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雾气浓重，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草木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言慕凭借着直觉，一路向前走，妖气最厚的地方，应当就是天星草生长的地方。

走着走着，他脚步骤然一顿，向左侧身，避开三寸。

一道灵力险些擦着他的肩膀。就差半分，若他没有躲开，右臂就会炸开。

他回头，身后有个身量不大、甚至有些瘦弱的少年，脸上戴着鎏银面具，反着微弱的日光。

搭在腰间剑鞘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别误会，我也来取天草，想测试下你够不够资格做我的同伴。”少年疑惑地问，“你怎么不用灵力？”

“我没有灵力。”他道。

“那你身手不错。没有灵力，竟也敢来这里。”少年话中带了几分欣赏，“所以，要合作么？”

他沉默，似有几分戒备。

少年像怕他后悔似的，连忙说道：“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个散修。天星草和天星妖兽相伴相生，天星妖兽很凶残，我的主顾需要这味药材，我们两个合作，总比一个人更有胜算。”

他思索片刻，微微点头：“可以。”

少年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问他。

“你要这天星草做什么？”

“应师尊要求。”

少年语气意味深长：“要求你一个毫无灵力的人，来取天星草？她是想让你送死吧！”

他抿了抿唇，缓缓道：“那又如何。”

少年“嗤”地笑了一声：“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你很愿意？”

他垂眸，掩去眸中情绪：“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

少年轻笑：“哈，有意思。”

……

无上剑宗，藏书阁。

守门弟子打开门，低头恭敬道：“见过林长老。”

藏书阁足足有几层楼高，书架一直延伸到上面，藏书极多，一眼望不到头。能想象到的所有种类的书，在这里都能够找到。

弟子们闲暇时便喜欢来这里借书，若要拿走翻阅，需要带着弟子牌，会自动记下借阅书籍和借阅人。

林寂染走进去，走到西南角，在书架上搜寻许久，这才抽出一本书。她不能留下记录，只能将内容记在脑子里。

她抬头向藏书阁更深处看去。

藏书阁按照级别分了多间隔室，最外面是外门弟子能看的藏书，再往里分别是内门弟子、堂主、长老、宗主有资格看的书。

更深处，她尚无资格进入。

她低头，继续看手中书。她在找一些特定的内容，所以翻阅的速度极快，看完一本，又看下一本。

只是中间，偶有走神。马上又微皱眉头，继续看下去。

言慕的事，总是扰她心神，如今连看书都不专心。

不知他那边进展如何。天星妖兽极为危险，恐怕他一个人无法应对，若真葬身于妖兽手下，她又怎么能说服自己，是真的怪天命，怪造化，而不是怪她？

说到底，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仙门的事。

魔族与仙门势不两立，血海深仇。

但不是每一个有魔族血脉的人都是坏人，这件事，她比仙门中任何人都清楚，不是么？

她叹了声起，放下书，认命地走了出去。

罢了，就看看，不出手。

昏暗森林上方，只见一抹无尘白色衣角出现，转眼就变成了一只体态圆润的白色小肥啾。

小肥啾悄无声息落在树枝上，黑豆似的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又用翅膀梳理起自己身上的毛发。

微乱的羽毛刚被梳顺，树枝猛地颤了几下，旁边竟落了一只鹰。

老鹰朝着她走来，目光犀利而势在必得。它翅膀扇动几下，整只鹰身体腾空，尖锐爪子张开，瞬间朝着她飞来。

什么东西，还敢吃我？

林寂染冷哼一声，张开翅膀，猛地扇了老鹰一巴掌。这一巴掌力气不小，将它身上羽毛都扇飞了几根。

老鹰头晕眼花，爪子脱力，鹰身朝着她砸来。

远远看着，仿佛在捕食，而小肥啾下一秒就要进它口中。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她，视线所及极速下坠，等落在地上时，她才看到一双少年人的桃花眼。

透过少年的眼睛，她看到了自己，小小的一只，眼睛像黑豆似的，和他对视。

本来就想来看看热闹，既然碰上，正好跟着他。

“这鸟生得真可爱。”

听到陌生的声音，她看向一旁的新鲜面孔，那个戴面具的少年。

言慕握着她的手松了几分，只是虚虚拢着，似乎怕力道太大伤到她。

少年又轻挑地问：“这鸟是雌的，还是雄的？”

言慕缓缓将手抬起来，眼睛微眯。

还没等他做什么，小肥啾又跳起来，打了他一巴掌，似乎有点恼羞成怒。

他：“……”

少年见了，捧腹大笑。

言慕语气淡淡：“这是它的**。”

他将小肥啾放在肩上，她倒是很乖，稳稳地站在上面，一动不动，像只家养的宠物。

被羽毛扫过的脸侧，不疼，甚至有种轻柔的痒感。只是这只小肥啾……莫名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

“走吧。”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林寂染站在言慕的肩上，面具少年领先几步，带着他们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这少年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就与之结盟，容易被背刺。好在她注意到言慕的手一直搭在腰间剑上，应是存了几分警觉。

越往里面走，雾气越重。属于高阶妖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汗毛直立。

走了许久，面具少年站定：“里面就是了。”

少年挥了一下手，面前的雾气被风吹走，最里面一个庞然大物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天星妖兽长得和麒麟有几分相似，浑身长满了鳞片，泛着莹莹青光。妖兽此时正团成一团，趴在地上沉睡。它身边，生长着一片天星草，若要采集，定会唤醒这头妖兽。

言慕轻柔地将林寂染塞到怀中，似乎怕一会儿波及到她。

她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挣扎了几下，露出脑袋。

陌生人的气息，让妖兽缓缓睁开眼睛，仰天咆哮一声，迈着大步奔向几人。

他将匕首握在手中，她能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紧绷。

面具少年道：“你去将它引开，我去采天星草！”说罢，便闪开了身。

妖兽直面言慕而来。

他转身，将妖兽向另一个方向引去。

妖兽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了他面前。他利落地跃上树，妖兽又冲着树的方向冲撞，瞬间撞碎若干树枝，连树干都几乎折断。

林寂染好几次都看到妖兽爪风迎面扑来，但他都避了过去。

虽然没有灵力，但他的身手不错。难怪当初能够入选内门。

他似乎觉得有些吃力，问道：“你还要多久？”

面具少年将天星草装进口袋，语气讥讽：“你慢慢遛，在下先不奉陪了！”

此人竟是利用他引开妖兽，自己采了天星草便要逃之夭夭！

他眉头微蹙，语气冰冷：“骗子！”

然而，此刻他无暇顾及别人，只想着如何将身后紧追不舍的妖兽甩掉。

面具少年“哈”了一声：“可是你说的，只要得到我想要的，其他又如何？”

那少年两三步便离开了。

和陌生人合作需要戒备，但林寂染没想到一个人竟然能无耻至此，气愤不已。她看言慕竟似乎没有多意外，被人背叛陷入险境，情绪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的接受程度竟然比她高得多，想必从前碰见的乱七八糟的人不在少数。

几次，兽爪险些拍到他的身上，他左手护着小肥啾，右手以剑格挡，又被强大的力道拍出去几丈。

林寂染已经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了。

面具少年越跑越远，就在这时，妖兽竟然停了下来，转头去追那少年。言慕留在原地，喘着粗气，体力几乎耗尽。

远远的，只闻那少年惨叫一声。言慕带着林寂染飞速跑去，那少年浑身瘫软地躺在地上，已没了气息。

妖兽又回到天星草附近守护。想必那妖兽只是攻击觊觎天星草的人，少年自食恶果。

他在少年身上翻了翻，找到那两株天星草，稍有破损，但还能用。

林寂染震惊于他竟然真的靠自己就能拿到天星草，她原本以为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她方才看过他的身手，不论灵力，在无上剑宗的内门弟子里绝对处于佼佼者。

若有一日，他习得了灵力，或是成为魔修，他的进步速度会令人难以想象。

他向森林外围走去，小肥啾始终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里，莫名让人喜欢。有时候，甚至让他怀疑通人性。

“要不要和我回去？”他问道。

可别！！

林寂染在心中嚎叫。

再不走就要露馅了。

小肥啾从他怀中挣脱，扑扇着翅膀飞走了，离开前还看了他一眼。

他似乎有一瞬间的失落，但下一秒又一切如常，让她怀疑是错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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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