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垂下眼睫，语气平淡地应道，“你说得对，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了。”
不太正常，他和平常的样子不一样。
如果是平常的周季辰，见到宋俞光不想过多地谈论某件事，他会识趣地微微抬起嘴角，将其揭过，期间不会过多地展露情绪。他的态度更像是在听一件可知可不知的新鲜事。
宋俞光只有两次会觉得他和自己十分相似，一次是夜晚的群架，周季辰撕开温文尔雅的面具，撩起袖子上去就干；另一次是现在，他们谈起了较为深入的家庭和父母问题。
周季辰面色平平，却总让他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难以想象一个从小生活得这么幸福的人会有这种情绪的转变。就像他们其实是同类一样。
“所以你觉得他们爱你吗？”周季辰再度发问，刚刚的表情转瞬即逝。
哦，想多了，他就是想听八卦而已。
宋俞光没兴趣把心底的事拿出来满足别人的好奇心，也懒得开口倾诉。
但或许是周季辰的眸子太沉寂了，小台灯的光虽然落了进去，却也没有带来任何光芒，突然让他想起了某个夜晚。他和梁曼云吵架之后在也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和周季辰一模一样的自己。
他鬼使神差地回答了：“爱。”
“但我宁愿他们不爱我。”
“得到后发现是假的，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
那样的话我还可以分辨清楚这种感情的真伪，而不是像现在，什么都不会信了。
周季辰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宋俞光不想要的东西，他很想要。
如果曾经体验过，那也会满足了吧。
小小的空间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彼此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但他不是宋俞光，宋俞光也不是他。
他们体会的东西是不同的，他们的感受也会不同。
“不用试着去理解了。泡在蜜罐里长大，听再多的故事也只是在听而已。”宋俞光移开视线。
周季辰笑了：“你好像很了解我的家庭。”
“你的家庭只要是看过校刊的人都知道。”
“原来你这么早就开始关注我了。”他的目光有点古怪，表情别有深意，看得宋俞光皱起了眉。
“你那位形影不离的小跟班给了一整版的地儿，还加粗了标题，生怕人看不见是你周季辰写的作文。”狗腿成这个样子也是没谁了。
周季辰想起来了，当时是高一，祁懿和他们班的姜帆不和。姜帆常年霸占着语文单科第一，人比较拽，祁懿不知道怎么的就和他杠上了，无奈成绩不够打，屡战屡败，气得要死。结果有一次周季辰的作文写得特别好，把姜帆从作文榜首的地位干下去了，拿到展示的机会。还是新闻部部员的祁懿乐得跟过年一样，求着部长把那次校刊给他做。
周季辰顿了顿，挑起眉戏谑道：“作文，作出来的文，能真得到哪儿去？宋俞光，你还挺憨厚。”
“……”
“来，爸爸抱，”他抬起一条手臂，笑意从嘴唇弯起的弧度蔓延到眯起的眼睛，“爸爸能给你同学之间的父爱。”
他从不让宋俞光失望，每次都能狗得突如其来又顺理成章。
憨厚的宋俞光|气笑了，把小桌子移开放在旁边，抓住那条手臂，将周季辰整个给扯了过来。
还能怎么着，大家一起狗。
“你什么毛病？”周季辰的脸差点怼到了某大佬不可描述的部位，赶紧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体远离，压着声音恼怒道。
宋俞光却趁着这个机会单手捏住他的两腮，把线条利落的脸挤作一团，嘴也嘟成了M字，然后摸到手机咔嚓就照了下来。
“看你不顺眼。”他平静地关了手机塞回枕头下，并挡住了周季辰任何具有攻击性的意图，例如准备挥起的拳头和蠢蠢欲动的牙。
打过太多次架了，面前的人只要是在小空间里，第一反应永远就是上手和下嘴。毕竟两个一米八的Alpha在长两米宽一点零五米的床上不太能用得上脚，也滚不到哪儿去。
这就造成了谁先手谁就占便宜的现象。
周季辰前几次都偷袭成功，摸清了他的套路的宋俞光这次终于扳回一局，预判了他所有动作。因此他现在十分掉面儿：跪趴着被反剪了双手，脸贴着宋俞光的小腹。
这姿势太丢脸了，要挣扎也只能像条虫子一样挪动。
头顶传来哧哧的笑声，听得他更是火上浇油。
宋俞光的视线放在他前后拱动试图挣脱的身子上，首先入眼的就是抬起的腰，然后是腰延伸过去的部位。
草，我在干什么。
宋俞光更用力地将周季辰的手按在其背部。
他刚刚竟然习惯性地想要揍对方屁股。
太他妈gay了吧。
“宋俞光，”底下的周季辰被他骤然收紧的手臂挤得说话都瓮声瓮气的，“松开，夹死我了！”
他猛地松了手。
周季辰仪容糟糕地爬起来，脸憋得通红，上面还有浅浅的几道红痕，是被宋俞光的衣服压出来的。
他捂着头，刚刚起身的时候撞到旁边的小桌子了，现在突突地疼。
宋俞光也知道到是因为自己突然间放手让周季辰刹不住劲儿，光听到那砰的一声就知道他有多用力，下意识地抬手给他揉。
“还疼吗？”
“废话，你撞一个试试。”
“过来，我看看有没有起包。”宋俞光这么说着，却是自己移了过去，左手扣着他的后颈，右手拨开他的头发，仔细地看了又看才道：“没事。”
“有事你也好不了。”周季辰这次倒是没有报复回来的意思，只是又甩甩脑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走了。估计是明天要月考的原因，还得刷刷英语去，懒得和他计较。
“书不看了？”
“看屁，没空，”他抓过书和手机打开床帘，下去之前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要不考到第六考场去我就跟校长说你打我。”
碰瓷怪。
还说没有报复回来的意思，太打脸了。
宋俞光弹了他脑袋一下：“知道了，走吧。”
“ca——”周季辰的脾气立刻上来了，但马上又意识到外面还有两个人，只能假笑着叮嘱，“——掉你那些错误的答案，好好改正。”
“阿辰阿辰阿辰！快救救我，这题怎么做！”
他是想还手的，但还没踩上地板，下面的祁懿已经开始嚷嚷，所以只能作罢。
宋俞光拉上帘子，把手头上的PPT做完，又接了几个单子就睡觉去了。
窗帘内一片漆黑，他想起不久前周季辰说过的话。
“作文，作出来的能真到哪儿去。”
狐狸崽子，做戏做全套，就连背景也是创作产物。
不去演戏真是白瞎了这么个好苗子。
而且周季辰的样子在娱乐圈应该也是吃香的。
宋俞光眼皮子打架，被子上还残存着若有若无的柠檬味，跟着他一起入了梦。
——
周季辰的英语终于有了起色，虽然进步不快，排名也没有变，但好歹分开始往前挪了。
“阿辰，换了新补习老师吗，很棒啊这次！”邓昕儿这次成了他的前座，下课时终于不用跨越两组过来他身边了，转过身子就行。
“嗯，教得很好。”
“我也想补习英文，可以推荐一下吗？”她托着腮，手肘放在周季辰的桌子上，笑容清甜。
“不知道他收不收人，我也是原本的补习老师有事交不了才转过去的。”
“问一问嘛。”邓昕儿撒娇道。
周季辰自从换了英语补习老师，中午就很少和她一起吃饭一起去补习班了，她已经想了很久应该怎么扭转现状。
“好，但不一定行。”
“没事啦，诶你怎么了？”
周季辰揉了揉眼睛：“有点硌，可能有什么跑到里面去了。”
“我看看。”邓昕儿站起身，绕到他跟前，动作轻柔地撑开他的眼皮。
她的手指刚碰上没多久周季辰就避开了：“我去厕所照照镜子。”
他单着右眼去了厕所，视线一片模糊，连里面有谁都看得不大清楚，在门口不小心就撞到了人：“不好意思。”
“你干嘛了？”宋俞光看他含着眼泪走进来奇怪道。
“有东西进眼睛了。”说着，眼里的东西扎得越发疼，他忍不住用手去揉。
“手不干净，抬头，我看看。”
周季辰难受得厉害，乖乖仰头了。
面前的人轻轻扒开他的上下眼睑，一根睫毛躺在眼底。
“别动，”宋俞光朝周季辰的右眼吹了口气，又让他闭上眼，隔着眼皮轻揉对方的眼睛，“好点了吗？”
周季辰快速地眨了几次眼，又长又密的睫毛像振翅中的鸦羽，最后一次张开时直直地看着宋俞光的眸子。
年轻的Alpha有一瞬间顿住了。
早上的阳光把那双漆黑的眼睛照得漂亮剔透，瞳孔、虹膜的细致纹路一清二楚，恍然间像极了小时候特别喜爱的那颗珍贵的玻璃珠子。
他的手还捧着周季辰的脸，皮肤温热的触觉沾染了整个掌心，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每一次呼吸。
“嗯，脖子疼。”周季辰动动似乎固定了有些时间的脖子，想要低下头。
宋俞光忽然笑了，气息打在他脸上：“娇气。”
碰碰都嫌疼，之前跟他打架的狠劲儿到哪儿去了。
“谢了。还有两分钟，待会儿记得回来上课。”周季辰边说边回教室。
宋俞光从鼻子里发出个音节当作回应，懒洋洋地侧身趴在栏杆上。
早春的风温柔宜人，他伸出手，感受着风的流动，无意间接住了阳光。
阳光有味道吗？
他鬼使神差地嗅了嗅，闻到了清新的柠檬味。
打起架来挨棍子都不吭声的娇气鬼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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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来，爸爸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