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之日很快来临。

子时一到，霜从天空细细密密的落下，玉宸山阵法笼罩，四季如春，霜落到一半儿，化作牛毛细雨点点滴滴落下，滋润着山上大大小小所有的植物。

玄笙抬起头，任凭雨滴落在脸上，清清凉凉，格外舒爽。压在心中沉甸甸的情绪在这一刻都轻了许多。下药什么太过无耻，他还是算了吧。

门扉响动，九清从小竹楼里面迈步走出：“怎么在这里淋雨？”

“挺好玩的。”玄笙眉眼弯弯，脸上细碎的水珠仿佛是落在他脸上的星子，耀眼又璀璨。

九清握拳又松开，终究是抬手抚上玄笙的脸颊。

玄笙疑惑。

九清顺势将玄笙脸上细碎的雨珠擦掉：“走吧。”

“哦。”玄笙乖乖跟着九清前往后山寒潭。

寒潭这边，冰蛟沉在水中，仰望天空中的月亮，明明在下着霜，也没到满月，今晚的月亮却格外的明亮。

凉风习习，霜停了。远处传来阵阵雷声，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片乌云，将明月掩藏，寒潭四周顿时变得昏暗，树影重重，陡然添了几分阴森。

玄笙从储物空间中拿出几颗硕大的明珠，柔和的光线照耀周围，阴森恐怖的气氛一扫而空。

冰蛟从水中探出硕大的头颅，冲着九清和玄笙站立的方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沉入水中。

玄笙有些惊讶，那硕大的头颅，蛟叔叔是彻底现出原身了。

“子时正雷劫会降下。”

“哦。”

看出玄笙十分紧张，九清放缓了语调又放轻了声音：“你蛟叔叔修炼的时候一步一个脚印，没有走过任何捷径，累积十分雄厚，这雷劫没事的。”

玄笙勉强笑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他紧张，不单单是担心蛟叔叔的化龙雷劫，他还紧张接下来的事。

越紧张似乎时间过的越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到了子时正。天空中的乌云此时积累了厚厚的云层，亮白的闪电窜梭于其中，照亮了玄笙苍白的脸。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冰蛟从寒潭中一跃而起，直接撞上闪电，向天空飞去，好似鱼跃龙门。

眼见闪电落在冰蛟的身上，冰蛟没有受到丝毫伤害，玄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稳了不少：“师父，蛟叔叔要过多少道雷劫？”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我们灵宇大世界有四十九条大道，它要过四十九道雷劫。”

“嘶——”玄笙狠狠吸了冷气，竟然要过四十九道雷劫？

二人说话的功夫，第一道雷劫已过。冰蛟毫发无伤。

“你看你蛟叔叔的头顶。”

玄笙立刻将灵力作用于双眼，这才发现，蛟叔叔头顶的鼓包这会儿已经出现了两只小小的角。

“前面四十道劫雷更多的是帮它洗髓伐骨，后面九道才是真正的渡劫。”当然，洗髓伐骨本身也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很多蛟未必都能坚持住，这句话九清是万万不能说的。

第二道闪电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倾泻而下。

冰蛟再次迎头而上。经过第二道闪电的洗礼，额头的小角顿时粗了一圈儿。躯体依旧毫发无伤。

玄笙长出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眨眼间就是二十道闪电，冰蛟头上的角变成了漂亮的成年鹿角，与龙族无二。

玄笙有些懵：“师父，蛟叔叔的角长好了？我数着才二十道雷劫呢？”

九清：“蛟与龙不同的地方，一是蛟无角，其二则在爪，蛟爪四指，龙与人族一样，龙爪五指。因有五行，五指为尊。”

“原来是这样。”玄笙恍然大悟。

第二十一道闪电从云层中疯狂而下，这一道闪电明显与前面二十道不同，整整粗了有一倍还有余。

玄笙的心再次提起，下意识抓紧了九清的胳膊，眼睛一瞬不瞬的寒潭。

冰蛟冲出水面，再次迎闪电而上。这一次的闪电并没有接触到蛟头就消散，反而是化作细小的电光遍布蛟身。电光在身上炸开，霹雳吧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玄笙惊慌失措：“师父！”

“无碍，洗髓伐骨，脱胎换骨本就是需要重铸血肉。”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让玄笙放心，他的心不自然的跳动着，一阵阵心悸传来，下意识的他就觉得危险，要出事。

第二十一道闪电过后，冰蛟庞大的躯体上多了几处烧焦的痕迹。

玄笙越发焦躁不安，九清将人彻底抱在怀中，手抚摸着他的背部予以安慰。

“师父，蛟叔叔真的没事吗？这才第二十一道，怎么就伤了呢？”

“肯定没事，蛟化龙必然要脱胎换骨的。”

玄笙的心砰砰砰直跳。

第二十二道天雷砸下，同第二十一道几乎相差无几。玄笙终于稍稍安心。他的安心并没有持续多久，第二十六道闪电比第二十一道又整整粗了一倍有余。

这道闪电劈下，冰蛟身上的焦灼痕迹明显增加好多，甚至有一块鳞片从半空中飘落。

玄笙的脸惨白如纸。

“阿笙，冰蛟不会有事的。”

玄笙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理智上他非常清楚，人族每次渡雷劫同样是九死一生，蛟化龙的雷劫肯定不亚于人族渡劫，九死一生理所当然。以现在的雷劫看，完全谈不上九死一生，他不应该这么紧张的。

情感上玄笙不想承认，他不想承认，几乎是第一道雷劫劈下的一瞬间，他就升起了一个念头，蛟叔叔化龙失败，会死！

又是五道劫雷过去，冰蛟的两只后爪皆成五指，它与龙的外形越发接近了。

第三十一道天雷降下，这一次的闪电的粗壮程度又是第二十六的二倍，闪电也不再是存粹的银白，中心地带多了几丝显眼的红光。

玄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红光妖异得同上辈子师父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那是不祥的象征。

九清低头看了一眼揪紧自己衣服前襟的玄笙，又看看劫雷，微微蹙起眉头，冰蛟从未作恶，反而做过无数好事，劫雷中怎么会出现惩罚恶业的血雷？

冰蛟长吟一声，浑身覆盖上坚冰，闪电落于身上，坚冰化为粉末，躯体完好无损。

玄笙略略松了口气。

第三十六道天雷与三十一道相比并未加粗，但是闪电中的血色却增加了一倍有余，隆隆雷声更是震动天地，乌云压顶，天都仿佛能随时倾塌一般。

冰蛟从水中跃出，身上的坚冰比刚刚要厚两层。即便如此，天雷之下，坚冰碎裂的却更快了，没等闪电全部全是，坚冰率先全部碎裂。电弧结结实实打在躯体上，背部焦灼一片，几枚鳞片从半空中飘落而下，落在地上，碎裂成几瓣儿。

玄笙整个人都开始哆嗦，蛟鳞片的硬度仅次于龙，水火不侵，铁石难伤，现在竟然变得这么脆，劫雷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四十道雷劫一过，冰蛟的外形已经与龙一模一样，爪分五指，头顶鹿角。可它毫无龙的微风，鳞片黯淡无光，躯体上到处坑坑洼洼，大片大片的焦灼痕迹让正条蛟都处于破破烂烂的状态，甚至还有只角断了一半儿，简直惨不忍睹。

冰蛟沉入寒潭，九清扬手，几样灵物落入水中，被冰蛟一口吞下，它身上的伤瞬间好了不少，不少鳞片泛出奕奕光彩。

第四十一道天雷轰然而下。两人一蛟同时变了脸色。

血红蛇的闪电以毁天灭地的姿态从空中倾泻而下，这绝对不是正常蛟化龙的雷劫。

时间不给冰蛟思考，冰蛟只能咬牙迎上。

九清扔下一个灵气罩罩住玄笙：“你不要动。”说完腾身而起，手中凝聚着灵力，一旦发现冰蛟有生命危险，他就算会被雷劈，也定要救下冰蛟。

玄笙看着血红色的闪电，抖如筛糠，上辈子关于冰蛟的一点一滴，这会儿都清晰的映在他的脑子里：“天道，你告诉我，蛟叔叔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玄笙，何必自欺欺人？上辈子冰蛟没有化龙，这才是他的大势，他真正的运气。”

“你骗我。”玄笙双眼充满红血丝：“北桦可以改掉必死的结局，蛟叔叔为什么不可以？”

天道一声长叹：“不是不可以，北桦资质有限，飞升成仙几率很低，便是成仙，也不过是个末流。冰蛟生而为蛟，又是变异的冰属性，它若化龙，便是仅次于青龙龙神的存在。”

“仙界中若是多了这样一条龙，其格局都有可能改变，拥有这样的影响力，它想改命化龙，难如登天。”

玄笙瞬间僵在当场，看着伤痕累累的冰蛟，他的脑中的声音几乎是尖锐的：“那师父呢？是不是想要改命也很难。”

“是。”

玄笙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看着半空中鳞片掉落大半的冰蛟：“如果这一次蛟叔叔逃过必死的结局，它是不是就算摆脱了命运？以后还可以重新修炼，然后化龙？”

“是。”

玄笙略松了口气：“蛟叔叔逃开必死局后，你能不能布置出一片琼花瑶草？”

“你不是放弃了吗？”

玄笙：“不，我不想放弃了。”冰蛟需要闯过一个必死的局才能摆脱既定的命运，他相信师父同样是重要人物，想要摆脱命运绝非易事。

“可以。”

“好。”玄笙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我能从时间长河逆流游回来，算不算大气运者。”

“算。”

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玄笙听出来了，唇角勾起笑意，心情轻松不少。

此时冰蛟已经过了四十七道雷劫，每一道闪电最少都有四五个水桶那么粗，每一道闪电也都是不祥的血色。

冰蛟漂浮在寒潭中，双角全断，浑身的鳞片除了脖颈下的逆鳞，全部掉落，躯体上一块好肉都没有，全是烧焦的痕迹，整条蛟伤痕累累，已然无力再战。第四十八道天雷劈下，如果没人帮它，它必死无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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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