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冰场人不多,只有三五个学员,正在苦练。
樊颂把背包放到员工间的柜子里,抱着冰鞋出来。
樊颂换好鞋,取下刀套,进冰场前,弯下腰,用手指点一下冰,滑了进去。
冰刀擦过冰面的声音清晰入耳,樊颂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滑行,旋转,跳跃,即使摔倒,都觉得开心。
冰上冷,但不一会,她就出了汗,沾湿了额前的刘海。
樊颂喘着气滑出冰场休息。
她从外套口袋里抽出纸巾擦汗,一边喘气一边揉腿。
刚才还在练习的几名学员也停下休息,一个年纪稍小的女生走出来,坐到樊颂身边。
女生看起来也就十岁,她拧开水瓶,问樊颂:“你是新来的学员吗?感觉没见过你。”
樊颂摇头,“随便玩玩。”
“随便玩玩?”
樊颂低嗯。
女生惊叹:“你滑行很快。”
樊颂笑,“是会一点。”
女生还想问什么,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姚莉从更衣室出来,手里提着冰鞋,显然是刚来。
她身后,站着正在打电话的黎玲教练。
“哟!”在这里遇见樊颂,姚莉明显意外,她扯出一个嘲讽的嘴角:“你怎么在这?”
有过败绩,她对樊颂简直印象深刻。
樊颂没回答,只是瞥了一眼她身后的黎玲。
姚莉翻了一个白眼,索性坐下换鞋。
黎玲收了电话,看过来时,便撞见一个略微熟悉的面孔。
她看着樊颂,你了半天。
樊颂温软一笑,率先叫道:“黎教练。”
黎玲点头:“还真在俱乐部碰到你了,正式注册了?”
樊颂摆头,“我在这里兼职助手。”
闻言,黎玲也不意外,说:“那也好。”
话落,黎教练转向姚莉:“先上冰,练滑行。”
“知道了。”
*
十点多时,冰场热闹起来。
由于政府近两年对花滑的推崇,许多家长愿意带孩子过来学习。
所以放眼望去,冰场一半都是几岁大的孩童。
樊颂正在指导几个六七岁的男孩。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都雀跃淘气,要不相互扯着嗓子乱吼,要不你推我搡,三两下就滚到冰面上,死活不肯起来。
樊颂没接触过这个年纪的小孩,完全不知如何下手。
她的声音淹没在男孩们爽朗的嬉闹声中,像在自说自话。
樊颂双手掐腰,气闷,还有些挫败。
“你们快起来,待会有人滑过来,会摔一起的,很不安全!”樊颂边说边拉。
俩淘气男孩都没动。
另外两个站在一旁学习压步的小孩就哈哈笑,一个不小心摔到地上,几个人笑成一团。
拉不动,樊颂叹气,打算换一种方式。
“那你们起来,待会儿姐姐带你们去啃鸡腿?”
“我家就是卖鸡腿的。”地上拉扯着对手的男孩哼唧唧,一副傲娇样。
“你松不松?”
“你不松我就不松。”
俩小孩完全不把樊颂这位临时老师放在眼里。
软硬兼施,皆无可用。
樊颂抓一把后脑勺,苦恼,烦躁,无从下手。
正是这时,
“诶诶诶,看着点看着点!”
耳畔传来蒋阔的声音,两个身影飞快从眼前跃过。
樊颂定睛一看,姜旭是被蒋阔猛地一推,迎面扑过来的。
樊颂微微侧身,姜旭便假惺惺地扑过去,倒在两个扯嗓尖叫的小孩身上。
“哎哟,疼死我了。”姜旭呈大字倒着,男孩精瘦的肩胛磕着他的胸膛。
两小孩在下面哇哇叫。
姜旭摆摆小腿,并不打算起来。
男孩们不乐意了,“好重啊,胖哥哥快点起来啊!”
姜旭笑得人畜无害,语气却很欠揍,“再说一遍?”
男孩觉得身上的重量更甚。
“大哥,大哥行不行!”
“起来吗?”
“起!”
“我问你们想不想起?”
“想!”
啧。
姜旭还真有两下子。
他站起来以后,两个小孩连爬带滑地站了起来。
樊颂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蒋阔滑到她身边,双手环臂,望着姜旭那腹黑样笑得灿烂。
“可以啊你们!”
姜旭滑过来以后,樊颂称赞道。
蒋阔神气地揽着姜旭的肩,“那当然了,不看看是谁。”
“你俩商量好的?”樊颂忍俊不禁。
姜旭说:“我们在那边看了半天了。”他指指身旁刚爬起来的小屁孩,“难管吧。”
“生姜哥哥。”其中一个男孩与姜旭相熟,他拉着姜旭的胳膊甩,稚嫩的声音带着小孩独有的俏皮感:“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哦。”
姜旭笑着,抚着男孩的头发玩。
他的笑满是宠溺。
“你妈妈呢?”
“上班去了。”
“不好好练习,就顾着玩了?”
“我这叫放松嘛。”
“你不听老师讲话。”姜旭说着,看了一眼樊颂,“我会向你妈妈告状哦。”
“哇!”男孩甩开他的手,“你一点都不可爱,我不和你做朋友了。”
小孩子讲话总是带着一股稚气,一份天真,让人觉得心头软乎乎的。
“来,我们继续上课啦。”樊颂拍拍双手,眼神抱歉地示意一下两位,呼出口气,开始重新指导。
不妨碍她工作,蒋阔和姜旭滑向另一侧。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蒋阔打着哈欠,明显还很困。
“什么?”姜旭不明所以。
“以前也没听说你喜欢滑冰啊,怎么最近这么积极?”蒋阔抱着双臂,一副考究模样,“说,你这么早叫我起来,到底是何居心?”
姜旭眼皮一颤,喉结滚了滚,说:“就…心血来潮。”
蒋阔肉眼可见地不满意这个回答。
姜旭心尖颤了颤。
蒋阔忽然伸出手圈住他的脖子往下压,做出教训人的样子,“心血来潮,我叫你心血来潮!你知不知道我凌晨才睡…”
对蒋阔而言,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看看人家佟冬冬,直接睡得不省人事,连手机响都不知道。
*
樊颂正对着小孩,一边倒滑后退,一边做示范。
他们还处于初级阶段,樊颂主要教几种简单的步伐。
“这个时候,浮足要贴近另一条腿,但是不能点……啊!”
嘭的一声,樊颂左膝一弯,被人撞倒在地。
面前的几个小孩瞬间傻眼,溢出震惊的呼吸声。
樊颂跌坐在地上,距她半米处,坐着劈成一字叉的姚莉。
樊颂揉着膝盖站起来,刚抬头,就看到怒气冲冲的姚莉冲到面前。
“你搞什么?故意的吗?”姚莉声音尖细,脸颊绯红,蕴着怒气。
樊颂拧眉,脸色铁青。
她刚才一直背对着,根本没注意姚莉的滑行轨迹。
她连她在附近都不知道,何来故意一说。
“你误会了。”樊颂说。
见她这样不咸不淡地反应,姚莉更来气了,“误会?我刚才在做跳跃滑行,你就插了进来,我误会?”
姜旭余光注意到冰场中央有人聚集,两人好奇地张望过去。
当看到姚莉和樊颂对峙着时,蒋阔心底一团黑线,“又怎么了?”
两人朝樊颂滑去。
“我当时正在教这群小孩步伐,并没有注意身后,更不要说注意到你。冰场人多,产生碰撞在所难免。刚才意外干扰到你滑行,我很抱歉,但这绝非有意为之。”
樊颂说话不疾不徐,语调不升不降,底气很足。
姚莉一时语塞。
樊颂没有理由这样做。
黎玲站在场外,双手放在嘴边大喇叭喊了一声。
姚莉咬牙,愤愤地瞪了她一眼,翻个白眼,转身滑走了。
“姐!”蒋阔站到樊颂身边,瞪了一眼姚莉的背影,再看向她,“刚才怎么了?”
樊颂松开膝盖,直起身:“没什么事。”
说完,她转向那群孩子,决定继续指导。
蒋阔还想问什么,忽见姜旭向前滑了两步,右手扣住了樊颂的手腕,二话不说把人拉到出口。
樊颂不明所以。
“那个…”
姜旭站在场外的海绵垫上,右手用力,樊颂也被拉了出来。
姜旭把刀套递过去。
樊颂没接,“你这是做什么?”
姜旭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如果不解释,她绝对不会跟他走。
“腿是这项运动的基础,”他说:“得好好对它啊。”
樊颂睫毛轻颤。
说完,他把刀套塞到樊颂怀里,弯腰,套上自己的。
樊颂看着眼底这团黑黝黝的后脑勺,眼神短暂失焦。
接着,她拿过刀套,乖乖套上。
姜旭带她去了俱乐部附近的私人医馆。
医生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店玻璃上挂着牌子,似乎是市中心医院退休下来的老骨科教授。
很有经验。
才一会的工夫,樊颂的膝盖就肿了。不止膝盖,脚踝也有问题。
老医生戴着眼镜,开完药,又叫人给她做腿部按摩,叮嘱她最近最好避免重力运动。
樊颂躺在病床上乖乖点头。
医药费又是比不小的开支。
这才兼职的第一天,真是诸事不顺。
回冰场的路上,樊颂情绪不高。
姜旭吸吸鼻子,努力找话题,“医生说你最近不适合上冰,待会回去,就在旁边休息吧。”
樊颂笑:“那样经理会气成河豚。”
姜旭也笑了:“没关系啊,我和蒋阔去教他们。”
“你也会?”
“嗯…马马虎虎。”
“算了。”樊颂说:“太麻烦你。”
“不麻烦!”姜旭眉头微拧,他停下来,认真地望着她:“一点也不麻烦。”
少年的目光,纯粹得如同头顶的蓝天。
*
很快,家里人都知道樊颂膝盖受伤的事情。这其中,姨妈和奶奶尤其心疼。
樊颂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奶奶就坐在身旁,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轻声询问伤势。
家里人都知道她喜欢滑冰,当然也知道这腿对滑冰的重要性。
为了给她补补,姨妈专门炖了乌骨鸡。
饭桌上,樊颂喝下最后一口,姨妈又忙给她盛。
“姨妈,我真的喝不下了!”她已经连续喝三碗了。
姨妈朝厨房走,说着:“就是要多喝点才好,再喝一碗,最后一碗。”
蒋阔舔舔嘴皮,朝自家妈喊:“帮我也盛一碗呗妈咪。”
蒋母挑挑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蒋阔:您们还能把偏心诠释得更加具体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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