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第一排，距离冰场很近，樊颂似乎可以看到冰面上冒的轻烟。

灯光闪烁，音乐振奋，选手们出来，全场欢呼沸腾。

佟冬冬和蒋阔两个非常幼稚，把手放在嘴边朝冰场大叫，似乎在比谁的声音更大。

这份欢呼传到选手耳朵里，便成了肯定喜欢喝期待，气氛霎时被点燃。

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渐渐地，樊颂也在这种氛围里放松，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渐渐放缓了。

她挥着手中的横条，朝冰场呐喊。

灯光闪烁，一瞬就成暗。

姜旭转头看她。

仿佛感应一般，她也同时转过头，撞进他眼里。

视线流转，仿佛坠了万千星河。

她笑了，他也是。

*

中场休息时间，樊颂起身去洗手间，姜旭同她一道过去。

得出馆，所以距离有些远，加上流动的人多，花了好几分钟才到外面的洗手间。

樊颂出来时没看到姜旭，便走到馆门口等她。

临安夜色美好，灯光的冰雪构成了这座古城。

头顶星河灿烂而深邃。

樊颂紧了紧衣服领口，哆哆嗦嗦原地踏步。

她朝后看一眼，没见姜旭出来，倒是过去五六个少年。

他们站在另一侧停下，也在等人。

樊颂往旁边靠了靠，无意间回头扫了一眼，看见一个略微熟悉的面孔。

罗天宇从里面走出来，那群男人回头催他，“你在磨蹭什么呢？快点进去了。”

樊颂往那边偷瞄了一眼，忽然想起来，这个叫罗天宇的男生就是与她一起表演的罗密欧同学。

罗天宇显然并没有注意到樊颂的存在。

他走进少年堆里，说：“你们绝对想不到我刚才遇见了谁？”

“谁啊？”

“姜旭。”罗天宇神秘地说。

樊颂原本打算站远一点的，才刚转身，就听到这个名字。她忽然一顿，竖起耳朵。

另外几名少年对这个表现的很陌生。

有人问：“这人是谁？”

罗天宇无奈地叹一声，说：“姜旭啊，就是当年那个被誉为花滑天才选手，获奖无数，最后却无缘无故销声匿迹了那个。”

“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长得瘦瘦高高的，还跟你比过赛吧！”有人回应道。

还有人不明所以。

又有人解释说：“那会儿他在花滑圈很出名的，年纪小，天赋高，技术也不错，当时上过很多体育新闻头版吧，还被当地电视台誉为什么有可能成为未来花滑之星，为咱们国家夺冠的人呢。但好像没两年就没什么消息了。诶，天宇，他后来怎么样了？”

罗天宇摊手，说：“这就不清楚了。我不是上学期才转到一中吗，上次在商场碰到他，就说觉得眼熟呢，结果人跟我一个学校的。”

“一个学校啊，那你们有时间可以再比比啊，好歹报一下当年那场的不甘啊？”

说到这里，罗天宇露出略微嫌弃的表情，他嘴角下撇，显示出一种自傲感。

旁边有朋友搭话了：“嗨，说什么呢。风水轮流转，咱们天宇选手都快是国家队的预备人员了，那个姜旭现在是个什么水平，不是一挂的，对不？”

“走啦，边走边说…”

…

场馆的隔音似乎并不好，樊颂站在外面，也能听见馆内的音乐声。

动次打次，明明应该是很激情澎湃的音乐。

她却似乎很难再受到感染。

樊颂看着那群少年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里。

耳边一直回荡着他们的话。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

姜旭曾经是一个非常棒的花滑选手。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过于震惊，过于意外；

可仔细一想，又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他懂滑冰，所以能帮她教那群小孩子；他知道滑冰容易受伤，所以能轻易发现她脚踝有问题，所以懂得腿有多重要，所以知道哪里的医馆最实在；

他之所以对临安这么了解，可能是因为他曾经常常在这里比赛甚至生活。

他拥有着她所遥不可及的天赋。

可是，他为什么会放弃呢？

*

“不好意思啊，等久了吧。”姜旭从后面小跑出来，站到樊颂面前，轻松地呼了口气。

一低头，就撞见她微湿的眼眸。

她的眼里倒映着不远处的花灯，带着微光，也带着一丝疑惑。

“怎么了？”姜旭不解。

“啊，没事！”樊颂揉揉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尖，缩缩脖子，咧着嘴笑：“太冷了，都快冻成僵尸了。”

姜旭立马觉得愧疚，他吐吐舌，很抱歉，“我出来的太晚了。”

“没关系！”樊颂说：“没听见我说冻成僵尸吗？是开玩笑啦。我们快进去吧。”

“好！”姜旭眼角弯弯，两人紧挨着跑进馆内。

*

表演早已继续了。

见两人回来，蒋阔疑惑，“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他瞥了樊颂一眼，最后把眼神落到姜旭身上。

“人太多了。”樊颂说：“排队就排了半天。”

粉丝团开始尖叫，她的声音淹没在尖叫声里。

姜旭过去坐好，樊颂也顺着坐到他身边。

演出进行到最后的群魔乱舞部分，其中一名非常帅气的选手从樊颂这边滑过，顺便脱了外套一把丢向观众席。

樊颂都不用伸手去抢，因为这件衣服直接抛到了她身上，盖住了她的脑袋。

身旁的人疯狂尖叫，一边羡慕起她的好运。

姜蒋佟三人见状，哈哈大笑。

樊颂抓住衣服从头上扯下来，头发乱糟糟。

但是她很开心，捧着外套，笑得像个呆瓜。

蒋阔和佟冬冬又陷入疯狂的尖叫之中，意外收到两个选手甩过来的小玩具。

樊颂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好看，眉眼弯弯，嘴角的弧度上扬，带着一股青春甜美的气息。

姜旭没忍住，伸手帮她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

樊颂笑容顿住，眼神移向他。

姜旭撇着她右边的发丝，眼神一顿，不好意思地眨两下，嘴唇抿成一条线。下一秒，他就放下手，转过身子，正襟危坐，看向冰场了。

余光里，樊颂的目光一直锁着自己。

姜旭有一种被抓包了的无措感。

还有一点小心虚。

*

冰演结束前，所有嘉宾都站在冰场上，向观众表示感谢。

最受欢迎的那位选手拿过话筒，向大家真挚的问好祝愿。

他说：“谢谢大家来这里观看我们的演出。大家的支持和应援我们都收到了，我们带来的力量和鼓舞，大家有收到吗？

今后，希望大家一起努力；希望下次还能再见哦！”

回应他的，是排山倒海的掌声与欢呼。

蒋阔曾经很不理解，樊颂为什么会如此热爱花滑。

但是在看了这场冰演之后，他似乎有那么一点明白了。

他能从嘉宾的表演中感受到某种神秘的力量，除了感动，还有希望。

这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樊颂偷瞄姜旭，发现他很认真的看着，听着，感受着。

姜旭他，其实很爱滑冰吧。

*

表演结束后，四人跟着人流离开场馆。

已经深夜十点，四人打车到了民宿，附近几乎没有开着的饭店，大伙只能去唯一的超市买了几桶泡面。

当初来之前订住宿，周围的酒店全都爆满，姜旭还是在非常幸运的情况才订到这家民宿的。

三间房，一个客厅，四个人住刚刚好。

进了房间，首先开暖气，然后开电视。

姜旭把行李放下，率先去厨房烧热水。

他把剩下的水果拿出来，还有一点自制蛋糕，一盒巧克力。

佟冬冬眼冒星星，他接过来，说：“黎阿姨也太厉害了吧。”囫囵吞枣，堵着嘴还要讲话，“真好吃！”

*

樊颂走进厨房帮忙，四桶泡面撕开，倒料添水，然后端出去，放到茶几上。

姜旭去洗手间刷马桶。

这是他的习惯。

只要是在外面住，第一件事绝对是刷马桶。

先才樊颂进来，把洗漱用品都放在了小台上，她用的映有大白的洗漱包。

“诶，你们知不知道洁厕剂放在哪儿的？”姜旭在厕所里喊。

蒋阔嗦了一口面，说：“生姜，先来吃了再去刷成不？”

姜旭很直接：“不。”

樊颂转过头，说：“我记得好像在门后的架子上，有看到吗？”

“没有啊。”

“我来看看。”

说着，樊颂起身。

她推开虚掩着的厕所门，走进去，左脚才跨出去，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

情急之下，她条件反射想抓住什么东西，结果不小心拨开了花洒的开关。

而姜旭来不及多想，丢开马桶刷，倾身抱住她的腰。

冰凉的冷水从头顶倾泻下来，淋湿了两人原本蓬松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