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难做到表情管理，一脸吞了苍蝇，不，而且还是吞了刚啃过粪堆苍蝇的恶心表情！
杭溪给人的感觉向来是好脾气的软包子，但此刻她对齐风燃怒目而视，照着对方肩膀脱臼的位置狠狠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记脆响，听来就是使了十成力。
齐风燃抻长脖子，正准备好好痛呼一场。
杭溪却用吃人的眼神盯着她：“叫个屁！你自己手犯.贱还有理了你？”
齐风燃也是窝着气呢，委屈地争辩：“这不是很正常么？女孩子之间互相碰碰怎么了，都是小打小闹。我看江月屁股翘，就开玩笑摸一把，主要是想夸她皮肤紧致有弹性啥的。你们做什么上纲上线啊！”
澹台江月听了她的话，虽不认同，但仍摆出一副凝神思索的模样。
“上纲上线？”杭溪目光冷冷的，“每个人对亲密和逾矩的尺度不同。你别怪我护短，你以为的友好造成了江月的不适，那我就不能容忍你。她从山里来的，没你那么开放，以后不要对她动手动脚的。”
林琦在一旁忍不住瞪大眼睛，她可是头一回见杭溪这么酷飒，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距离感，简直杀疯了！
眼瞅着气氛越来越凝重，林琦本就不善言辞，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直接拉走一个，让双方阵营都能够冷静冷静。
未曾料想杭溪最后补了一句：“你要想摸，就摸我的啊，我不介意。”
有时闹别扭就是这样，旁人再怎么好言相劝，也比不上当事人亲自下场递出台阶。
齐风燃也是心大，破涕为笑，啐她道：“又干瘪又下垂，我才没兴趣摸你的！”
好在没真闹得不可收场，但杭溪却也借此摆明了态度，拿她开涮可以，对她家大师姐还需放尊重些。
将话说开，各自偃旗息鼓。
澹台江月替齐风燃接回脱臼的手臂时表达了歉意：“也许是我大惊小怪了，开始我不知道是你，所以没有留情，不好意思。”
“嘶——”齐风燃向前向后各甩了几下手臂，担忧道，“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不会，你算是因祸得福。”
“哈？”
“你平日缺乏运动，我趁给你正骨的机会，顺便替你活了血。”
“真的假的……”
有时不提也罢，一提这茬，齐风燃便觉得肩颈的确松快了不少。冷静下来，似乎意识到这场纠纷自己理亏的多数。
她和江月一个住城里，一个住山里，思想认知不同，这次就当不打不相识吧。
齐风燃也不再拧巴个臭脸。
想来也真是场不折不扣的闹剧，尤其是在当局者和旁观者全部都裸.着的时候。
……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因为洗澡进度不同，四人小队拆分开来，齐风燃和林琦不用洗头，很快就穿好衣服动身回宿舍了。
杭溪在大隔间的门口等候澹台江月。
越往后越多人进澡堂，澹台江月从里面出来时不小心被迎面跑来的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蹭了一下手肘。
杭溪警戒地一步上前，拦腰握住她的半身，稳回她的重心。
“没事吧？”杭溪很快松开了手。
那带着湿意的掌心留在腰间的温度令澹台江月垂了垂眸。
收拾停当，两人并行走在回去的路上。
她们之间不乏一种默契，每每陷入沉默的续点，总是由杭溪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然而这次是澹台江月。
照旧是那两排路灯，却在她的五官上落下折角的影子，令这张清冷和缓的面容突然变得有些凌厉：“你知道我不喜别人触碰。”
杭溪点了头，心里泛起苦楚，怎会不知呢？
《九霄》对大师姐这个工具人最信手拈来的描述便是她讨厌与任何人亲近，但只要对象换成季凌风，她愿意倾己所有。
甚至……
完完全全地献身……
尽管季凌风表现还算君子，自打认识孟心宁后没对其他女子动过心思，否则大师姐怕是要失心又失.身了。
在杭溪兀自替她难过时，澹台江月忽然换了一副略带惩戒的口吻：“嗯，那不止齐同学，你刚才也犯了我的禁忌。”
杭溪怔了怔，摸不透她的心思：“我只是扶了一下你的腰，出于好意。这也算吗？”
“如何不算？这样的事，总要公平些好，我弄伤了齐同学的手臂，但对你网开一面。你觉得可合适？”
诶？
话是这么说的吗？
要说破戒，大师姐不是没有主动过，做人可不能太双标了啊！
她们拉过手，拥抱过，就连嘴对嘴也......虽然那是大师姐不知道的部分......
反正这论调怎么想怎么奇怪，杭溪有所察觉，扭头去看澹台江月的反应，却惹来对方威慑的一眼。
杭溪很没出息地缩了缩脑袋，她刚才教训齐风燃时头头是道，哪里料得风水轮流转，敲墙砸瓦，直接让大水把自己给冲了。
像被老夫子罚打手心的小童生，杭溪这手伸得哆哆嗦嗦、歪歪扭扭、曲曲折折，但终于还是递到了澹台江月面前。
横竖大师姐手艺好，怎么个断法，都会给她接回去的。
没准比原配的还灵活好用，齐风燃不就是个例子，杭溪只能阿Q式的自我安慰。
眸底染上一层笑意，而后是冰凉的手指顺势裹住那人颤抖的手掌。
一阵瑟瑟的晚风拂过，两人一冷一热的手相抵着，纹丝未动。
杭溪撇开头不敢亲眼目睹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她死死咬着嘴唇，却迟迟未有动静，含糊地问道：“还、还不动手吗？”
长痛不如短痛，就不能来个爽快的嘛！
澹台江月却是再也忍不住笑意，勾着她的指尖摩挲了两下，嗔她道：“你不是嫌我下手重么，还巴巴地将手送上来。该说你乖觉呢，还是呆傻呢？”
什么嘛！
她就说她家大师姐不能够啊，说出那般刁蛮的话来……
原来是故意逗她的！
杭溪本来该是有些小气闷的，但澹台江月此时发自内心开怀的笑声晃了她的眼。
这是大师姐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流露出爽朗真切的快乐。
杭溪很珍惜。
能哄得这座愿将自己万里冰封的大冰山高兴，杭溪还能求些什么，不过是继续宠着呗。
“刚刚在浴室，我这么小小声的抱怨一句，你都能听见？”
“那是自然。”
“你好记仇啊！”
“人都是记仇的。”
杭溪攥紧她的指尖，将她拉近过来控诉：“你还骗我，要拧断我的纤纤玉手！”
澹台江月笑得更是恣情：“我说的公平本就是歪理，须得某人愿意上钩啊。”
“哼，你别太得意了。我这样聪明的人，当然知道你在使小性子。”杭溪傲娇地昂起脑袋。
澹台江月忽而专注地谛视着她，眸色渐深，有些情绪呼之欲出：“那又为什么要纵着我？”
沉吟良久，杭溪眨了眨眼：“因为我不想你被别人欺负，只想你欺负我。”
扔下这句，她便撒开手，抱着脸盆一路疾跑，瘦瘦的身影很快隐没在道路尽头。
徒留澹台江月在原地顶着一头问号哑然失笑。
这是什么个逻辑？
原意理应是——你不能被别人欺负，只能被我欺负。
这样霸道的独占心理，被这家伙稍作修改，竟叫人心上怪熨帖的。
夏虫鸣唧，树影稀疏。
遮掩不住校园中的少女心事正悄悄萌芽。
……
明明没什么大碍，齐风燃却索性借着休养的名目打起了翘课的主意。
她说要在床上歇几天，不是地震绝不下.床。
其他人拿她没办法，也就随她去了。
翌日有早课，杭溪央着澹台江月一起去。因为大师姐出色的容姿太过打眼，杭溪给她扣上一顶灰色的鸭舌帽，压低时可遮住眉眼。
开学第一堂大课，学生们的积极性总是很高的。
当她们与林琦一起踏入阶梯教室时，离正式上课时间还早，但已经人头攒动，约摸坐满了六七成。
当然，还是以进可攻退可守的中后排最为吃香，前排正对讲台的两行位置空空如也。
“去那里吧。”林琦的视线盘桓了半圈，找到一行远门口斜对讲台第五六排的位置，恰巧三个座儿都还空着。
三人落座后，杭溪从包里抽出课本，也给澹台江月递了一本空白的笔记本。
桌上若不放些什么，总没个学生样。
坐在最里侧的林琦无精打采支着脑袋，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
杭溪轻撞了撞她的胳膊，问道：“昨晚又熬夜画画没睡觉？”
“没，睡得挺好的。”林琦嗫嚅着，擦去眼眶里快盛满的生理性泪水。
杭溪叹了口气：“只是过了一个暑假，怎么感觉我们之间生分了不少。”
“啊？你怎么这么想呢？”
“你也是，燃燃也是。”
“你说她啊，”林琦偏头瞄了一下后排，凑过身来对杭溪说，“她才是当真不对劲，但也情有可原。”
杭溪听出她话里有话：“好哇你，你知道什么居然不告诉我。”
林琦无辜道：“我不比你知道得多多少，也就是她失恋了，哦不，应该说是处于准失恋状态。她和崔莹雪谈恋爱的事叫她妈妈知道了，跟她大闹一通，总之还挺麻烦。”
岂止麻烦，设身处地去想这事，杭溪的脸色也跟着不好。
当初，齐风燃和第一任男友分手后，很快便投入了下一段感情。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对象居然是文学院的校花崔莹雪。
俩美女在一起固然养眼，但杭溪跟林琦没少暗戳戳地不看好。
实在是齐风燃这性向调转太快，加之她上一段感情多少结束得有些无理取闹。杭溪和林琦一致认为她们交往熬不过三个月，谁料一谈就是两年多。
也许人和人的磁场就是如此奇妙，相嵌相合时任是如何掰扯也无法切断爱的连锁。
“那我昨天那样对齐同学，是在她伤口上撒盐了。”澹台江月大大方方表示自己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林琦飞速地瞟了澹台江月一眼，又飞速地挪开视线，说话时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两朵红云：“不、不是啦。有、有些人，就是那么奇葩，呃，越是不开心，越、越是要表现得活泼、开朗。还四处惹火挑事，纯粹是，自己不爽，也想让别人生气。”
扶了扶额角，杭溪很是无语，您这一脸娇羞一段话能结巴三天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啊喂！
杭溪心中萌生了一丝丝危机感，但真的只是一丝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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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记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