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擎霜原本在屋里压着火气,一听到兰松野的声音,邪火莫名其妙的消了一半。
他走到门边,本想打开门让外头那人进来,结果不知道想到什么便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何事?”
兰松野扒着门缝想要往里瞅,有点儿愧歉的说道:“你没哭吧?”
梅擎霜:?
他一下子跟不上兰松野的心思,皱眉道:“好端端的我哭什么?”
兰松野用力推了推门:“那你倒是开开门啊。”
梅擎霜觉得他去而复返定是改了什么主意,若就这么晾着他,还不知道他要如何作妖,便抬手将门打开了。
兰松野扒在门上,梅擎霜这么一开门兰松野没站稳,直愣愣的就往他怀里扑。
梅擎霜下意识将人接住,兰松野心满意足的在他怀里蹭了蹭,而后像是奸计得逞一样,勾起一只脚将门踹关了。
外头那四人:……
江吟时有些拿不准:“咱们……还在这儿候着么?”
颜松落挠了挠头:“这……不好说,刚才他俩在里头不就无缘无故的吵起来了,谁知道这次还吵不吵。”
楼东月:“再等等吧。”
众人一致点头。
梅擎霜伸手将他推开,奈何兰松野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的黏在他身上,无论如何就是不松手。梅擎霜无奈道:“你又要干什么?”
兰松野从他怀里仰起头,一双眼睛明媚而真诚:“我错怪你了,此番是来给你赔罪的。”说完又怕梅擎霜要继续推他,便将人抱的更紧了一些。
他这番无辜的模样特别惹人怜,梅擎霜的手顿了顿,原本所剩无几的火气被他这双清澈明快的眼眸一瞧,顿时消散干净了。
他清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说道:“错怪我什么了?”
兰松野若想哄谁,那好听的话可是张口就来,他搂着梅擎霜的腰,眼巴巴的望着他:“我在质馆等了你好久啊,我以为你没来看我。若不是我方才回去砸……翻被褥,都不知道你落了一方帕子在我那里。”
梅擎霜被他哄的无比心软,嘴角带了点儿微不可见的笑意:“那你要如何赔罪?”
兰松野站直了,将双臂收回来,把一直提在手上的小包袱在他面前晃了晃,意味深长道:“今晚全凭你发落。”
他本以为自己都说的这样直白了,梅擎霜就应该兽性大发按着自己开始收拾才是,不曾想他只是抿了抿唇,而后喜怒不辨道:“你是认真的还是一时兴起找我寻乐子的?”
兰松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有多混账,怕是梅擎霜真的将自己当成那般随意的人了。
他本想开口就说一通信誓旦旦的剖白,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太矫情,便装出一副略显失落的模样道:“你怀疑我的心意?罢了,是我自作自受,我这就出去让他们把我捅穿了给你泄愤,让我的血溅在花枝上,此后每到冬日你院中梅花灼灼盛开的时候,便是我的思念化作一缕冷香来看你了……”说罢就泫然欲泣的往外走。
快拦我快拦我,兰松野心想。
然他的手都摸到门框了,也没听见身后的人有什么动静。
因为梅擎霜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含讥诮、静悄悄的看着他装。
兰松野当即有些后悔方才将话说的如此不留余地,以至于现在竟不去这个台阶了。
眼看着就要推门出去了,他若再不拦我,我可怎么办呢……电光火石之间,兰松野灵机一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抬起自己一只脚往门上狠狠一踢!
下一瞬,他就倒抽着冷气疼的弯下腰去。
梅擎霜没想到他来这一招,焦急的走上前蹲下去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兰松野顺势往他怀里一钻,继而攀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又似抱怨又似嗔怪一样的说道:“我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肯信我,非要等我伤着了揪一揪你的心,你才肯原谅我是不是?”
梅擎霜哭笑不得:“我没有那个意思,谁能想到你对自己这般狠,直愣愣的就往门上踢?”
兰松野懒洋洋的窝靠在他怀里,理所当然道:“那还不是为了哄你。”
梅擎霜将人横抱起往床边走去,失笑道:“那以后换种方式哄,照你这法子怕是哄不了几次,先将自己伤了个遍。”
兰松野搂紧他的脖子,狡狯道:“成,都听你的,今晚你说怎样就怎样。”
梅擎霜将人放到床上,作势就要蹲下去脱他的靴子,兰松野一把拦住他:“哎呀不要紧的,天色不早了,咱们抓紧办正事。”说罢就要抓着他的手往床上拽。
梅擎霜笑着拍了他一下:“急什么,等着。”
兰松野见他说完这句话竟是要往外走,登时不安的喊住他:“站住,你干什么去!”
梅擎霜:“他们四个还在外头候着,这么冷的天难不成让他们冻一整晚?”
兰松野松了一口气:“那也用不着出去啊。”他随手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瓷罐,然后用力往窗牖上一扔,瓷罐砸出“嘭”的一声响动,兰松野对外面喊道:“都别在外头杵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外头那四人听见那声闷响原本还有些紧张,但兰松野接下来的这句话便让他们彻底顿口无言了。
四个人面面相觑,燕识归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成了,咱们找地儿烤烤火吧。”
颜松落提议道:“这么冷的天儿,要不,咱们几个吃锅子去?”
江吟时点点头:“好啊!”
四人遂结伴走开了。
屋内,梅擎霜见此忍俊不禁,转身看向他道:“我以前怎么没瞧出你是这般急色的人?”
兰松野侧躺下,一只胳膊撑着脑袋,另一手在自己面前的空处拍了拍,示意他过去躺下:“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快过来,重新仔细的了解一下。”
任谁面对这般直白又大胆的狐狸精,都很难抵抗住他的诱惑,更何况梅擎霜早已入他彀中,因此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往床边走去,等他坐到兰松野身边的时候,按下对方不安分的手,一字一句认真问道:“你可真的想好了?”
兰松野明白他什么意思,他们两人一个晟国皇子,一个昭国皇子,即便不是死对头,可似乎也不应该变成眼下这种关系,他们能长久么?两个国家的朝堂之上,能容得下有抱背之欢的皇子么,能容忍这样的人争夺皇位么?
答案貌似很清楚。
可是兰松野不想管那么多,他向来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他亲自设计将自己送来晟国为质、又一步步的与梅擎霜协力除掉梅境和,在晟国发生的桩桩件件,全部都是他自己所决定、掌控的。
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需要时时刻刻紧绷着,如果有人同自己一起,或许可以在凶险的前路上,给自己增加几分一往无前的信念。
因为从此刻开始,他们都不再是孤身一人,只有登上帝祚,才能护住自己心口的这一块软肋。从某一点来说,权利于他们而言,不是肆意妄为的资本,而是为对方披上的铠甲,能帮彼此挡去世俗攻击的箭矢。
兰松野一只手放在床上,用两根手指交替着‘走’向梅擎霜,他像个魅惑人心的精怪,一举一动都叫人猜不透用意,梅擎霜任由他这么靠近自己,而后勾起自己的衣袖绕在指尖,摄住自己的目光,眼神坚定又幽深的说道:“我浑身上下就这张嘴最不可信,但别的地方却再诚实不过了,要不,你亲自试探一番?”
梅擎霜的眸光晦暗了几分,他慢慢俯下身去,哑声道:“这可是你自找的,日后后悔也无用,再问你最后一次,决定好了没有?”
兰松野平躺下,双臂环住他的脖颈,驴唇不对马嘴的回他道:“一会儿你轻点,上次回去后我身上酸了两三天呢,怪……唔……”
“叭”的一声,梅擎霜脑海中那根控制自己**的弦断了,不待兰松野说完,梅擎霜就吻上了他的唇,粗重的喘息充斥在耳间,理智如断崖上的流水,在倾泻的那一刻,化作奔流的**,落在崖石之上,砸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床榻变成了海浪,他们跟随海水的沉浮而交织纠缠,房间中的空气变得越来越湿黏,像是一块吸了水的棉花,所有心跳催生出的低语,全部弥散在门窗之内,半点儿都没有泄漏出去。
外头的寒风卷出了哨声,他们在刺骨的冬夜里,大汗淋漓。
这一折腾就折腾到后半夜,原本梅擎霜惦记他寒症刚好,只索取了两三次,兰松野却仿佛色中饿鬼一样,停下了没一会儿就缠着他继续,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任谁也抵挡不住枕边这样一个美人的存心引诱,梅擎霜被他撩拨的双目发红,直将他逼得哭出声来才肯作罢。
兰松野软绵绵的缩在被子里,眼尾还湿哒哒的,瞧着怪可怜的。
梅擎霜为他拭去了眼泪,将他搂入怀里哄道:“好了,今晚适可而止,睡吧。”
兰松野吸了吸鼻子,脑袋在他肩窝处蹭了蹭,嘶哑道:“睡不着。”
梅擎霜瞌上双眸,声音低沉而餍足:“怎么了?想什么呢?”
怀中人慢悠悠的说:“挛鞮贞元。”
嗯?梅擎霜猛然睁开眼睛,低下头拑住兰松野的下颌迫使他看着自己:“想谁?”
这话里的醋意甚是明显,兰松野故作夸张的闻了闻,揶揄道:“酸死了。”
梅擎霜哼笑一声,作势又要翻身,身体力行的治治他这嘴硬的毛病,兰松野吓得慌张不已,连忙捶他道:“开玩笑的,我忽然想起挛鞮贞元长得像谁了!”
梅擎霜见好就收,重新躺回去问道:“像谁?”
兰松野犹疑道:“像……常皇后。”说完这话他仿佛不确定似的,又闭上眼睛回想了一番当日宫宴上的情形,片刻后睁开眼睛,肯定道:“对,就是像常皇后!”
梅擎霜莞尔道:“你还真是只狐狸。”
兰松野听见这话抬起头,天真而好奇道:“什么狐狸?”
梅擎霜经他这么一看险些又要把持不住,忙在他眼睛上吻了一下,轻声道:“那北狄人的事改日再说,先睡觉,否则又要起不来身。”
兰松野“噢”了一声,很是乖顺的窝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临睡前嘟囔了一句:“明天早晨别喊醒我。”
梅擎霜“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睡吧。”
次日,果真如梅擎霜所言,兰松野一觉睡到他散朝回来。
今日颜松落没跟着他上朝,江吟时跟随梅擎霜回府后见他三人侯在外头百无聊赖,不禁讶声道:“公子兰还没醒?”
楼东月点了点头:“方才进去瞧过,仍旧睡着呢。”
“啧啧,”江吟时慨叹道:“真厉害啊,这么个睡法……”他还没说完呢就被梅擎霜瞥了一眼,当即吓得噤声。
梅擎霜扔下他四个推门进去,江吟时见门闭紧了,不禁好奇道:“你们主子在质馆也睡到这个时辰么?”
燕识归摇了摇头:“也不是,还有睡到下午的时候。”
江吟时和颜松落目瞪口呆:“啊?下午?”两人面面相觑,心道没见过当质子当得这样舒坦的。
梅擎霜也纳闷儿这人怎么这般嗜睡,一想到他上次发热的事,第一反应就是不会又受了寒吧,于是急忙走到床边坐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确定没有异常才放下心来。
眼见着快正午了,梅擎霜本想叫醒他,可念在他昨晚确实辛苦,便又给他掖了掖被角,任由他这么继续睡下去。
于是兰松野一直睡到午后才醒。
梅擎霜是个闲散皇子,晟帝从来不会吩咐他什么差事,因而他散朝之后清闲自在的很,不是读书作画就是游船听曲。
是故兰松野一睁开眼睛就瞧见坐在床边翻书的梅擎霜。
不得不说他这张脸太出挑了,仅仅是侧颜就将兰松野迷的神魂颠倒,他想起昨日夜里这人深邃如星海的眼神,突然如怀春少女一般,生出几分羞赧的心思。
梅擎霜没察觉他醒了,兰松野便伸出一只脚戳了戳他。
梅擎霜感受到异动,用手按住他的脚踝,眼神从书移到他的脸上:“醒……”梅擎霜才说了一个字,就出神了。
兰松野半张脸蒙在被褥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应当是没有完全清醒,眼中那点儿迷蒙的睡意还未散去,慵懒中掺杂着一丝迟钝,使得他看起来有种可以任人欺负的柔弱感。
梅擎霜忽然萌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要不我改造一间密室,将他藏在府中吧。
兰松野见他愣了愣神,不明所以的又踢了他一下:“怎么了?”
梅擎霜回过神来,十分自然的收起方才那点儿私欲,面色如常道:“没事,起来吧,我让厨房做些吃的,咱们一块吃。”
“啊?”兰松野探了探脑袋看了一眼外头:“你不会等着我,一直没用饭吧?”
梅擎霜用力捏了捏他的脚踝,笑道:“既然知道还不快起来。”
兰松野虽然这样问,但他这人从骨头缝里就散漫,眼下被窝里又暖融融的,他有些不舍得起身换衣,便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磨磨蹭蹭的裹着被子坐起来了。
梅擎霜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兰松野趁机卖乖,“咚”的一声又躺倒,抱怨道:“酸,疼,浑身上下都别扭。”
梅擎霜哭笑不得:“别耍赖,昨晚明明精神的很。”
兰松野哼唧了两声,迷迷糊糊的又转过身去,就是不肯起。
梅擎霜拿他没办法,正当要起身去吩咐厨房做吃食的时候,江吟时在外头敲了敲门,声音透着几分不妙:“殿下,安王突然过来了。”
两人突然一愣,兰松野很是利索的坐起来,怨愤的踹了他一脚:“你怎么又把梅枕霜引回来了!”
梅擎霜不怕被梅枕霜发现他二人的事,反而是忍不住笑道:“你这踹人的毛病到底哪儿来的?”
兰松野见他这般轻松便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对策,于是瞪了他一眼,矜傲道:“少废话,先出去把人打发了再说!这人阴魂不散的专门坏我好事,梅境和之后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他!”
“嗯好,都听你的,”梅擎霜忍笑将他按回枕上:“你安心躺着,我去去就回。”说罢想到什么,便说道:“你转过身去,面朝墙壁侧躺着。”
兰松野乖乖照做:“干什么?”
梅擎霜将他肩上的被褥往下扯了扯,露出一抹清瘦的肩膀:“委屈你一下,稍微牺牲点色相。”
这是又要做一场私下里□□的戏迷惑别人呢,兰松野回头剜了他一眼,用嘴型警告道:下不为例。
“自然。”梅擎霜心道,此番梅枕霜来的让他猝不及防,若非如此,他怎会舍得小狐狸这番娇嗔模样让别人瞧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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