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旭回到教室，班里人不多，他坐下，把感冒药放桌上，埋着头，额头一下一下磕着课本。

蒋阔和佟冬冬正在讨论文化节要表演的内容，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教室，跑到姜旭身边，敲他桌子：“生姜！你来提提意见，这里怎么…

靠，你脸怎么这么红？”

佟冬冬吓一跳，回头示意蒋阔。

蒋阔睁着无辜的双眼，摇头。

再看看姜旭，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又垂下脸去。

蒋阔觉得好笑，附上他的脸颊，手背传来滚烫的暖意。

“喂，你是被哪个小姑娘给亲了啊，脸这么烫。”蒋阔取笑他，眼神一转，落到课桌上的感冒药上，他问：“你感冒了？”

佟冬冬也注意到了，他和蒋阔两人伸手，硬生生把姜旭的脸给端了起来。

仔细瞧瞧，这脸蛋白里透红，一直延伸到耳朵。

佟蒋二人半蹲着身，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气氛有点微妙。

姜旭毫无反应。

“生姜，我们送你去校医室，你可别烧傻了。”

“我没感冒。”姜旭打开他俩的手，双手捂脸，又埋桌面，腿还不忘前后甩了两下。

“他到底咋地了？”蒋阔拧眉。

看他脸红得这么不自然，佟冬冬直摇头，“铁定被人给亲了。”

蒋阔手一指，嘴巴张成一个O形。

两人一副我懂得的表情，脑补出画面，笑得更加张狂。

而姜旭，一只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捂着胸口。

心脏砰砰跳，闭上眼，脑海里那一幕又浮现出来。

到底为什么啊！

“叫声姐姐来听听？”

“姐姐。”

靠！

正在写作业的樊颂烦躁地丢掉笔，吓了同桌一跳。

“碰到啥难做的题了？”同桌宽慰道：“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啊。”

樊颂深吸一口气，平定心情。

前桌林宣担心地瞅了她一眼，见她做的物理卷子，想了想，回头拿草稿纸唰唰写起解题思路来。

下课以后，樊颂躺在靠背上，仰着脖子缓解酸痛。

林宣转身，把草稿纸放到她桌上便起身去了厕所。

阳台飞过一只麻雀，振翅挂上树梢。

樊颂低头，看到林宣留下的解题过程，瞬间明了。

于是，她自动忽略掉心口那一丁半点的奇怪的躁动。

*

周五下午，全校学生都集中在大礼堂。

全场乌压压一片，学生们交头接耳，翘首以待。

作为为数不多的狂欢时间，高三同学表现得最为激动。

大伙带着闪光发箍荧光棒，在期待和欢呼声中迎来开场秀。

后台，樊颂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

肤白如雪，深红连衣裙居然意外衬她；眼妆精致，多了层锋芒和凌厉。一种无形的距离感与气场油然而生。

她安静的站在那，不用说话，眼神仿佛就道尽了千言万语。

李怡正和队员做最后的沟通。她侧头，叫了樊颂一声，大伙围成一个圈，一起埋手，齐声喊加油。

还有两个节目就到他们了。

樊颂带上耳机，听自己的音乐。

前台传来上个节目结束的消息，大伙多少有些紧张。

李怡东张西望，没看到扮演朱丽叶的同学，她问：“张然呢？”

“她说肚子疼，去厕所了。”

“很快就到我们了，她怎么…”

“哎，回来了回来了！”有人指着门口。

张然跑进后台，一手捂着肚子，东张西望，神色焦急。

李怡朝她走去，张然看见她，眼睛一亮，立马抓住李怡的手：“对不起怡怡，我…我等一下可能没办法上场了。”

“什么？！”李怡瞪圆了眼睛，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为什么？”

张然肚子一疼，痛得抽气，“我昨晚吃了生海鲜拉肚子，啊不行了…”

话还没说完，张然已经坚持不住，转身冲了出去。

“哎哎！”李怡朝她背影喊，听声音都快急哭了。

“怎么办怎么办！？”

队员们面面相觑，着急无助，一时间，全都乱了套。

“她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啊，一点集体意识都没有！没有朱丽叶这剧还演什么演！直接弃了算了！”

“排练这么久都白费了，早知道还不如去学习呢。”

“别弃啊，好可惜。”

“那你说怎么办？”

大伙你言我语，李怡脑袋都快炸了。

“好了你们别吵了！”

这时，前一个节目已经接近尾声。

不管还能不能表演，李怡赶在主持人上台之前更改了节目出场顺序。

樊颂哼着歌转过头，取下耳机，听到他们说的话。

“队长，要不咱们弃了吧。”有人提议，“少了配角还行，没了女主角，演不了。”

也有人说：“要不再等等张然？”

李怡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可是能怎么办？

“要不，我去吧？”樊颂捏着耳机头，说道。

*

台下，蒋姜佟三人坐一排，怀里抱着一堆零食。他们是压轴节目，所以无需担心，现在就在下面享受别人的表演。

佟冬冬望着舞台，伸手去姜旭怀里抓爆米花，吃的没捞着，倒是捞到了蒋阔的手，两人隔着姜旭互掐，事态升级，姜旭捧着爆米花举高，让两人的要牵不牵的手暴露在空气中。

“啧，你们这么腻歪，就别让生姜坐中间嘛。”张岱坐在后面调侃。

“谁跟谁腻歪？”佟冬冬甩开蒋阔的手，转过头盯着张岱，“你给我注意点。”

“啧，你想怎么着啊？”

“小心我…”佟冬冬斜了一眼不远处体训队的某同学。

“佟冬冬，奸诈！”张岱握拳。

哼。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快快快，舞台剧上场了。”姜旭拍拍佟冬冬的大腿。

话音刚落，大礼堂瞬间陷入黑暗之中，忽然，舞台上洒下一束灯光，罗密欧与朱丽叶登场了。

待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姜旭忘记吃已经递到嘴边的爆米花。

她不只是唱歌？

为什么忽然变成朱丽叶了！

樊颂依旧穿着红裙，音乐响起时，轻盈，灵动。

生时与罗密欧最后一次见面，融入了芭蕾舞的步伐动作。他们相拥，虚抵着额头，虚抚着脸颊。

台下骚动了。

但表演的人似乎丝毫不受影响，那种不舍与担心统统都融在表演里，随着背景音乐的层层递进，感情到达了最深处。

然后在最高点崩裂，破碎，走向毁灭。

“樊颂小姐姐也太…太迷人了吧。”身边的佟冬冬啧啧感叹。

他手伸到旁边拿零食，却什么也没捞着，转头一看，零食都在蒋阔怀里。他正要喊，就见更近处表情不太对的姜旭，眼神阴郁，脸色略沉，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生姜？”他戳戳姜旭的肩膀。

姜旭毫无反应。

台上传来哭泣声，惊得佟冬冬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赶紧挪回眼。

节目最后，所有的背景音乐都停了。

樊颂空灵悠长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堂。

她在唱，

何为年少。

…

礼堂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混合着尖叫，叫嚣着激情与梦幻。

大伙牵手鞠躬，感谢，回到后台。

“天呐，还好顺利完成了，樊颂你真是太棒了！”

“大家都很棒！”樊颂笑着。

李怡说：“节目完成得非常完美，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我们颂颂，简直就是救星。明天放假，五里路龙虾店，我请！”

“万岁！”

大家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欣赏后面的节目。樊颂走在后面，扮演罗密欧的同学走在她身边。

“你和李怡一个班的吗？”他问。

樊颂点头，“是啊。”

“你刚才表演的好投入，要不是受你的感染，我肯定演不好。”

“相互影响嘛。”樊颂说：“你也很用心。”

罗密欧温柔地笑着。

他很高，樊颂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得仰着头。

两人随意聊着，坐到礼堂后排。

*

蒋阔和佟冬冬说相声，姜旭负责中途给两人准备小道具。

相声说的很接地气，逮着任主任调侃，黑的合情合理。

任主任坐在前两排的嘉宾席，一副想不到你居然敢说我的表情，又是意外，又是好笑。

礼堂充满了轻松欢快的氛围，最后，所有表演者上台，合唱校歌。

而作为吉祥物的熊本和圣诞老人，开始向大家撒糖。

樊颂站在最后一排，跟着音乐舞动合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身边的罗密欧说话。

熊本散完糖，跑到最后，站到樊颂身边。

樊颂没注意，头上忽然多出来一只手，吓了她一跳。

回头一看，就见熊本扑上来，一下抱住她。

樊颂意外，或许是气氛太好，音乐太轻快，她抱着熊本，还拍了拍他的背。

松开之后，樊颂还捏了捏熊本的脸。

唱完校歌，音响随机切到what is a youth这首歌。

场下有学生跟唱，合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齐，拿着话筒的主持人也唱起来。

大家手拉手，做最后的谢幕。

罗密欧和朱丽叶便自然地牵起了手，右手自然环上熊本的。

然而熊本忽然换了个位置，走到罗朱中间，硬生生以庞大的身躯截断两人刚触碰到的手，然后若无其事的再牵起双方。

樊颂微顿，笑得很宠溺。

大伙冲台下鞠躬。

文化节在全体大合唱中结束。

何为年少？

青春懵懂，

满腔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