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五十七分，陈珂将车停在了环海路。
“京无小姐，咱们到了。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海鲜便利店的大门。”
惊乌不情愿地动了动，摸索着降下车窗，半睁着眼睛趴了上去。
早晨的海风很凉，带着湿气和咸味儿扑面而来，惊乌清醒了大半。
西陆也学着她趴在车窗上，两个脑袋挤在一起。
陆西找了个空档，飞到车窗上，变成三个脑袋挤在一起朝外张望。
他疑惑，“嗯？还没开门？”
惊乌懒洋洋应着，“要等到七点整。”
陆西不解，“难不成这小子有强迫症？”
惊乌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应该是张文利让他这么干的，信奉玄学阵法的对时辰都很敏感，因为时辰上稍有差池，导致的结果就会南辕北辙。”
她转头看向陆西，“你们商人，尤其是你这种进账比较多的，不是都信这些吗？每天香火不能断，新鲜水果不断供，每逢初一和十五还要烧纸的那种。”
“陆氏没有！”陆西又补充道，“我靠的都是知识和真本事。”
“也是，就不听那点儿道行，再给你整破产了。”
“……”
七点整，一辆白色的小型海鲜运输车停在海鲜便利店的门口，鸣笛三声之后，便利店厚重的的折叠防盗门被折起，声音老旧又沉闷。
杨书鸣清朗的声音也跟着传了出来，“王哥，早啊！”
海鲜运输车的司机探出头，“嘿！你小子平日里早起跟要你命似的，今天倒是挺精神啊！是有什么好事儿？”
“嘿嘿！”杨书鸣抓了抓脑袋，“我就昨天晚上睡得早，今儿就醒得早呗。今天有什么好货？我得先挑。”
王哥打开车门跳了下来，笑骂道：“又嘴馋了？”
“没！昨天有个客人，我得给人家留点儿好货。”
王哥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后备箱，“行！那码好货你就先挑，动作快点儿，万一别的客人来得早你也不能跟人家抢不是？”
“行嘞！对了，一会儿我炒个底料，您给指导指导再走。”
王哥怀疑道：“你小子，不会谈对象了吧？大早晨就这么精神，这么积极。”
杨书鸣的脸腾的就红了，“没……没影儿的事儿呢！”
“没影儿？那就是有想法？跟我说说呗！我教教你怎么追！”王哥突然就想明白了，“不会……这想吃海鲜的客人就是吧？”
杨书鸣出声堵了他的嘴，“哎呀！赶紧码货吧！码完我就挑。”
“呵！”
陆西冷笑一声，转头盯着惊乌。
“我跟你说，这种每天熬夜打游戏，只会看便利店的男生，就算是会笑，给你的笑也是廉价的笑。”
陆西的眼神太过强烈，惊乌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
“不是，你盯着我干嘛？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错！”陆西对她的迟钝表示很满意，“没有关系最好！”
惊乌转头小声跟西陆吐槽，“不是，他有病吧？人家笑一笑也得罪他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逗笑的。”
西陆很是同情得瞥了一眼陆西，“嗯，他有病！”
陆西：“……”
他暗骂：“你小子装什么不在意！”
杨书鸣和司机码货的方式很奇特。
每一个鱼缸外的贴牌上都固定了种类。第一个鱼缸放了一只帝王蟹，第二个鱼缸空着，第三个鱼缸放了两条黑立。
再往后，惊乌她们这个角度就看不见了。
又搬了几个箱子之后，司机的声音传了过来，“行了！今儿这货也就算是码齐了。你快点儿烧了，然后我教你炒底料。”
“烧了？”惊乌坐直身子打开车门，“走，下车去看看！”
第二个鱼缸下面有个巴掌大的香炉。
杨书鸣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黄纸红字的符咒，点燃后扔进了香炉里。
王哥见怪不怪，正在店里的洗手池边洗手。
惊乌快速扫过便利店内的海鲜陈设。
第四个鱼缸空着，第五个鱼缸放着三只龙虾，第六个鱼缸空着，依次往后，直到第十六个鱼缸，放着八条石九公。
相对于便利店的体量，鱼少得可怜。
香炉里的符咒燃烧完之后，鱼缸里的海鲜明显得活跃了起来。
杨书鸣抬头看了看，长舒一口气。他今天的工作就算是做完了。
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子，但还是觉得头晕。
这次显然比之前要严重，他直直朝着面前的鱼缸栽过去。
“小心！”
惊乌上前拉了他一把。
王哥三两步跨了过来，也拉了杨书鸣一把。
杨书鸣晕倒的那一瞬间显然没有意识，一个有意识的人，不会那么沉。
两人一起都差点儿没拉住。
王哥换了个姿势，让杨书鸣靠在自己身上，“书鸣？书鸣？这怎么啦？又低血糖？”
他又对惊乌道，“小姑娘，柜台下面那抽屉里有糖，你帮他拿一颗。”
惊乌走到柜台后打开抽屉。
里面有两个铁盒子，一个装满了糖，另一个放着一叠符咒。
她愣了一瞬，抽出了一张，放在了口袋里，然后拿了一颗糖，关上了抽屉。
杨书鸣吃过糖，精神了很多。
他看着惊乌，有些不好意思，“哎！我这个低血糖真是莫名其妙！”
杨书鸣的黑眼圈比昨天重了很多。
惊乌问：“你是每天早晨都低血糖吗？”
杨书鸣抓了抓脑袋。
“嗯！”
“多久了？”
“啊？”
“我是说你这样低血糖的症状多久了？”
“好像是从出来上班……”杨书鸣又不好意思了，“我毕业就直接来帮我表舅看店了，就，他给的太多了……”
现在的就业环境并不好，普通的大学生毕业后回到恒山也就是月薪三四千的牛马。
来便利店看门，虽然全年无休，每天早晨七点必须开门，但是每个月能拿到一万，而且只有早晨需要码点儿货，也没有很多海鲜需要卖，卖完可以关门休息，也可以在店里打游戏。
说实话，跟读大学时候的没什么两样，甚至不用上课不用考试，他还是挺喜欢这种生活的。
惊乌问，“你来多久了？”
杨书鸣乖巧回答，“一年多。”
陆西心道：“废了。”
西陆倒是觉得这孩子随遇而安，也能知足常乐，重要的是能沉得住气。
换成旁人，不一定能在这种环境下坚持一年多。
惊乌有些同情的看向他，这孩子，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杨书鸣被惊乌看得有些发毛。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可不能因为不理解他的工作而错过。
他忙解释道：“但我也不是在店里无所事事，我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游戏主播了。就是这个游戏主播他并不是不务正业的，游戏要打好也需要很专业的知识的。就……虽然我表舅给得多，但我不是那种没有上进心的。”
王哥的眼神儿在两人身上打转，原来这小子真的是铁树开花了。
“小姑娘，今天麻烦你了，留在店里吃午饭吧！我们今儿这海鲜可是有硬货。书鸣做这底料也是一绝。”
惊乌摇了摇头。
杨书鸣很是失望。
“谢谢！但我觉得你应该去做个体检。长期低血糖并不好。”
惊乌伸手在自己头顶上方比划了一下，“尤其是你这个身高的男生。”
杨书鸣的双眼又亮了起来。
“好！我下午就去。但是我应该没事的，可能就是总不吃早饭。以后我会改的。”
惊乌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应了声“嗯”。
陆西和西陆却都眼神不善地看向了杨书鸣，这小子，很明显得没有自知之明呀！
但他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连开口说话都不行，好气！
一鸡一狗对视一眼，难得统一了战线。
王哥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他的嗓门很大，“喂——嗯——好！”
不知对面问了什么，他看向杨书鸣，应道：“他没事，就还是有点儿低血糖。”
挂了电话，王哥拍了杨书鸣的肩膀，“批发市场档口那边今儿备货又不够，我还得去送货。你下午体检完了跟我说一声。医生要是让你补什么钙铁锌硒，你就好好补。还有……”
他语气揶揄，“人家小姑娘让你吃早饭，你就好好吃——哎呦！”
陆西突然飞起来，落到了王哥的头上。
王哥的发量不咋地，陆西打了滑，为了维持平衡，只能紧紧扒住了他那几根珍贵的头发。
王哥疼的呲牙咧嘴，“哎呦！小姑娘，小姑娘，你这鸡……”
惊乌这才反应过来。
“陆……陆小鸡你发什么疯？”
她说着站起来，一把将王哥头顶上的陆西薅了下来，连带着薅了几根王哥珍贵的头发。
西陆趁乱踩住了王哥的鞋带。
“小姑娘，你这鸡怎么养的，挺凶——啊——啊！”
王哥本想转身去照镜子整理一下自己的发型，又被自己的鞋带绊住，摔倒了。
杨书鸣使劲儿闭了闭眼睛。完了，京无不会以为自己跟王哥一样不靠谱吧？
王哥摔得有些懵，杨书鸣指了指他的鞋带道，“我就不扶你了，系好了自己起来。”
惊乌道：“不好意思！没摔疼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毕竟是自己养的珍珠鸡闯祸了，该道歉还是要道歉的。人应该没摔坏，但是可能需要植发。
“哎呀，不用，去什么医院！”王哥心大，他系好鞋带站起来，“行了，你们玩，我得去送货了！”
王哥走后，惊乌随手指了两个鱼缸，“帮我打包吧！”
杨书鸣期待地问，“需要上门加工吗？”
“不确定！晚上再联系吧！”
“哎！好！”杨书鸣的心又雀跃起来。
回到车上，陆西不满道：“什么玩意儿就晚上再联系？陆家的厨子是手艺不行吗？不行就换一波。”
西陆道：“阿无这样应，是因为觉得他有问题。”
“对！杨书鸣有问题。”惊乌从兜里掏出了那张符咒，“咱们得去一趟海鲜批发市场，那边的人显然是知道杨书鸣今天一定会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