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影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的师父。
枝镜笑意盈盈,但动作神色果决又傲气,看不出一丝犹豫。
“师父……”
枝镜安慰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动作轻飘飘的,但封影觉得他躁动的心就被这轻飘飘的一个动作安抚了。
“你可还没到能出师的时候呢。”
枝镜玩笑般说了一句,并不知道他这句话在封影心中引起了多大的震动。包裹在他心上的碎冰一片片掉落,彻底融化。
“哼。”孔长老冷哼一声,“你们表演师徒情深倒是表演得起劲。”
“一个将弟子放到外门,一个连人带弟子去到外门,从结果上而言,确实不再违反规定,但你们做出了违规收徒的行为是不争的事实,刚刚的行为只是拨乱反正,触犯戒律的处罚还要另算!”
枝镜看到掌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根据第十三条戒律,被违例收下的弟子,需登风雪天梯,叩杀戮心境,证明自己确实够资格进入天剑宗,若是死在或迷失在其中,就说明不够资格!”
枝镜皱了皱眉,这玩意儿听起来就很危险,要不然他干脆带封影离开算了,天剑宗虽然资源丰富,典籍全面,能大幅度加快封影的修炼过程,但如果危及生命,这点优势不如不要。
“弟子愿意。”
还没等枝镜想出个大概,封影沙哑的声音已经响起。
他要向枝镜证明自己,证明他值得枝镜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跪在地上,没看见枝镜担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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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镜陪封影回启剑峰收拾去外门的东西,小孩既然主动要接受这两个听起来就很危险的试炼,他也不好拦着,或许封影真的很想留在天剑宗吧……那确实是不好考虑直接走人了。
封影在房内整理包裹,枝镜就站在竹林间一边观赏瀑布一边思考人生。
“神使……”
掌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掌门从主峰飞到启剑峰,压根用不了多少力气,他这样喘气自然是演戏扮可怜,枝镜忍不住被逗笑了。
“神使,刚刚让神使受委屈了。”
“天剑宗的戒律堂是独立于其他行政体系之外的,我管不了戒律长老,反过来还要被戒律长老管,所以我是真的没办法……但凡我能说得上一句话,我也绝不会让神使如此为难!”
枝镜弯了弯眼:“并不为难,毕竟是你们天剑宗的规定,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该给你们添麻烦。”
掌门:“哎,神使哪里的话……不过我其实是考虑到神使不让我们透露身份,才没有告诉孔长老您的真实身份,如果孔长老知道您的身份,肯定也是会配合的,您看,我需要告诉他吗……?”
“请不用担心,孔长老虽然为人一板一眼,但绝不是拉不下脸的人,如果知道神使的身份,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收回之前的话!”
枝镜:“不必了。你做的很好,优先保守我的身份。”
掌门肃容:“明白。”
过了会儿,掌门才讪讪道:“既然神使不想暴露身份,那就还得配合一下孔长老……这座院子原是一枚地级灵宝,非内门长老不得使用,我可能得收走……”
掌门说得战战兢兢,属实将枝镜逗乐了,他弯起了眼:“好,我知道了,等封影收拾好东西出来,你就收走吧。”
掌门:“还有一事……之前的那块令牌……我也给神使换了新的外门长老令牌……”
枝镜笑着将令牌递出,换了枚不那么起眼的回来。
“还有一事……”
枝镜耐心地安慰他:“你说吧。”
“今早从通天柱上下来了一封信,应当是信吧,上面写着枝镜轻启,我刚要给神使送来,孔长老就来训我了……刚刚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现在才有机会交由神使。”
枝镜说着“没事”,接过掌门手中一封雪白的信件,收了起来,打算等无人时再拆开。
“还有一事……”
“嗯,你说,我听着。”
“孔长老让我来转告神使,天剑宗的长老与弟子都有自己应尽的义务,弟子要上早课,长老要定期做任务,外门弟子还要领杂峰的活,之前没跟神使讲明白,是我的问题。”
“好,我知道了,我会去了解的。”
说完这几件事,掌门觉得自己简直折寿十年,木着脸站在枝镜身边一块儿等封影出来,连说几句打破沉默的玩笑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封影其实没有多少行李,只有一柄铁剑,几件换洗的衣物,旁的就没了,所以他很快就打包好包袱走出门来。
他踏出房门的脚步一顿,因为他看到掌门一脸冷酷地站在师父身旁。
他沉默着走到枝镜身旁:“师父,我整理好了。”
枝镜按了按他的肩膀,又对掌门说:“掌门,可以收走了。”
掌门一挥手,这座灵气四溢,环境清幽的小院子便又化作了一块玉牌,回到了他手中。
封影猛地抬头看向枝镜,看到枝镜神色如常,他低下头,右手紧紧地攥紧了。
掌门将院子收走后,枝镜带封影去了他们的新居所——符峰。
天剑宗虽然是纯粹的剑宗,但也有一些杂学传承,就是水平比较一般,一般到什么程度呢?天剑宗遍地的阵法与禁制,几乎没有自己人做的,全是去请了天机门的外援。
所以,天剑宗虽然有专习阵法的外峰,但人烟萧瑟,一座百丈高的山峰上,可能总共也就寥寥百来个人。
其他的杂学峰的现状也差不多,比如器峰,天剑宗入门考核用的问心境平时就是保存在器峰,入门考核时由器峰的弟子拿出来用。
曾经有一届入门考核,问心境出了问题,将考核弟子全困在了幻境中,急得围观的弟子大喊:“你们快修一下啊!问心境到底出什么问题了!你们俩不是器峰的吗?!”
而那当时那两个器峰弟子分别贡献了这样两句名言:
“我也不知道啊,我对炼器——那是狗屁不通啊!”
“我们宗的器峰,那能叫器峰吗?!”
由此可见,这些杂学峰实在是名存实亡,除了每届外门弟子分配时,运气差分到这些地方的,这几座外峰一般都是给出了意外没法继续修行或者习剑的弟子养老用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是失去了斗志才来这边逃避现实,也有些人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流放”到了这些鬼地方。
符峰就和所有的被人遗忘的杂学峰一般,整座山都荒芜得不行,山腰上和其他峰一样坐落着集体宿舍,但是和大热门铸剑峰与药峰住满了人的宿舍不同,这里的宿舍,一样是百来座院子,只住满了二十座不到,其他的,都落着灰。
无所事事的一峰管事,遥遥地就看见一个白袍的青年,领着一个半大孩子,半大孩子手里还拎着个包袱,朝他走来。他眯了眯眼——嗬,好家伙!这不是最近盛传的新长老与他的徒弟吗?他们来做什么?!
枝镜带着温和的笑意,行了个刚学会的礼,将管事惊悚得差点原地跳起:“请问,枝长老来我们峰有什么事吗?”
枝镜笑眯眯地回答:“你好呀,我是来上任的,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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