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素闲自然不知道方倩茹卯着劲要给改变自己在外头的名声，还琢磨着让她当大嫂。

这会儿她让马车停下，带着春燕和剩下的一个护卫慢慢走去书局。

春燕一肚子的疑问，正巧巷子里没人，于是嘀嘀咕咕问道：“表小姐，那城西的方家跟殷家一样是应京的士族。方姑娘回去后，长辈们担心消息走漏，回来杀人灭口怎么办？”

沈素闲听得笑了：“你以后少看点话本，应京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哪里会胡乱杀人？士族最讲究脸面和名声，他们不会做出杀救命恩人之事，想必会出一笔不菲的封口钱。你在外头可别乱说话，不然我可救不了你。”

这话吓得春燕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说错话被方家人听见，也扔进树林里去喂野兽！

只是听见有丰厚的封口钱，春燕又忍不住嘀咕道：“方家那样的人家，也不知道会给多少银钱。正好表小姐存不下多少月钱，这笔钱正好能攒起来，以后当嫁妆。”

沈素闲听得一笑：“你这年纪不大，倒是想到嫁人了？我要是去当女先生了，就先给你选个良人，也就不用跟着我东奔西跑了。”

春燕连忙摇头道：“表小姐去哪里，奴婢就跟着去哪里。这天底下哪里有表小姐这么好的主子，奴婢巴不得这辈子都跟着。若是嫁人，也得带着夫婿一起跟着。”

沈素闲险些笑出声来：“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养你一个不够，还得养你一家子了？”

春燕又摇头想解释，只是嘴笨，满脸着急。

但是她对上沈素闲含笑的眸子，就明白自家表小姐这是在打趣自己呢，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好在书局已经到了，沈素闲的心思立刻在书册上，春燕才在后边偷偷松了一口气。

沈素闲先跟掌柜打了一声招呼，掌柜正忙着，只能指了方向，告诉她新来的书简在哪里。

她挑了一些，让春燕和护卫帮忙搬到角落去。

沈素闲打开一卷竹简，不由入神，看完后发现找不到下一卷。

书架上的新书尚未完全整理好，她低头翻找了一会，依旧没找到，额头不由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这时候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身边响起，还有一卷竹简递了过来：“姑娘是在找这个吗？”

沈素闲连忙抬头，看见来人不由一怔。

对方是个年轻公子，生了一副好容貌，清俊矜贵，通身气势不凡，想来是大家族出身的公子。

他身上的衣裳并不花团锦绣，只在袖口和衣摆有刺绣云纹，沈素闲看着图案有点熟悉，一时没能想起来。

衣裳是年轻公子少有的暗色，素净得很，布料却是极好。

暗色显得稳重，却容易透出老气沉沉，偏偏在这位贵公子身上穿着就极为合适，显得他更是沉着稳重。

最吸引沈素闲的，却是这位公子的一双眼眸。

他眸光清正，看过来的目光没有半点不敬和嫌弃之色，认真且专注，让人心生好感之余，眼底却又透着几分历尽千帆的沧桑。

瞧着这位贵公子不过弱冠之年，想必是经历了许多。

沈素闲的思绪不过一瞬就收了回来，道谢后接过竹简一看，果真是她要的下一卷：“多谢公子。”

这位公子长得美，人还怪好的。

见沈素闲久寻不得，他就顺手帮忙，不过也到此为止，想必没有攀谈的意思。

应京就这么大，贵人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除了不大出门的贵女们，贵公子大多一眼就能认出沈素闲。

她这身份尴尬，想跟自己来往的贵人就不多，沈素闲也是习惯了。

沈素闲正打算低头看手里的竹简，就见这位贵公子不但没离开，甚至还主动开口问道：“姑娘对兵书感兴趣？是想以后当个女将军吗？”

换做其他人问这么一句，沈素闲只以为对方在嘲讽自己。

但是换了这位贵公子，可能脸长得太好，让人很难心生恶感之外，语气里还尽是疑惑和好奇。

他似乎不明白一个养在闺阁里的年轻姑娘，怎么会对兵书感兴趣，除非是真的想上战场。

别人认真问，沈素闲也认真回答道：“看看兵书就上战场，也不过纸上谈兵，哪个当将军的人不是浴血奋战，九死一生？”

“我只是喜欢看书，各种杂书都会看看，或许不能什么都精通，起码什么都会一点。不怕公子笑话，我想以后当个女先生。学生年纪小，什么都好奇就会问，要是我一句都答不上来，实在难为情。”

“再说了，兵书也未必只用在战场上。人与人之间你来我往，何尝不是另外一方战场？”

各种**算计，勾心斗角，有时候却也能无声无息要人命的。

沈素闲察觉自己一时话太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美男在前，还是对方难得愿意听自己说话，她不由尴尬一笑。

却见对方一脸正色，赞成地点头道：“家父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沈姑娘见识不凡，若是为女先生，学生有福了。”

这话夸得直白，叫沈素闲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说道：“公子谬赞了。”

贵公子嘴角微弯，眼底透着零星笑意：“今儿是我唐突，为给沈姑娘赔罪，正好我家中有一套兵书，比这些更全，回头赠与姑娘。”

“对了，我姓左，排行第三。”

说完，他不等沈素闲回应，转眼就大步离开了书局，消失在她面前。

沈素闲满脸愕然，转念想到对方姓左还排行第三，岂不是那位丞相府的养子左将军？

她没料到竟然会在书局碰到左清川，更没想到这位赫赫有名的武将竟然容貌清俊如斯。

如果他没透露自己的身份，沈素闲只以为是哪家出身不凡，身上又有故事的翩翩贵公子。

左清川那双眼睛让沈素闲印象深刻，她在殷府的处境如此尴尬，左清川在丞相府也是如此吗？

处境相似，她忍不住感同身受。

刚才交谈，寥寥数句而已，沈素闲对左清川的印象相当不错。

如果不是殷蕙兰的话，左清川其实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但是沈素闲很清楚殷蕙兰的性子，她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沈素闲要是靠近左清川一步，她在殷府的处境只会更尴尬。

她倒是不怕殷蕙兰，只觉得会给殷老夫人添麻烦。

殷老夫人这些年对自己不薄，沈素闲并不愿意让她左右为难。

只是她盯着手里的竹简好一会，却没看进去一个字。

沈素闲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左清川并不是巧合出现在这里，而是专门来见她的。

思及此，她很快摇头失笑，只觉得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