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时带寒漪瑾来了兰松野暗卫的那家质库。
两人易了容,店里的伙计没认出来,十分热络的上前招呼道:“客官可是要当东西?”
江吟时拽住那人的手腕往里走了几步,而后撕下脸上的假面:“是我。”
那伙计一怔,不过是须臾之间,便恢复如常,而后吩咐别人守好门口,自己带着人入内了。
江吟时:“我长话短说,方才我二人将刑部搜到账本的事情,透露给了太子的人,太子知道刑部拿到了不利于他的证据,也许会派人刺杀刘大人,今晚就劳烦诸位见机行事了,四方馆外多了很多太子的眼线,出入多有不便,我们恐怕无法按照先前的计划,配合你们去刺杀周贵了。”
那伙计点点头:“这是我们主子的事情,自该我们上心。”
江吟时又问:“我们殿下还想问,仁武军或者是太子那些杀手,可有什么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只要证明那些劫走军饷的是太子的人,太子必死无疑。”
那人想了想,而后半开玩笑似的说了句:“与众不同……太子的人没人性,算不算?”
江吟时和寒漪瑾异口同声:“你说呢?”
那伙计乐了,江吟时他们两个实在想不明白,公子兰的人到底是心大还是不在乎他们主子的死活,这个时候竟还有心思开玩笑。
那伙计道:“放心,睿王的意思我明白了,此事我们设法告诉主子,让他想办法,二位忙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今晚我们就让刑部的人把周贵抓回去。”
“嗯,”江吟时点了点头:“那我们走了。”
东宫。
兰鹤诗听闻了手下人传回来的消息惊怒不已:“什么!你说刑部搜到了霓裳记的账本!”
方才伪装成首饰商贩的人,此刻正垂首站在兰鹤诗身前:“卑职也不确定是不是账本,但听那两人说的不似作伪,卑职怕耽搁了正事,所以急忙回来禀告殿下。”
兰鹤诗狂躁之余一脚踹翻了腿边的桌案,恨声道:“那么大的火,刑部的人怎么会找到账本的!”
这个问题谁也不清楚,那个手下顶着兰鹤诗的怒意,硬着头皮问道:“殿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兰鹤诗遂静下来,慢慢梳理现在的境况。
游溪眠消失了,霓裳记被封守,如今账本又被刑部搜去了。这桩案子眼下看来是自己占尽优势,可刘君清却也没闲着,他一个巡案御史居然有本事查到这些,自己当日真是小瞧他了!
那日自己在朝堂上故意激怒郭唯空,逼得他撞墙自证,就是为了让他不要再查这桩案子,谁知一个不擅查案的刘君清,居然慢慢的摸索到这么多线索!
不行,再这样下去,刘君清很有可能将此案的真相查清,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兰鹤诗思来想去,良久,只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对那下属狠戾道:“传孤的命令,今晚,刺杀刘君清。”
那下属不敢违抗,应了声“是”,便转身出去安排了。
入夜后,刑部。
刘君清从霓裳记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刑部值房内思考关于这桩案子的线索。
游溪眠的尸体,霓裳记仓房内的擦痕和那些兵刃,还有它与东宫往来的账簿,这些线索都明显的指向太子,是太子派人放火烧了大皇子的府宅,借机将二十万两的军饷藏入府内,又借着探查火因之时假意发现赃银,从而坐实了大皇子与南重阙联手劫走军饷的罪名。
可这些证据都太薄弱了,依照太子的性子,就算他用这些证词当朝指控对方,太子也会为自己据理力争、洗清嫌疑。
因此若要找,就要找到关键证据,能直接证明是太子谋划了这一切的证据。
可要从何处找起呢……
查案不是刘君清的长项,有些线索说不准是自己疏漏了,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觉得郭唯空兴许还没睡下,便决定冒昧前去拜访一趟。
他起身吹灭房间内的烛火,而后走出去关上门,刚踏入庭院没有几步,却突然听得一声破风而来的呼啸,刘君清一身武艺也不算弱,当即便灵敏的躲开了,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方才站立的地方便传来一道有力的铿锵声,是箭头射到地上的缘故,刘君清站稳后抬头一看,心中不禁骇然:房顶上何时多了这么多刺客!
单打独斗没有胜算,刘君清知道这个时候不该逞能,便趁机高喊道:“来人!有刺客!”
他的反应快,东宫的人反应更快,第一只箭没射中,立刻便有第二波箭雨落下,刘君清急忙跑到廊下躲避,然这只是挡去了部分箭矢而已,来的刺客不在少数,粗粗一看便知有十余个,只躲不是办法,必须要回击。
好在刑部的差役来的很是及时,见刺客来袭便纷纷拿出刀剑抵挡,刘君清也从房内找来一把长剑与他们一同厮杀起来,刺客人数虽然有限,可他们却是奉了兰鹤诗的命令来的,若是今日不将刘君清杀死,他们回去也没好果子吃,因此一个个的竟奋勇无双,大有破釜沉舟的架势。
刑部的人见他们杀红了眼,心中自是讶异,但自古以来都是邪不胜正,刺客勇猛,他们便更不可能畏缩不前,是以前不久还安静祥和的刑部,霎时间便沦入了刀光剑影、惊心动魄的砍杀中。
这群人像是不要命一般的冲着刘君清下手,刘君清自然也能猜出他们是谁派来的,可今日这场敌对只能赢不能输,因此无论如何,也要拼死一搏,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直冲前面的刺客而去,两方正杀的敌我难分之时,却听得外头一声高喊,突然传入了他们耳中:“不好了!东宫着火了!”
“东宫着火了!快救火!”
东宫着火了?怎么可能!
那些刺客一听到这话不禁有一瞬的分神,有人抬头去看,果然见到东宫方向传来一片火光。
见他们有一刹那的失神,刑部的人趁机加大攻势,原本输赢难分的局势就在此刻立即转变!一着不慎,后面便有些抵挡不住,再加上刺客都惦记着东宫的情况,因此竟渐渐地开始显露败势!
眼见再这么拼下去就要不敌刑部,刺客中有一人当机立断,高喊道:“撤!”
而其余的人听闻后也丝毫不恋战,十几个刺客转身便飞了出去。
刑部的差役自然不肯放过这些人,便下令道:“追!”于是又有一群人手持刀剑,没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刘大人,您没事吧?”那些差役没有全部去追拿刺客,还有两人就留在此处,以防那些人调虎离山,去而折返。
刘君清摇了摇头:“没事。”
刑部之外,方才那个喊“东宫着火”的人早就不见了,而那些刺客也不会傻到直奔东宫而去,便分开逃窜。
刑部的人也分头去追,其中两个差役追进一条巷子的时候,听得前边传来“哎呦”一声痛呼,便急急上前,见到一个更夫倒在地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大晚上的跑的那么快干什么!”
刑部的差役上前将其扶起,眼见前头是一条岔路口,便急声问道:“撞倒你的人往哪里跑了?”
那更夫揉着腰,抬手一指:“就这条,牡丹巷。”
刑部的人撂下一声多谢,便急急往牡丹巷追去了。
那更夫眼含深意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铜锣,敲了一下,喊了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随后慢悠悠的走远了。
牡丹巷的尽头是个死胡同,若那刺客真的逃进了这里,必定藏在其中的某一户人家里。
两名差役握紧手中的刀细细往前寻着,夜里视物多有不便,其中一人便拿出火折子照明。
他二人看的仔细,丁点儿线索也不肯放过,等走到第六户人家的时候,其中一人拽了对方一下,示意他往地上看,后者便低头望去,就见这门外有一串脚印。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便手持刀剑,一脚踹开院门冲了进去。
周贵在里头睡得正熟,冷不停听见房门被“嘭”的一声踹开了,当即被惊醒,下意识就要穿上鞋往外逃,然而已经晚了,那两个刑部的差役已经冲了进来,扫了一眼发现这屋里只有一个人,刚要纳闷儿的时候,却瞧见对方的面容,惊愕道:“周贵?!”
周贵还想再拼一把跑出去,可他是刑部搜寻了多日的嫌犯,如今误打误撞终于找到了此人,这两个差役怎肯轻易让他逃脱!
于是这二人毫不犹豫的上前其制伏,周贵双拳难敌四手,被他们钳制住后挣扎不开,只能任由着他们押着往刑部走。
兰松野的暗卫就埋伏在回刑部的必经之路上,等了半晌,见周贵终于被抓来了,便藏在树上,对准他上半身射出一箭。
那两个差役反应到也快,听见风声之后急忙出剑抵挡,电光火石之际,只听“噔”的一声脆响,那支箭便被弹开了。
暗卫的目的达到了,转身就跑,押着周贵的其中一个差役本想去追,却被另一人给拦住:“等等,别追了!当务之急是先把他押回刑部,到底是谁要灭他的口,想必他比咱们清楚。”
两人看了看周贵吓掉了一半魂的模样,遂立即加快速度,往刑部赶去。
刺客逃离之后,刘君清就一直在刑部等着,如今有人想杀他,他自是不好再去找郭唯空,以免给他带去麻烦。
出去追捕的人约莫两刻钟才陆续回来,刺客并未全部被抓到,他们趁夜分开逃窜,没那么容易追上,因此只带回来了两人。
而方才那场火烧的太巧了,于情急之时帮了他们一把,刘君清便问:“东宫为何失火?”
回来的差役却道:“大人,东宫没有失火,只是东宫方向,有一户人家的柴火烧了,从咱们这看过去误以为是东宫,想来也是更夫没弄清楚情况,胡乱喊的。”
没有失火?刘君清觉得此事有些怪,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毕竟出去追捕刺客的差役居然阴差阳错的找到了周贵,实乃意外之喜,因此必须连夜加以审问,誓要问出隐瞒的真相。
刘君清让人将周贵带上来押在堂中,他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周贵!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替人作假证,欺瞒案件主审官员是何罪名么!”
周贵不确定方才那一箭到底是不是太子要灭自己的口,就算太子要灭口,会来的这么快么?自己前脚被抓,东宫立马就知道了消息?会不会是刑部故意做戏给自己看?
可那支箭的势头,又确实像要取自己性命一样……周贵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故而不敢开口多言。
刘君清见他不肯主动交代,便知他心里仍希望有人会保他,于是冷笑了一声,诱供道:“周贵,你以为此次只抓了你一人回来?”
周贵眼神有几分强装的镇定,他嘴硬道:“草民不知道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草民不曾作假证,更不曾欺瞒大人,大人无故抓捕良民,就不怕此事传扬出去受人指摘么!”
刘君清轻笑了一声:“你倒是能言巧辩。”他起身走到周贵面前俯视着对方,周贵只觉得头顶有一片阴影将自己笼罩,就在这惴惴不安中,他听见刘君清说:“今日太晚了,本官就不审你了。”
周贵下意识松了口气,然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刘君清又道:“本官方才说,今晚并非只抓了你一人,不是虚言,另外两人说不定你还认识呢,这样,今晚你们三个都在牢中休息一晚,明早辰时之前,谁先开**代,本官就饶谁的性命。”
周贵闻言猝然抬头,他眼中的惊恐像是要溢出来一样:“你……你这是草菅人命!大人身为朝廷官员,怎可如此枉顾法度!”
刘君清蹲下去与周贵齐平,兴许是多日以来查案的愤懑,今夜又遭到行刺,以至于他此刻有种豁出去的狠劲儿,他看着对方颤栗的瞳孔,笑的有点儿瘆人:“罔顾法度?这话从何说起?狱中有犯人庾毙是常有的事,谁会大费周章去查你的死因,况且……”他顿了顿,语气有点儿耐人寻味:“太子知道你被抓了,你猜他会不会先我动手之前将你灭口?”
刘君清凑近了,死死的盯着他,嘘声恫吓道:“刑部有东宫的眼线,本官一直查不出那人是谁,今日正好用你诱他现身,也算你死得其所。”
周贵听见他这话,吓得面色惨白,眼中满是惶骇,一副神魂具散的模样。
而刘君清懒得管他,说罢便站起来,语气酷寒的吩咐周遭差役:“将他押下去关起来,连同那两名刺客一起,告诉他们谁先开**代,谁就能活命。”
差役应了声“是”,一左一右架起周贵就往牢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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