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颜松落、江吟时还有曲皓星三人回了房间,颜松落戴上寒漪瑾给他们买的护臂试了试,大小正好,样子也很新颖,他高兴的合不拢嘴。
江吟时看他一副傻笑的模样,便揶揄道:“你没戴过新的护臂啊?高兴成这样。”
颜松落瞥了他一眼:“这是公主送的,人家金枝玉叶,出一趟门还记得给咱们买东西,这份心意难得。”
那也不至于高兴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吧?江吟时很是无奈:“是是是,要不你燃上三炷香,把这副护臂供起来得了。”
“去,”颜松落斥了他一句:“越来越不着调了。”
他二人在这插科打诨,曲皓星却在盯着这护臂皱眉。
江吟时转头见他发愣,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诶,怎么了你,不喜欢啊?”
曲皓星却越发的眉头紧锁:“你们觉不觉得……这护臂的样式……看着眼熟?”
眼熟?
颜松落将胳膊抬近了细细端详,半晌后狐疑道:“护臂的样式不都大同小异么?”
曲皓星却觉得不对劲:“不对……我……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见他看的认真,江吟时也拿近了认真观察,好像……确实是有些眼熟。
他仔细回想了半晌,脑海中忽然有一道白光闪过,江吟时猛的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
曲皓星被他吓的一哆嗦:“你吓死我了!”
江吟时拍了拍他的肩:“对不住对不住,”随后对他二人道:“你们记不记得咱们在驿馆遇刺的时候,那些刺客手腕上绑着的,就是这样的护臂!”
经他这么一提醒,颜松落也想起来了,急忙道:“对对!还有咱们去水接天赴宴的时候,跟着游溪眠的那几个护卫,好像也是用的这种护臂!”
江吟时目光肯定:“没错!”
这可是个不小的发现,三人没闲着,趁着时间尚早,便出门去找寒漪瑾了。
寒漪瑾与梅馥霜同住一间房,有公主在,他们不敢贸然打扰,三人在外头踟蹰了半晌不知该怎么敲门,恰逢寒漪瑾端着一盘果子刚从厨房回来,见着三人鬼鬼祟祟的猫在门外,便在他们身后冷幽幽问了句:“你们三个干嘛!”
三个大男人被她吓了一跳,曲皓星捂着胸口转过身,惊魂不定道:“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寒漪瑾眯起眼睛狐疑的打量他三个:“大晚上的不睡觉,在我房间外偷偷摸摸的干嘛!”
江吟时遂问起正事:“这护臂,你和公主在哪儿买的?”
“熙和坊的一家成衣铺子,怎么了?”
江吟时:“那间铺子叫什么?”
寒漪瑾拿起盘中的果子咬了一口,想了想说:“好像是……霓裳记。”
颜松落走到寒漪瑾旁边,十分不见外的拿了一个果子吃起来,含混道:“明儿带我去一趟呗。”
寒漪瑾登时警惕起来:“干嘛,我可没钱啊,想买什么你自己带着银子。”
颜松落“啧”了一声:“瞧你这话说得,我是那种人么,等明儿去了你随便挑,看好什么哥哥给你和公主买。”
这两日颜松落老用“哥哥”二字揶揄江吟时,因此他听见这个称谓,太阳穴下意识的一跳。
寒漪瑾闻言刚想打趣一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极为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
寒漪瑾当即警惕起来,本能的就要把手中的盘子扔出去袭他个出其不意,却被颜松落一把按住手腕,眼含深意的摇了摇头。
其他两人自然也听见了,但不知对方身份,不能轻易打草惊蛇,故而寒漪瑾便佯装无事的说了句:“行,明天一早就带你去。”
三人就当是出来与她闲聊了几句话,说完便回房去了。寒漪瑾也推门入内,见梅馥霜正坐在桌边看书,就上前道:“四公主,我见你晚饭吃的不多,便去厨房做了几个果子,你……”
寒漪瑾的话突然顿住,她伸出去的胳膊僵停在半空,因为她才发现自己手中端的盘子已经空了!
她做了五个果子,自己吃了一个,颜松落吃了一个,另外三个呢?见鬼了不成!
而另一旁,三个大男人走回房间,颜松落一直在吃东西,嘴都没停过。
曲皓星好奇的问他:“你吃的什么?”
颜松落将手中剩下最后一个果子递给他:“刚才从漪瑾的盘子里顺手拿的,你尝尝?”
曲皓星倒真被他勾起了馋虫,接过来就咬了一口,一边吃一遍赞许:“呦,漪瑾这手艺不错啊。”
颜松落一把推开房门,接了一句:“那可不,毕竟是山横晚的老板娘呢。”
然而山横晚的老板娘,此时正在为她无故丢失的三个果子怀疑这四方馆里闹了鬼。
次日一早,颜松落便在馆内等着寒漪瑾与她一起出门。
管家如往常一般在府中遛鸡,颜松落见他走路姿势有点儿怪异,遂问道:“管家,您腿脚这是怎么了?”
昨日梅馥霜与寒漪瑾给他买的靴子有点儿小了,穿着有些计挤脚,所以今日走路才一瘸一拐的,但毕竟是公主的一番心意,管家也不能抱怨什么,便随口敷衍了一句:“噢,没事,方才踩着石子了,硌得慌。”
颜松落信以为真,不再追问了。
寒漪瑾打着哈欠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见着管家先问了声早,看他把新鞋换上了,便笑问道:“怎么样管家,这鞋是我亲自给您老人家挑的,穿着舒服么?”
原来是你挑的!管家的脚趾被顶的蜷缩着,笑的很是勉强:“行……很不错……”
寒漪瑾“哈”了一声,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不用谢我,是公主掏的银子。”
两人说罢就要往外走,恰逢曲皓星要去梅擎霜门外值守,与他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曲皓星想起什么似的,十分有礼貌的夸了句:“漪瑾,昨晚那果子很好吃,比外头卖的那些强多了。”
寒漪瑾登时停住脚步,转过身满脸怨气的看着他,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
曲皓星不明白她怎么这个反应:“什么……原来是我?”
他不明白,颜松落却明白,趁寒漪瑾要上前与他理论之前,赶忙拽了一下她的胳膊,有点儿心虚似的:“诶走了走了,趁着日头还没那么高,咱们早去早回。”
寒漪瑾被他拽着走,只能气咻咻的指着曲皓星喊道:“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曲皓星莫名其妙,心道我怎么招惹她了……
管家见二人走了,一心要回房间去换鞋,曲皓星瞧见了,好奇的问了一嘴:“管家,这就回去了啊?平日遛鸡不都要遛一炷香左右么?”
管家不想与他浪费时间,他脚趾疼的厉害,一步也没停的嘟囔了一句:“少管闲事!”
“诶?我……”曲皓星很是委屈,心道这一帮子人怎么回事,一大早的就没好气,我招谁惹谁了?
他憋着一股子闷气走到梅擎霜房间外,江吟时吃好了早饭要找梅擎霜谈事情,临进门的时候见曲皓星一脸晦气模样,关心了一句:“怎么了?”
曲皓星抱着臂靠在廊柱上一扭头:“没事。”
“没事你在这儿愁云惨淡的?”江吟时伸手薅住曲皓星的后领,拽着他走:“跟我进来,我有事。”
“诶诶……”曲皓星趔趄了两步,被江吟时拽进了梅擎霜的房间。
梅擎霜早就听见了他二人在外头说话的动静,等他二人进来了,便问道:“松落和漪瑾出去了?”
江吟时松开曲皓星,换了一脸正色:“是,他二人刚出门。”
梅擎霜“嗯”了一声:“曲皓星留在此处,以免引人怀疑,江吟时,你暗中跟上去吧。”
江吟时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
曲皓星见他三人都出去执行任务了,便问梅擎霜:“殿下,您有事要吩咐属下么?”
梅擎霜想了想:“现在还没有,你去忙吧。”
曲皓星“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又去房间外守着了。
颜松落和寒漪瑾就装作出门闲逛的样子,瞧见感兴趣的就要过去问问价格。
两人心大,身后不远处跟着个尾巴还逛的兴致勃勃,寒漪瑾想起之前燕识归送给自己的“手脂”用没了,便想着再买一瓶,结果寻了半天也没找见燕识归当日送自己的那种,颜松落怕她忘了正事,于是提醒道:“漪瑾,别忘了咱们可是要去霓裳记啊。”
寒漪瑾的目光还在路边的摊子中搜寻,闻言随口说了句:“知道知道,这不正往霓裳记走着呢么。”
她带着颜松落拐了几条街,抬手一指前面一个十分显眼的铺子:“喏,这不就到了。”
后面那人从四方馆一直尾随到这儿,颜松落和寒漪瑾装作没察觉的样子,抬脚就进了霓裳记。
这店不算小,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男女成衣,挑选的客人也不在少数,两人对视了一眼,便各自分开了。
颜松落环顾了一眼四周,见到了寒漪瑾昨日买的那种护臂。他走过去拿起来端详,旁边便有铺子内的伙计过来招待他:“客官,您要买护臂啊?”
颜松落“嗯”了一声,装作不满意似的:“就这几种啊?样式也太简单了些,不衬本少爷这般风流倜傥的模样啊”
那伙计笑了笑:“客官,您眼光高,但咱们铺子里的护臂已然是京中最时兴的了,若是您在我们店里选不到满意的,去到别家,就更没有能入眼的了。”
“是吗?”颜松落拿着手中的护臂问那伙计:“可我没见过这京中有什么人戴这种护臂啊。”
伙计说话不设防,听颜松落这么质疑他们店里的东西,当即就被激起了几分争胜的心思:“那是您没见,就您手上的这款护臂,可是我们店里卖的最好的,常有人一买就买好几副呢。”
“自卖自夸吧你就,”颜松落笑了两声,非得与他犟嘴:“我与妹妹一路从府里过来,走了七八条街巷,就没见有人戴这东西。”
“瞧您这话说的,我骗您干什么啊,我们店的样式出了名的好看,有不少大户人家常年从店里订衣衫,城东的刘员外,茂云酒楼的张老板,还有……”
“李丁,仓房那边忙不过来了,你去添把手,这位客人我亲自来招待。”伙计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人给打断了。
这位名叫李丁的伙计闻言“噢”了一声,撂下一句“我这就去”,便小跑着离开了。
颜松落看了看来人,是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子,便主动开口问道:“阁下是这家店的掌柜?”
对方点了点头:“是,在下看您在鄙店挑了许久也没有合心意的,想来是我们店的东西不入您的眼,不知您喜欢什么绣样,若是能给我图纸,鄙店也可以请绣娘为您单独绣一副,只不过这价格么,就要略高一些了。”
这掌柜很会做生意,可颜松落偏要鸡蛋里挑骨头,他将手上的护臂随手撂回原处,微微嫌弃道:“但本少爷看这绣工,也就一般啊。”
那掌柜闻言深深的打量了颜松落一眼,而后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鄙店开门数载,广纳四方来客,若是有让客人不满意的地方,在下自然虚心纳谏,以图改进,可若是有人故意来店里挑毛病闹事,那就别怪本店招待不周了。”
“诶?”颜松落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当即拔高了自己的声调:“你这叫什么话!说的本少爷像是故意来寻衅的一样,瞧没瞧见本少爷身上这件外袍,”颜松落抬起袖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还不等对方看清便收了回去,那神色,说的跟真的一样:“这可是从宫里出来的绣娘绣的,能比不上你们这些坊间的手艺?”
那掌柜闻言还想细细的去看,然颜松落穿的不过是件普通的衣服罢了,跟宫里半点儿关系也没有,怎肯让他这种行家瞧出破绽,是以便装作扫兴的模样高喊道:“妹妹!妹妹!不买了!回去了!”
他一连喊了好几声,喊的店内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寒漪瑾也听见动静,从一个帘子后面钻出来,身上还搭着好几件衣服,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模样:“啊?怎么啦哥哥?”
她小跑到颜松落身前,拿着一件新衣服在自己身上比量:“看,好不好看?这颜色是不是太艳了些?会不会稍显俗气?但这料子倒是蛮好……诶,干嘛呀!”
她正自说自话呢,颜松落便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新衣服扔给那掌柜:“好看什么好看,走,哥哥带你去别处买!”
寒漪瑾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那件衣服,状似不舍:“我……我觉得挺好啊……诶……你别拽我啊……”
那掌柜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心中不禁疑惑:难道真的是我多疑了?
颜松落装模作样的拉着寒漪瑾走出了好远才将人给松开,两人并肩而行,颜松落低声问她:“有什么发现么?”
还真有。
寒漪瑾道:“我跟着那个叫李丁的往仓房的位置走了几步,怕被人发现,所以没有跟到底,但是却在地面上瞧见了一些擦痕。”
颜松落皱了皱眉:“擦痕?”
“对,”寒漪瑾点头,正色道:“一个卖成衣的铺子罢了,就算那些衣服再重,能重到哪儿去,如果这家店真的跟兰鹤诗有关系,那你想想,他们拖拽什么东西的时候,才会在地上留下擦痕?”
几乎是寒漪瑾话音刚落,颜松落便想到了:“军……”
寒漪瑾:“嘘!”她对颜松落点了点头,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原来军饷消失的那段时间,兰鹤诗把那二十万两银子藏在这儿了!
颜松落警惕着四周,对寒漪瑾道:“可是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有没有可能,兰鹤诗手下的那群人,刚好就喜欢这家店的护臂而已?”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地上那擦痕,也不是拖拽装军饷的箱子时留下来的,但寒漪瑾才不去费心思虑那么多,她抬手遮着太阳,轻巧的说了句:“查查不就知道了。”
颜松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查?”
寒漪瑾微微抬头看着他,而后目光突然往后一瞥,紧接着便收了回来。
颜松落当即了悟:“漪瑾,你聪明啊!”
寒漪瑾得意的轻哼了一声,两人继续闲逛似的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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