我见识见识你那新宅子有多气派!”
反正晚上闲着无事,与其在家里愁眉苦脸的憋着,倒不如与好友喝喝酒放松放松心情。
周麟见他答应了,便爽快道:“好,等今晚散值我便带你过去。”
于是两人便约好了,散值后一起去周麟的新宅子。
杜迎舟不好意思空手拜访,想着在路上买些下酒菜,却被周麟一把扯住:“杜兄这是做什么,说好了今晚这顿酒我请的,怎劳你破费,走走走,家慈一向都是备好了饭菜在家等我,咱们只管回去便是,不需要多准备别的。”
杜迎舟见状也不客套,跟着他便回去了。
周麟的新宅子在昭庆坊,两人费了些脚力才走了回去。他憨笑道:“杜兄莫要笑话,这宅子远是远了些,但胜在里头宽敞,以后我若是娶了亲,哪怕把老丈人一家接过来住也是够用的。”他一边推开门一边对里头喊道:“娘!家里来客人了,您多备几道好菜!”
杜迎舟跟着他走进去后,便开始四处打量,只见这宅子明显是刚搬过来,有些地方还未修缮好,仍能瞧出几分萧条之意。
周麟搬来一张凳子请他坐下,又进去喊他母亲:“娘,我回来了。”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滋啦滋啦的,周母上了年纪耳朵有些背,因此方才没有应声,此刻见儿子回来了,便放下勺子,在襜衣上擦了擦手:“你回来啦,里这头烟火气太呛,你去外头稍坐,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不急,”周麟搀着老母亲往外走:“今日杜兄来了,儿子先带您引见引见。”
杜迎舟站在院子里,见周麟将他母亲请出来了,连忙上前作揖行礼:“周老夫人,晚辈叨扰了。”
周母颤颤巍巍的就要上前扶他:“官爷莫要多礼,老妇不知贵客前来,有失迎迓,失礼,失礼。”
周麟搀着她笑道:“娘,杜兄是自家人,不在意这些虚礼,却是要劳烦您多做几道好菜了。”
周母点了点头,便问杜迎舟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地方,杜迎舟道:“没有忌口,多谢周老夫人款待了。”
于是周母就回厨房做菜,周麟带着杜迎舟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转,杜迎舟感慨道:“怪不得你平日里扣扣搜搜的,原来是攒钱买新宅子的,行啊你,不声不响的办了件大事。”
周麟那嘴角自从回了家以后就没落下来过:“杜兄别夸我了,我知道这宅子算不上好,可比我以前住的那处却舒坦了许多,主要是考量着家慈年纪大了,不好跟着我挤在原先那个宅子里受苦了。”
这宅子位置有些偏,里头又需得好好修缮收拾一番,想来价格也不会贵到哪儿去,应当是周麟卖了以前的宅子,又添了些钱才买下这里。
杜迎舟原本还暗自钦羡他换了新宅院,可如今见这宅院是这般情形,心中倒也没那么不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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