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畅畅的补考成绩很快就出来了。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具体考了多少分,但是从一早上学时曲老师对她绽放出的笑脸来看,自己应该考得还不赖。
曲老师眼里只容得下家里富和成绩好的学生,其他学生只要不闯祸,她平时是理都不理的。
果不其然,第一节语文课刚开始不久,曲老师就把畅畅叫到讲台前,当众宣布了她期中补考成绩双百的好消息。
面对老师的表扬和同学们的掌声,畅畅心里明明高兴得要命,却还要绷紧小脸、咬紧牙关做出谦逊的样子,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笑出来。又因为面部肌肉控制得极为吃力,所以表情显得有些说哭不哭、说笑不笑的怪异。
其实有时候连畅畅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身边上台领奖的学生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便秘表情,明明心里爽翻天了,为什么不能直接表现出自己很得意、很高兴呢?
大概是所谓的“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吧,没有人想落后于人,所以即使是装,也要装的宠辱不惊。
虽然畅畅现在的表现还比较生涩稚嫩,等再过上几年,她就已经能把那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做作表情练得炉火纯青、臻入化境了。
在回座位的路上,她低着头继续保持着“苦大仇深”的表情,脚却一踮一踮地,路过柳柏杨那排时还不忘向他悄悄的眨了下眼。柳柏杨早就看透她了,知道她此刻内心实则得瑟地不行,所以回了她一个友好的白眼。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等曲老师走后,畅畅飞速起身叫柳柏杨和吉祥出去。虽然自打上学以来她获得过很多个满分,可没有哪一次的成功比这次更曲折不易,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在伙伴们面前抖擞她骄傲的小羽毛了。
等三人走到门口时,却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人撇了撇嘴,说:“她可真能装。”
畅畅三人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认自己确实没听错。
回头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一看,不出所料地,看见杜珊珊手拄着下巴,斜侧着身子假装和陈欣澄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但眼风还不死心地时不时地飘过来,明显是在观察畅畅的反应。
畅畅抿了抿嘴,并未做声,她心里在盘算要不要直接转身无视杜珊珊。
如果一个人总和你过不去,而你每次都严阵以待、见招拆招的话,说到底吃亏的还是自己。
一个人的成长与改变是与经历息息相关的,从医院回来后,畅畅见证并意识到了生命的脆弱可贵,她的平凡生活,是包括小男孩在内的很多穷苦人都不曾获得的。
所以她更应该把有限的时间放在让自己开心的人和事上,而不是和杜珊珊、陈欣澄这些个唯我独尊、横行霸道的“恶势力”争个高低。
“说谁呢你!”
吉祥用力地抬高音量,捏紧了拳头,冲着杜珊珊喘起了粗气。
吉祥这一嗓子委实让畅畅吃了一惊。
自打认识他以来,吉祥一直是憨厚、胆小的,甚至说是有些软弱可欺的。
都不用说外人,就是在他们三人当中,吉祥也总是被坏心眼的柳柏杨戏耍,可是他从来都不会还嘴,也不生气,这样逆来顺受的个性极能激起正义人士的保护欲。
所以即使他的身高体重远远超过自己,但畅畅始终习惯于冲在最前方担任保护者的角色。
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吉祥勇敢地挡在了畅畅的前面帮她出头,畅畅在感动之余忍不住转头看向自己的小伙伴,还真别说,占着体型的便利,吉祥发起脾气来还真的挺唬人的,要是腿别打颤得这么明显就更好了。
“我……我……”
杜珊珊明显也被惊了一诧,早就准备到嘴边的话硬是打了两个旋儿才一吐而出。
“我说你了吗?指你名道你姓了?只见过有捡钱的,还没见过有捡骂的,真好笑。”
“你……”
看着吉祥因语塞而涨红的脸,杜珊珊扬起下巴,得意地翻了一个胜利的白眼。
畅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想:得,又开始了。这样的口舌之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不过就算是为了吉祥的心意,畅畅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战了。
可是还没等畅畅站出来,一旁柳柏杨便开了口。
“杜珊珊,你手指甲长出来了吗?”
柳柏杨的声音不大,话音落下后便直勾勾地看着她,一种奇异的感觉爬上了杜珊珊的背,连汗毛都竖起来一片。
人对危险是有本能察觉的,面前的三人她虽然都不喜欢,但是柳柏杨一定是她最不想主动招惹的。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明明三人之中他最矮小,看起来最没有攻击性,但她就是觉得这个人很古怪,平时在班里不言不语没有什么存在感,除了王畅畅和吉祥以外他几乎不搭理任何人,但只要和他目光有接触,就总是有一种被阴恻恻地打量着的感觉。
再加上他和陈欣澄还有一层亲戚关系,杜珊珊更不想直接和他起冲突。只闷闷地回一句:“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那别人怎么样和你也没关系吧。”
“……”
还不等杜珊珊回话,柳柏杨挑了一下眉毛,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了,昨天你和王畅畅一起参加的补考,怎么老师只夸了她没提你呢?”
“那还能因为啥,她考的不好呗。”吉祥此刻腿也不抖了,很有默契地和柳柏杨一唱一和。
吉祥毫不留情直接揭短,把周围观战席的人一下子给都笑了。
这话激得杜珊珊一下子站了起来,举起抱着纱布的左手大声喊道:“我手疼!所以没考好!”
接又冲王畅畅说:“有本事你也伤一个试试,我看你还能不能考一百分。”
畅畅连忙摆了摆手,摇头说:“那倒也不用,我可没你这么倒霉。”
这四两拨千斤的回答,观战席上人已经捂嘴偷笑了。
这还没完,坐在附近的应龙突然补上一句,“不对啊,你那手是考数学时才伤的,你语文也没打一百分。人家王畅畅也才出院不久,照样考双百。王畅畅都没笑话你呢,你还总没事找事儿,就算是装,也得有点真本事吧!”
兄台高见啊!畅畅三人同时面朝应龙行注目礼。
这半个学期以来,三人小组和“恶势力”头目摩擦不断,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公然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见又有人下场帮王畅畅,一直沉默的陈欣澄开了口,
“有完没完了?非要把值周生招过来扣分才满意是吗?还有你们几个,还看戏呢?期中考了几分啊?信不信我把你们一起记名报给老师?人家王畅畅可是双百,老师的新宠儿,到时候挨呲的不还是你们?”
班长官威一施,围观群众鸟兽四散,畅畅三人也失去了出门的兴致,关紧嘴巴回了座位。
第二节课后,畅畅一直想找机会和应龙说句谢谢,不过正值课间操,应龙作为体委忙着组织带队,所以这句感谢只好暂存在畅畅心里。
在畅畅的记忆里,这一天除了上午有些波澜外,其他时间都在稀疏平常中度过了。不过等她再回想时,却惊讶地发现大概就是自那天起,有些人和事正悄悄地变化着。
一年级上学期的后半段,班级里有不少女生开始主动接近畅畅,想和她做朋友,在课间和体育课的时候不断向她发出邀玩。而这其中很多人都曾隶属于陈欣澄的麾下,以前基本从来都不和王畅畅说话。还有一些中立派,也都曾和她泾渭分明地保持着距离。
畅畅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但她却不明白为什么。班长陈欣澄仍旧大权在握,怎么会有人纷纷倒戈呢?而更让畅畅觉得匪夷所思的是,陈欣澄她竟然……没有反应?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陈欣澄的称霸意志比较消沉,连平时管理班级纪律这样最能逞能立威的机会都下移给了杜珊珊。
不过消沉归消沉,她的学习成绩依旧拔尖,各种小考门门都是满分,在这一点上,偶尔失手的畅畅是非常服气的。
与之前的前拥后簇相比,陈欣澄在班里一起进出来往的朋友渐渐只剩下杜珊珊、金明珠和洪思凡,还有一些存在感不强,走哪跟哪的小跟班。
甚至“反畅联盟”的头目如今都改旗易帅,带头孤立挑起争斗的主要发起人变成了杜珊珊,陈欣澄大部分时间都在一旁抱臂上观当精神领袖,人也沉默了不少。
可杜珊珊的为人性格比陈欣澄更为不及,如果说陈是跋扈易怒的公主,那么她就是挑唆离间的奸臣。
奸臣大权在握后,往往第一时间搞得就是内斗。
一段时间以来,“反畅联盟”基本也顾不得反对王畅畅了,一众人等只要有不顺杜珊珊心意或者不听她使唤的,统统被踢出了联盟。刚开始一个两个还有杀鸡儆猴的效果,后来被踢出去的人多了,就有因看不惯杜珊珊小人得势的做派而自动退出的。
敌方以一己之力内部缩编后,班内势力终于在临近期末考试时发展成了四分五裂的局面。
这局面,联盟首要打击对象王畅畅反而成为了受益人。自从窦里奇走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畅畅只有柳柏杨和吉祥作伴,身边没有同性好友。
在幼儿园的时候大家总是一大帮人玩在一起,这种落差感还不算明显。自从上了小学以后,因为陈欣澄的原因,班里根本就没有女生愿意接近她,就连她的前后桌偶尔和她说句话也像和地下党接头一样,生怕让陈欣澄和杜珊珊看见被无辜连累。
虽然畅畅以前嘴上总说着无所谓,但心里也并非是一点不在意的。
如今一个学期即将过去,情况终于有所好转,面对别人的示好,畅畅像条滑不溜丢的小鱼在这些交情关系里游走,既不过于热情,也基本上来者不拒。
她渐渐开始和一些女生有来有往,偶尔互换些好看的贴纸和文具,下课聚在一起说话游戏。单说面子工程这方面,她比陈欣澄强的多。
不过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喜欢和柳柏杨吉祥三个人静静地待在一起,有时候都不用说什么话,就觉得很开心。就连字都认不全的小孩子也知道谁是自己真正的朋友、谁一直会站在自己的身后。
成长号列车不疾不徐地向前行驶着,终于,即将在第一个站口停靠到站了。
期末考试,它来了。
马上要写青春期了,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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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局势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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