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太好了！”River的眼睛肉眼可见亮了起来，“等下我就把好消息告诉教练和吴姐。”

林漾倒不这么想：“你要是告诉他们，他们可能会说我至少还得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

诊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寒路让正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瓶水，在看他。

林漾望过来，他也没有避让。

走廊外的灯光比房里昏暗，那双深黑眼瞳掩在睫毛阴影中，一眨不眨和他对视，不知是不是错觉，寒路让唇角落得很低。

“怎——”

“队长！”林漾没来得及喊他，又一个欢快的大嗓门打断他的思绪，“队长队长，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整个队里能用这种语气讲话的只能是茶茶，林漾转头就看到后者一手拎着两个大袋子从诊室前门进来，背后还跟了去充当苦力的陈敛舟。

“奶茶和炸串！”茶茶献宝似的把东西放到他面前，“噔噔噔登！香不香？”

孜然和辣椒粉的香气扑鼻而来。

但主治医生马上就无情道：“你们队长不还能吃这些重口的东西，会影响伤口恢复。”

茶茶“啊”了一声，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可是已经这么久了，队长每天吃那么清淡……”

“他的胃原本就有毛病，就是恢复了也不能吃这些，当然要听医生的。”老张立马见缝插针补刀。

茶茶：“队长的胃不好吗？”

他怎么感觉没怎么听说这件事。

“小毛病，早就养好了，别听他夸大其词。”林漾懒得反驳老张，“吃的分给其他人吧，我等回去了再随便吃点就行。”

老张对这方面精细得很：“随便吃怎么行，没营养你怎么回复？我给阿姨打个电话，叫她今天晚点走，晚上给你做一顿吃的。”

“队长也太惨了。”茶茶瘪着嘴，“那小蛋糕总可以吃吧？”

主治医师摇头：“太甜腻的东西也不行。”

“啊……”

林漾倒是无所谓，他向来就没什么口腹之欲，对吃的东西唯一的要求是能入口。

看茶茶把炸串分享给其他人，他忽的想起什么，朝另一边的后门望去。

门依旧开着，但人已经不在了，现在时间不早，连个病人的身影都看不见。

倏地，林漾眼尖发现门外地上放了什么东西。

是刚才寒路让拿着的那瓶矿泉水，还没开封，安安静静被留在这里。

他走过去把水拿起来。

“Frost和KK走了。”吴经理刚好拿着打印完的缴费单回来，看见林漾手里的水，“我在门口碰到他们的，应该是回基地了。”

“啊，我还给他们也带了吃的呢，怎么走了都不和我们打声招呼。”茶茶听见他们讲话，提着一瓶奶茶过来。

林漾也有些意外。

“正常，那可是Frost。”

林漾回头。

说话的人是River。

见大家都朝他望过来，他愣了一下，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反正他从来没跟我打过招呼。”

茶茶嘟了嘟嘴：“但他今天还挺友好的，刚才帮了队长不少忙呢。”

寒路让今天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

确切地来说，他们这几次相遇，对方都表现得和传闻里不同，今天更是一直帮忙到现在。

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不怎么说话，眼里却一直很有事，辅助林漾的时候动作也很规范，都不怎么需要医生纠正。

这会被茶茶一提，林漾都后知后觉诧异。

但怎么突然不辞而别？

林漾看了看手里的矿泉水，又望了眼门外。

从他这里已经看不见大门口有任何人的身影了。

“可能有急事吧。”他思忖。

-

周末上午。

医生检查的结果很乐观，林漾的身体恢复的非常好。

他可以进行下一阶段的康复训练，不过需要专业人士在旁边辅助。

老张拿到结果就急吼吼跟康复训练师约了第一次训练。

距离训练开始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一个人等着也是等着，林漾索性还能开一两把游戏。

单排对他现在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林漾对着好友列表来回划了几下鼠标，邀请谢久加入小队。

【[密聊]IOR-LONG：？】

【IOR-LONG加入了队伍。】

【IOR-LONG加入了语音频道，当前语音频道2/2人。】

“做什么？”谢久一进来欠揍得不行，“哎呀，这不是咱们Young神嘛，怎么一个人玩游戏呀？你的朋友呢？”

林漾懒得搭理他这些小把戏：“双排吗？”

谢久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排排排，你都发话了，我还哪敢不陪你。”

林漾刚想点开始匹配对局，又一个申请加入队伍弹了出来。

【违规昵称asdfg123456加入了队伍。】

【违规昵称asdfg123456加入了语音频道，当前频道3/3人。】

谢久：“？”

谢久：“不是双排？”

林漾看见申请入队就下意识点了同意，也没料到是他：“要一起玩么，打三人四排也可以。”

一身黑衣的角色一如既往没有在语音频道里回答。

【[队伍]违规昵称asdfg123456：现在不行。】

【[队伍]违规昵称asdfg123456：马上要出门。】

谢久奇了怪了：“那你来干嘛？”

结果人家压根没搭理谢久，径直问林漾：【你晚上还玩吗？】

“应该？”既然自己的身体恢复到了他想达到的水平，那这一两把游戏肯定远远达不到林漾的训练要求。

他看了眼接下来的安排：“吃完晚饭可以玩，不过可能要晚一点，到时候我用APP给你发消息？”

【[队伍]违规昵称asdfg123456：好。】

得到肯定回答，他说完就立即退队登出了游戏。

谢久看着这人讲话的态度和方式，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但要再细想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他又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他问。

林漾点了开始匹配：“不知道，怎么了？”

偶尔一起打一会儿游戏的网友关系，也并不是非要知道彼此的身份。

“没什么，就总感觉他好像对你很熟……”谢久奇怪道，“我草，你看这人的战绩！”

林漾：“？”

“他这个号除了每次跟你玩之外几乎不上线，上一次对局就是我们上回一起玩的时候，后面都没打。”谢久疯狂查询对方的资料，“之前也没什么对局记录。”

“草，这人打的全都是亚服前0.4%的局啊，而且他伤害量和击杀……”

都特别特别高，高的离谱。

亚服前0.4%的对局强度他们自己知道，一把排下来几乎全是主播和各种职业选手。

哪怕让在役职业在这种局乱杀也是有一定难度的，要不然林漾也不会拉谢久双排。

“林漾。”谢久声音里带了点警惕，“我说真的，这人有点奇怪。”

林漾也看到了那些对局记录，但不怎么在意地“嗯”了一声。

今晚玩的时候问问就知道了。

如果不愿意说也无所谓，这游戏有没听过名字的高手很正常，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想把游戏当成自己的职业。

双排没打多久，吃过午饭，林漾的康复训练医师就来了。

说是他的康复训练，但明显队里其他人都比他还紧张。

“怎么样，医生，他这个情况算好吗？”老张每次都表现的最为浮夸。

林漾换了一身方便训练的衣服，站在健身室中间，任由医生给他检查。

他闻言轻轻笑了下，无奈道：“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了。”

老张立刻呸呸呸：“乱讲什么！”

医生也被老张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不用这么担心，林队长的恢复状况是我见过所有人里最好的。”

老张眼睛立马亮了，旁边的茶茶也跟他异口同声：“真的？”

“当然。”医生点头，眼神却还离不开林漾，“你之前肯定有非常好的健身和生活习惯。”

林漾换的训练服不像居家常服那么宽松，整套衣服几乎把他的身形完全勾勒了出来。

宽肩长腿，劲瘦窄腰，哪怕在基地里养了两个月，肌肉线条也依旧流畅优美。

康复医生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对着林漾的眼睛，顿了好半天才解释说：“你的体态很完美。”

“确实。”茶茶在旁边对陈敛舟小声咬耳朵，“我要是个妹妹，现在肯定已经流鼻血了，队长这身材放到网上……也难怪他的女粉们这么疯狂。”

陈敛舟：“男粉也挺疯狂的。”

茶茶：“？”

这样的天之骄子却撞上车祸，医生实在惋惜，忍不住安慰他：“你放心好了，以你现在的情况，只要保持训练，恢复到重回赛场的状态绝对没有问题。”

他没说恢复到和正常人无异。

因为是谁都知道经历那么严重的损伤后，林漾的身体不可能完全恢复成之前的巅峰状态。

医生不想骗他。

但林漾居然没有任何沮丧，反而对医生弯了弯眼睛：“我会尽力配合。”

医生怔了怔，忍不住问：“你……你不觉得难过吗？”

他们康复训练师同时也要照顾病人的心理状态，毕竟情绪好坏对恢复速度也有很大影响。

林漾对他的问题感到诧异：“难过？为什么？”

他是真的在疑惑。

医生见过的这类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林漾是真的没有沮丧的情绪。

“如果硬要说，那辆车撞过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点难过的。”林漾嗓音温和，半点都不像是在叙述自己经历过的恐怖遭遇，“我没想过我的生命会这么快结束。”

“不过老天眷顾，我还活得好好的。”他笑道，“我对我现在没什么不满意的，也不难过。”

医生嘴唇动了动，心底难言惊异。

他见过太多因为意外从顶端跌落的人，运动员、极限运动挑战者、飞行员，等等。这些人大部分都会因此痛不欲生，无法接受现实巨大的落差。

可林漾没有。

而且他还这么年轻，论年纪或许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但要他遇到这种灾祸，自问难以做到如此平静。

“你的心态很健康。”医生看向林漾的眼神变了不少，说话语气都温和许多，“我开始觉得你恢复正常也不是不可能了。”

林漾被他逗笑，没在这个话题继续停留：“那我们开始今天的训练？”

医生点头：“好的。”

在健身房旁边，跟着茶茶一起前来准备帮助队长的新人River把林漾和医生的对话听了个全。

他微微张着唇，定定地望向前者的背影，捏紧了拳。

训练结束后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比林漾想象中还要辛苦。

他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一开门撞上了熟人：“小江？”

小江就是River，他看起来像是在林漾房前踟蹰了有一阵，见到他出来，“啊”了一声。

“有什么事么？”林漾对小辈总是多几分耐心。

在这种温沉的目光下，小江很容易就把心事托盘而出：“我……我这几次的比赛和训练都有点跟不上节奏。”

“我找张教练复盘了，自己也练了，但还是有点把握不准。”他被抬到主队跟这些世界冠军一起当队友，压力说不大是不可能的，“队长，你……有没有时间……”

“指导你？”林漾把他的话补充完。

小江愣了下，然后赶紧点头。

“当然可以。”这对林漾而言不是什么大事。

小江欣喜过望：“那，那吃完饭可以吗？”

“可以。”

晚饭过后，林漾和小江双排了几场，纠正了一点他操作中的小错误，又讲了讲打突破位的思路。

他准备接着排，一道入队申请提示音突然弹出来。

是谢久。

林漾点了同意，谢久一进队就诧异道：“小江？你们俩在双排？”

林漾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你越来越像我们队里的管家了。”

“你别老对我有这么大攻击性行不行。”谢久还是那副插科打诨的调调，“我还当你在跟那神秘人物双排呢。”

林漾顿住。

谢久原本是想来逮人的：“我在APP看见你们俩都在线，结果再一看，那家伙在主页上挂了一个多小时，压根没进对局，你这边倒是一把接一把的排，我就来问问你是在跟谁玩。”

“来吧。”他说完也没退队，“小江，咱们三人四排。”

不等小江回答，林漾取消了准备：“等会。”

“？”谢久说，“干嘛，不带你谢哥哥玩儿？咱好歹也拿过季中赛MVP，能不能给点信任……林漾？你？？？”

他话都没说完，那个挂着未准备的角色已经从画面中消失，直接退了队。

林漾这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早些时候确实答应过晚上跟“违规昵称”一起玩。

下午的事情有点多，居然被他不小心给忘了。

他答应的事从来都会做到，林漾心中有歉意，打开好友列表，违规昵称asdfg123456果然像谢久说的那样显示正在浏览主页面。

林漾想了想，直接点了邀请对方进队。

邀请过了两三秒才被同意。

【[队伍]违规昵称asdfg123456：抱歉，刚才去倒水了。】

“我才该说抱歉。”林漾确认队伍语音里有两个人，“下午有点事，让你等了这么久，不好意思。”

他想了想，又说：“要是下回……你可以直接给我发消息，提醒我一下。”

语音聊天里安安静静。

过了好久，队伍频道里才弹出两行字。

【[队伍]违规昵称asdfg123456：没事。】

【[队伍]违规昵称asdfg123456：我还以为你不想再跟我玩了。】

让让：登陆游戏——发现漾漾在线——发现漾漾正在双排——查看对局记录——漾漾的队友是River——等待——他们开始了第二局，第三局，第四局……

让让：[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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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宝贝们的营养液和霸王票，么么么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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