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摆着精致的玉盘，盘中是不太精致的桂花糕，两人并肩坐在石凳上饮着灵茶。几只小灵兽难得安静地趴在远处，假寐着，仿佛在为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静谧的温馨。

许久，李慕婉轻轻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她转过头，清澈的眼眸在正午的阳光下亮得惊人，她直直地看向戮默：“前辈，有件事，婉儿想问你很久了。”

戮默侧头，对上她的视线，心中微微一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我们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见过？”李慕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十三年前，在清泉镇的石桥上，救了我和哥哥的人是你，对吗？”

虽然那时她才三岁，记忆中的玄色身影和一张脸已经模糊，但那双冰冷又蕴含无尽爱意的眼睛，直到现在都无比清晰。

是眼前人的这双眼睛。

戮默看着她，没有回避，也没有惊讶。他早知道，她一定会来问他，在少女纯净而执着的目光下，他缓缓点了点头：“是我。”

李慕婉心中一定，等到了早已确认的答案，随即更大的疑惑涌上心头：“前辈您为什么出现在我身边，为什么一次次帮我？我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她顿了顿，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婉儿虽年少，却也并非懵懂无知。您是不是……”

“爱慕”二字，她终究羞于说出口，但那双会说话的墨色双眸，已经将她的疑问表达得清清楚楚。

戮默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看着她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他知道，离别的时候快到了。

在离开之前，他是否应该给她一个答案？一个他背负了万古，却可能让她更加痛苦的答案？

沉默在桂花香气中蔓延，带着一丝沉重。良久，戮默那低沉沙哑，仿佛蕴藏着无数岁月风霜的声音，终于缓缓响起，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撞入李慕婉的心扉：“婉儿，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李慕婉猛地睁大了眼睛，呼吸骤然停滞。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戮默，大脑一片空白，这怎么可能？她才十六岁，怎么会是她的妻子。

然而，戮默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忧伤与深情，像最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质疑。那不是谎言，那是一种刻骨铭心、跨越了时空也无法磨灭的确切爱意。

她看着他那仿佛承载了万载孤寂的眼眸，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让她瞬间明白了那忧伤的来源。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颤：“你要离开了吗？”

戮默和她的渊源一定不是在这一世，他突然出现，如此情深，未曾吐露分毫，现在却道出实情，若非离别在即，又何须坦言？

戮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绵密而尖锐的痛楚。他看着她瞬间苍白的小脸，看着她眼中迅速积聚的水光，几乎要克制不住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他强迫自己点头，声音压抑：“是。”

他望着她，试图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这无法抗拒的宿命：“婉儿，你是我的妻子，因你寿元已尽，我从万年之后倒转时光回到过去，寻找复活你的方法，已和你轮回已二十九次。但这一世我的出现，干扰了此间天地的规则，它要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但更重要的是，它会伤害到你。”

他艰难地说出最后几个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心痛：“所以，我不得不离开。”

万年之后！听了戮默的话，李慕婉如遭雷击，身形晃了晃。她细细咀嚼着那些话：她寿元已尽…他来自万年之后…干扰规则…怕伤害她…所以离开…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竹林，她问过戮默类似的问题，他看着她，说的那句“你还小”，原来，那不是嫌弃，而是指时候未到？

或者说，是她的命运，还未走到与他真正相遇、相守的节点？

巨大的信息冲击着她年少的心灵，她沉默着，消化着这匪夷所思的真相。阳光下，她的侧脸却显得有些单薄和脆弱。

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眼中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了然和悲凉，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所以，那个我爱上，并且因为他而死的人，是你吗？”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十六岁的李慕婉已足够聪慧，她串联起了他话中隐含的信息：他的妻子，他来自未来，他的出现会带来伤害。

那么，她原本的命运，是否就是爱上他，然后为他而死？

“不！”戮默低吼出声，那声音里带着一种被撕裂的痛苦，他眼中瞬间涌上赤红：“不是我！婉儿，我不会让你受一丝伤害！绝不会！”

自戮默出现，他总是深沉如林下深潭，波澜不惊，此时他激烈的反应让李慕婉怔住，不是他？

她更加迷惑了，秀眉紧蹙：“所以我不爱你？”如果那个让她付出生命去爱的人不是他，那她与他，这妻子的名分，又从何而来？

戮默看着她眼中的迷茫，心如刀割。他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她单薄的肩膀，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他所有的信念与执念都灌注到她的灵魂深处：“你会爱上我的。”

他的语气是那样肯定，不容置疑，带着一种逆天而行也势在必得的疯狂。

她会爱上他？说明事实的确是她不爱他。李慕婉仰头望着戮默，被他眼中那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深情与偏执所震撼，她下意识地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笃定？凭什么认定跨越万载时光，她依旧会爱上他？

戮默凝视着她，仿佛透过她十六岁的容颜，看到了那与他纠缠了生生世世的灵魂。他缓缓地，用一种宣誓般的、沉重而虔诚的语气，给出了他的答案，也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因为，我比他更爱你。”

“婉儿，我以为我来到你和他遇见之前，能改变你既定的人生轨迹，没想到，还有比天道更高级的规则在主导这一切。”

李慕婉瞳孔微震，“他”指的是谁，已然不言而喻。她知道，“他”是那个存在于某种既定命运轨迹中，让她爱上并为之失去生命的人。

但她不知道的是，眼前的戮默，只是分身，这个从万年后逆行天地间的分身，带着比本尊更深、更绝望、更疯狂爱意的存在，断言自己会取代“他”。

不是因为他是分身，而是因为他的爱，超越了本尊，超越了时空，超越了生死，也超越了既定的命运。

李慕婉彻底呆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那如同浩瀚星海也无法承载的深情与痛楚。所有的疑惑，所有的惊讶，所有的不知所措，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句话击碎了。

一股酸涩而汹涌的热流冲垮了她的心防，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她不知道万年后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那个“他”是谁，也不知道眼前的戮默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苦痛才来到她面前。

她只知道，这一刻，她相信他的话。相信这个沉默寡言，却愿为她覆灭魔云宗、为她做桂花糕、为她挡住所有风雨的男人，爱她胜过一切。

也明白了，他为了保护她，他即将离开她，为她再次踏入万古的孤寂。

她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将满是泪痕的脸埋在他微凉的玄色衣襟中，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清晰的承诺：“我等你。”

无论万年之久，无论命运如何曲折，无论那个“他”是谁。

从此刻起，她的心，为这个名为戮默的男子而动。

戮默身体一震，随即用力地紧紧回抱着她，几乎要将她揉入血肉。

她没有追问那个她爱的男人是谁，还主动投入他怀抱给他承诺。在现在这一刻，李慕婉爱的是他，戮默闭上眼，感受着那份他渴求了万世的回应，将怀中人儿拥得更紧。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无声地没入她的颈侧。

原本趴在地上的团子和灵猿抬起头，看着抱作一团的两人，两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几息后，突然像被什么吓到，身子腾得一下窜了起来。

戮默蓦地睁开双眼，周身的煞气一瞬间如地狱业火般被点燃。

戮默的著名台词：我比你更爱她，对着婉儿说就是：我比他更爱你[红心]

前天吐了一下黑泥，已经没事啦，感谢宝宝们的鼓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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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