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恋华在回去的路上一直诅咒丘佳娜,还声称自己回去以后要用东南亚巫术去诅咒她考不上好大学。
李玉窈听了有些愕然对方这阴暗的一面。
孟恋华的注意力被旁边的一家甜品店吸引了,不由得兴趣勃勃地说:“我有点想吃抹茶蛋糕,你要进去一起看看嘛,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请你吃一顿哦。”
她说完俏皮霎了霎眼睛。
李玉窈点点头,但胳膊被对方携住时却蓦然地说:“等一等!”
“怎么了?”
“我昨天来这里的时候,身上都是汗,所以那个店员一直朝我嗤气,像是很嫌弃我的样子……”
李玉窈讪然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规规矩矩地用带着劣质茉莉花香精气味的印花纸擦起了脸上的汗。
孟恋华讷讷地望着她,接着露出一个理解性的笑容,也接过纸巾把脸擦了个干净。
她们进去后,李玉窈无故地东张西望起了一阵子。孟恋华原是有些不解的,但看到对方松了口气后,顿时明白得心如雪亮: 李玉窈在找昨天那个歧视自己的店员、害怕自己再遇到那家伙。
她想起李玉窈擦脸的模样,觉得她又可悲又怯懦……
“或许玉窈是有讨好型人格的呢?” 她在点单的时候这样暗暗想着。
这个甜品店不算敞豁,复古的木制器具居多,柜台上铺了一张满是印第安回纹的仿制皮垫子,圆溜溜的大理石纹置物架上摆着一只原始几何风格的陶瓶。
乳白色的多宝阁上摆着一个用布艺式花盆装着的多肉、一个米诺斯风格的铜牛存钱罐、一座希腊古风时期风格的荷马头像、一个吹竖琴的迈锡尼陶人、两个白溜溜的瓷制丘比特……
靠近大门的墙壁上贴着浅苔色的墙纸,墙纸上印着齐臻臻的马粟叶、金莲花、葡萄藤、忍冬、鸢尾花等植物图样。
墙上还挂着一面淡紫色的毛毡板,上边扎了林林总总的海报: 有好莱坞的,比如《魂断蓝桥》、《七年之痒》、《007》;也有港片的,像是《倩女幽魂》、《无间道》、《甜蜜蜜》;还有一些日漫的,比如《千与千寻》、《龙猫》、《你的名字》……
挂壁上的电视突然播放起了某个大型夏令营的广告。
李玉窈喝了口热可可,木木地说:“我真的很讨厌夏天呢,以前还写个一篇描写‘厌夏’的作文,得了奖呢?’
“怎么写的啊呀” 孟恋华吃着一口抹茶奶油问。
“开头是这样的:夏天就像是希腊神话里厄里斯送给三女神的金苹果,在我心里引发的厌恶情绪之激烈,也是从来不亚于一场特洛伊战争的。” 李玉窈抿着吸管,陶醉地说着。
“我的天呀!你也太文艺主义了吧,哈哈哈哈。”
挂壁电视上忽然又播放起了一则关于影视文化分析的访谈,内容主要针对颓废主义青春文化的。
节目上的那个秃头专家发表了这样的言论:
“有些创作者把青春和伤痛联系在一起,于此为题的作品常常被大众当成亚文化产物。其实这种创作现象的出发点根本就是变相的颓废主义。长久以来,青春被人们认为是一种理性的通往‘向上的自由’的过程。所以有些比较叛逆的创作者会大逆其道,往另一种方向去创作。”
孟恋华喝了口南瓜拿铁,闷闷地说:“‘颓废主义’,大概是:怀孕、车祸、还有天真少女爱上登徒子一样的无良少年、三好少年爱上交际花一样的少女……”
“我感觉像那种的学生式爱情……大概就好像夏娃遇到了苹果树上的撒旦蛇一样: 无知者突然被一种探索的**蛊惑,莫名其妙向往起了自由,然后就吃了一堆‘因果’,把‘向下的自由’当成成长了,好像人人都有‘堕落’的**一样呢……”
李玉窈用勺子小心翼翼地挖了一点孟恋华的抹茶奶油蛋糕,吃了一口后露出满足的表情。
孟恋华把一整个蛋糕推过去给她,耸耸肩说:
“我以前看爱情小说的时候,经常都能遇到一些对爱情进行解释的话,记得毛姆还这样写:‘爱情就像一个很差劲的水手,一旦航行,它便痛苦不堪。可是,如果你抵达大西洋彼岸,跟拉里隔海相望,你会意外地发现启航前那种无法忍受的痛苦突然变得微不足道了。’——我当时好喜欢这句话呢。”
“现在呢?”李玉窈恰如其分地挖了一小勺蛋糕,放进了嘴里。
“感觉就好像有个啰嗦的上帝告诉该怎么看待爱情一样。”孟恋华俏皮地夹了夹眼睛。
“所以,我们还是把那样的话当成自己人生的话外音吧。”李玉窈也夹了夹眼睛。
电视上的那个秃头专家讲完了话,转而开始开始由一位心理学专家进行分析。
孟恋华看了眼电视,漠然地撇过头:“假设青春会给我们带来心理上合征,那我们应该有什么样的症状呢?”
李玉摇头说:“但这是负面的呀,青春不是应该是自由向上嘛,人的青春活力就应该像伊甸园里的植物那永远……”
“我去付一下款。”
孟恋华觉得还是不要再聊文艺方面的内容了,于是笑着离开座位,跑到收银前。
旁边的这大号玻璃柜台里摆着琳琅满目的甜品: 椰蓉黄酥、蓝莓芝士蛋挞、巧克力可颂、蛋黄酱肉松吐司、海盐焦糖布丁、红豆斑斓蛋糕、杏仁松糕、栗子布朗尼、浆果馅饼、冰淇淋泡芙、坚果方糖柠檬曲奇、提拉米苏、草莓酱瑞士卷……
“咦? 这是什么饼干?” 孟恋华对着一款撒满糖霜的、半绿半黑的、扁平的甜品发问。
“哦,这个是牛油果巧克力味的拍扁了的可颂。” 店员有些悠然自得地说。
“可颂还能做成拍扁的?!” 孟恋华觉得不可理解,不觉提高了语调。
“当然哩!不然你以为怎样呢?” 店员的语气顿时尖酸刻薄,仿佛自己卖的是高级珠宝。
孟恋华正打算出言相讥时,愕然瞧见了一件令她毛骨悚然的事情:
柜台里有一只肥肥大大的老鼠!
那老鼠的浑身毛发在里边保温灯的映照下显得油光水滑。它拨动着自己那伶俐的脚爪,在那一堆又一堆的色泽鲜靓的甜品中旁若无人地走着,仿佛是一个挺胸叠肚的拿破仑,正在巡视着胜利的战场呢。而所有的甜点都成了它脚下的尸体。
“哇哇哇!!!!”
“我的天哪!!!!”
“好肥的一只老鼠!!!”
“呕——我要吐了——”
“啊啊啊啊啊!!!!!!!!!”
许多围在柜台边的顾客发出沸稠的惊咄声,有的人在干呕着、有的人被吓得面容扭曲地傻站在原地、有的人急忙用手机相机把这惊悚的一幕记录下来、有的人像“掷铁饼者”一样把刚从这柜台里买来的甜品甩得远远的、有的人大呼大叫着让其他人前来围观、一些人堵在那个对孟恋华没礼貌的店员面前针砭个不停,要求这家店按“食品安全法”对他们赔偿。
孟恋华一边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倒霉的店员,一边给市场监督管理局打电话。
在这大乱局面之中,那只肥大的老鼠正在风调雨顺的美丽的玻璃柜台内,像个皇帝一样乐陶陶地坐拥了这些成果,丝毫没有意识到,所有的顾客都成了自己足迹下的“残兵败将”。
到了翌日,市场监管局的人竟然还没来这家店进行调查。孟恋华在去往学校军训的路上经过它时,看着那写着“营业”二字的招牌挂得如此明晃晃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忽然那边陌头有个少年在戴耳机。
他旁边有颗榕树,那一条条枝桠像是章鱼触手,蓊郁的树冠像是“章鱼”喷涌而出的绿墨。树木那遒劲之姿越发显得他整个人憨沉沉的。
“是他!”她心想这真是一场不期然而然的遇见呐,他正是昨天她在果园里看到的那个捡麻雀的少年。
这时她看到他居然起身往那家甜品店去了。
“他该不是要去买那家店的东西吧?不行,我得阻止他!”
孟恋华一咬牙,一股她也说不上来源的冲动使她飞快地跑到那家甜品店前、使她掏出手机、使她用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奇异的语气大大咧咧地说:
“喂!是市场监督管理局嘛! 这家甜品店的卫生条件太吓人了吧! 柜台里全是老鼠和蟑螂唉! 昨天有人吃了他们的东西都拉肚子了! 还有人进医院了嘞!”
那个少年见她说得这样逼真、她的模样又这样愤愤不平,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想了想,扭头往别处去买早餐了。
孟恋华松了一口气,放下电话,不知为何,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她把手机收回口袋里,其实电话那头根本是没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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