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听电话后的关在盐手都是抖的，给身边正在说话的人匆匆留下句抱歉，就急忙赶往医院了。

谢时生还在抢救室里，关在盐焦急的在原地走来走去，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手都是凉的，不断往那紧闭的大门看过去。

像是几个世纪那般长久，他才等到谢时生出来了，人还在昏迷当中，关在盐那颗心才算是从高空悬到了半空之中。

医生和关在盐说了谢时生现在的情况，听完后他整个人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可怎么办，哥哥可怎么办，这不是要了谢时生的命吗，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说残疾就残疾了。

命是保住了，但腿也是真的再也站不起来。

关在盐现在还不能进去，他刚刚手术完还得观察观察。关在盐站在门口从观察窗里看过去，还躺没醒。

关在盐冷静下来后，立马打电话给谢时生的哥哥，先告诉他，说完后又立马联系警察要查清楚车祸的原因。

谢时景很快和妻子赶到医院里了，三个人快速商量着，谢时景和关在盐去找主治医生再聊聊情况，另一边开始联系在这方面的专家，国内治不好就去国外，西医没进展就试中医……

总之不能放弃，关在盐还要看着警察这边的后续，该判就判不会姑息。

沈庭微则想办法和老头老太太说，两个人老人家年纪也不小了，老太太还有心脏病……

谢时生是第二天晚上才醒的，关在盐一直守在床边，见他醒了立马叫医生过来看看情况。

“我伤得很重吗……”谢时生说话有气无力的，眼睛也是半睁着。

关在盐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站在医生的旁边，换了个语气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听起来不那么怪，答非所问道：“担心死我了。”

只是这个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谢时生，醒来的第二天谢时生就知道了。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还是那样的惨白无色，嘴唇似乎动了动，可没听见一个字，然后闭上了眼睛。

关在盐坐在他的床边，耐心地和他说话，“我和大哥嫂子都在找更好的医生，等过两天你稍微好点能转院了我们就过去。”

“那个酒后驾驶的人警察也抓住了，会惩罚他的。”

关在盐说话都是很轻很温柔，仿佛语气重一点都会让病人的病情加重，抓着他的手安抚他，“爸爸妈妈白天的时候来看过你了，你还没醒，就让他们俩先回家休息了。”

“你工作上打来的电话我和他们说，你这两天要休息，过两天再打给他们说工作，好不好。”

说完轻轻抓起他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别怕，我们都在陪你。”

……

后面见了很多个医生，国内国外的都有，中医西医都尝试过。但效果还是微乎其微，谢时生开始变得不愿意出门，话少。

有时一沉默就是一天，也瘦了很多，身上就剩骨架子了。

好在是家里的两只猫他还会抱在怀里摸一摸，两个傻狗也变乖了。

“宝宝头发长了，我叫理发师来家里剪头发好不好？”关在盐蹲下来和他说话，见他没说话也不点头，又道：“那我给你扎个小啾啾好不好，头发遮住眼睛了。”

关在盐走进卧室拿了皮筋给他把前面的头发扎好，这已经是第四个月了。

关在盐把很多事情都推了，尽量都在家里办公，有想过请个护工之类的，可也就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早中晚关在盐都会给他按摩腿，特意找有经验的老师傅学的。

今天中午也是只吃了一点，碗里还剩着半碗饭，关在盐只好又倒掉。走到谢时生面前，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和他平视。

“宝宝，你最近吃得很少，你知道么？”

“……不想吃。”

关在盐站起身把他抱在怀里，坐到沙发上，“你瘦了二十多斤了，我好担心，我弄得不好吃吗，我把之前的营养师找回来好不好？”自己都快变成半个营养师了，想着办法让他能好点。

“不要。”

“嗯？那你乖乖吃饭好不好，吃多一点，今天的汤你也只喝了一碗，我弄了好久，里面还放了很多药材，对身体好。”

谢时生把头埋在他的肩膀那处。

关在盐伸手摸摸他的头，脾气变犟了，头发还是软的，“好不好，我的好哥哥，你就看在我头发都要白了的份上，多吃一点好不好？”

“年纪轻轻哪有白头发。”谢时生在他耳边说。

“我家宝贝整天不理我不看我不管我，吃得少喝得少，我能不担心嘛，头发都愁白了。”关在盐亲了亲他的侧脸，“再喝完汤好不好，里面的肉很好吃的。”

谢时生点点头。

关在盐抱着他走进厨房，他都能单手抱着谢时生，另一只手拿出碗，装汤，“汤还有点热，正好不烫嘴了。”

把人放在椅子上，又倒回去拿勺子出来。

看着人喝完，关在盐才又把人抱回到沙发上，让他看会电视摸摸猫逗逗狗，然后走过去顺手把那个碗洗了。

关在盐知道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是一个狠狠的打击，更何况是他那人生一帆风顺的哥哥。他一直很注意谢时生的情绪，很担心会出现抑郁，自暴自弃之类的情况。

但这事得谢时生慢慢想通，关在盐经常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他不想说话，那关在盐就找话和他说。他不想吃东西，那关在盐就哄着他吃。他想去哪，关在盐都可以陪他去。

总之，关在盐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谢时生好受一点。刚开始谢时生总是会失眠，关在盐会轻轻地抱住他，拍拍背，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

“没关系的，我会陪着你，也不要把我推开，我们是伴侣，是要过一辈子的，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哪里不舒服都可以和我说，我最爱你了，才不会嫌弃你，更不会觉得你麻烦，你是我最爱的人……”

“不要推开我，我会难过的，有困难我们一起跨过去就好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开心要和我说，别闷坏了，好不好……”

……

这些日子以来，关在盐是捧在手里怕化了，含在嘴里怕融了，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谢时生的身上。

可矛盾还是爆发了。

关在盐不知道的是，他越是关注谢时生，越是把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谢时生压力越大，很多次他都在心里问自己，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他是出了车祸，现在废人一个，关在盐也不得不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家里。甚至很多工作也推掉，像是一个保姆在伺候他。

可他们是结了婚的伴侣，怎么能让关在盐和个保姆似的伺候他，照顾他。

关在盐放弃了工作，爱好，把时间花在他身上。

甚至减少了很多的社交活动，和他躲在家里。关在盐都还没过二十四岁生日，还那么年轻……

他不需要伴侣这样的牺牲来陪伴他。

谢时生坐在轮椅上，眼前是窗外的景色，天很好看，他说：“关在盐，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关在盐手中的动作顿住，随即两大步走到他的面前。一双眼中充满不敢相信，震惊和害怕。

“谢时生，你什么意思，你要和我离婚吗？”声音带着颤抖，关在盐用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和自己对视。

谢时生垂下眼，长睫毛就这么垂着，藏住住眸色里各种情绪。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是，我想离婚。”最后那两个字说的很轻。

可给关在盐的是很深很重的疼，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抓了一把，要喘不过气呼吸不上来，疼的厉害。

“我不同意。”他的声音带着嘶哑，把谢时生抱到沙发上，往空了的杯子里添水，才说：“我们都冷静一下。”

关在盐出门了，关门的声音传到耳边，瓜子的耳朵立了一下，好奇的看着那边。

电视里一直传来声音，可谢时生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内容，愣神地看着地面，眼眶有些泛红。

关在盐没有走，只是站在楼下吹了半个小时秋天带着微微凉意的风，他想抽烟，可又不想带着烟味回家。

其实他很少很少抽烟，只是为了应付一些社交场面才学的抽烟，同居的时候就说过，为了彼此的健康，还有家里的小朋友们，不能在家里抽烟。

风吹够了，关在盐去附近的水果店买了水果捞，最近也不怎么吃水果。

回家的时候，瓜子和花生米走过来摇了摇尾巴，谢时生还是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没怎么动过。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关在盐才发现。

关在盐走过去把人抱起，收拾收拾好让他躺在床上，关灯睡觉。关在盐轻轻把门关上，自个坐在客厅里好一会，猫过来蹭蹭他手时才回过神，然后摸了它的脑袋。

去浴室洗澡后，打开电脑工作到近十二点，他今晚是在客厅睡的。

谢时生没有睡着，身边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迷迷糊糊睡一会，半夜又被惊醒，下意识往旁边摸了摸，还是空的。

这一醒就是快到六点才又迷迷糊糊睡着，关在盐早上醒来悄悄打开门，看见他还没醒走过去给他把被子盖好。

“嗯……？”谢时生感觉到有人在动，潜意识发出了疑问。

“没事没事。”关在盐小声哄着，怕把他惊醒。

谢时生是九点多醒的，床边长着两个狗脑袋，瓜子和花生米都在看着他，伸手摸了摸这俩傻孩子。

关在盐看见了走过来带他去洗漱，吃完早餐把人抱到他书房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放下后，关在盐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在客厅做什么，谢时生盯着眼前的电脑，桌子上还有好些手绘稿，发了会呆不知从何下手。

谢时生趴在桌子上，阿盐到现在都还没和他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关在盐走进来在他桌子旁放新鲜的水果，放下去又走开。

谢时生垂下眼吃了几块水果，随便拿了张纸就在上面画，也不知道画什么，瞎画。

要拿水杯的时候，分神得多，把被子碰掉摔倒地上了。玻璃碎的声音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关在盐赶紧进来看看情况。

见是杯子碎了，把谢时生连人待椅推到一遍，打扫干净又把人放回去。

“水果…吃不完。”谢时生说。

关在盐瞥了一眼把剩下的拿出去了。

这是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冷战，好像变成了陌生人。

以前都会有人低头，有时是他，有时是关在盐。

第二个晚上，关在盐也没回卧室睡觉，谢时生只好把他的枕头抱在怀里。

今天晚上降温了，晚上还下起了大雨，关在盐被雨声吵醒，往卧室里走，看看那人有没有盖好被子。

“枕头比我还好么？”关在盐小声嘀咕道，检查完了准备出去。

手被抓住了，关在盐回头看过去。

“怎么不回来睡觉？”谢时生的声音带着迷糊，眼睛却盯着他不移开。

“你都不要我了，我还和你睡觉干嘛……留给你以后新找的人，比我高比我帅比我有能力。”关在盐言语间带着说不清的几分委屈和气愤。

谢时生抓着他的手往这边拉，关在盐随着他，坐到了床边。

“我……”谢时生说话顿了顿，舔了舔嘴唇说：“我不找别人。”

“嗯，那别人来找你，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挑个称心如意的。”

“我不挑……”谢时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干巴巴说道。

“哦，那你全部都收下，反正你的房子那么大，也都装得下，一天换一个都行。”

谢时生知道自己伤关在盐的心了，他又难过又生气。谢时生现在整个人都处在一个很纠结的情况，他不想成为关在盐的负担，但他更舍不得关在盐。

讲真的，在说出离婚那刻，包括到现在，他也都没有设想过关在盐离开自己会是什么样的。

或者说他的潜意识里都是这个人不会离开自己，他很爱自己,自己也很爱他。

也就只有自己那么作，他也随着自己。

“不要，有你就够了。”谢时生看着他的眼睛说。

关在盐听到这句话，俯身压过去，将手撑在床上，和他对视道：

“那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回答我，要不要离婚。”

“如果要，我们现在就买票明天去离婚，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三。”

“二…”

这个字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不要，不离婚。”谢时生伸手抱住他，又重复了一遍：“不离婚，不分开。”

“那以后提吗？”关在盐把人抱起，让人坐到自己腿上。

谢时生摇摇头。

“那你自己说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不说清楚今晚别睡了。”关在盐把床头的灯打开。

“不想你每天都把时间花在照顾我身上，你有自己的工作，爱好，社交……没必要因为我而牺牲这些，我不想把你困在这。”谢时生把头埋在他的肩膀那，双手抱着他的腰，闷闷道。

关在盐让人和自己对视，盯着他认真地说：“你说的确实很对，客观上我没办法反驳。可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我不是你的朋友同事，而是伴侣。”

“陪我过一辈子的不是我的工作和爱好也不是朋友，爱好可以变，今天我可以喜欢那个，明天我又对别的有兴趣。可那都是一时的，只是为了给生活增加调味剂，朋友也不会每晚陪我入睡。”

“对我来说，那不是牺牲，我最爱最珍贵的人遇到事情了，碰上困难了，我必须得陪伴他。你说的那些对我而言，对我们的关系和感情来说是逃避，是不负责任。”

关在盐亲了亲他的额头，又接着说：“我不是什么工作狂也不是探险家，只想和身边的人好好过日子，知道了吗？”

谢时生鼻子酸酸的，看着眼前的爱人，“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也不钻牛角尖了……”

“你还知道你在钻牛角尖啊，我都要以为我宝什么时候属牛了。”关在盐和他额头抵着额头，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

“被你气死了，你就伤我的心吧。”关在盐捏捏他的脸，擦掉刚刚落下的几滴泪。

“对不起……”

“那你得说一百句你爱我才能抵消。”关在盐说。

“嗯，我说一千句。”

已经很晚了，关在盐把外面的灯关了，躺倒谢时生的身边，两个人不嫌腻歪抱着睡觉。

“我现在是烦人精。”谢时生的手搭在他的腰上，顺手摸了摸，这话好像带着点自我检讨又像是在调侃。

关在盐笑了笑，“嗯……专门烦我，被你弄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的祖宗诶。”

谢时生听到这话，假装往他脖子那咬了咬，很轻，“乖乖受着。”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关在盐亲了亲他的头发，又说：“你记不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怎么说的？”

“嗯？”

“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熟悉的声音认真地说起他们曾经的宣誓，对彼此的承诺。

难得这么几句话谢时生的耳朵就红了，和他十指相扣也认真地说：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