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同鸭讲的二位，都认为双方沟通十分顺利。

正好这时候，助理也查好了顾清让他查的东西，带着资料回来了：“您让我查的两个人，严延和姜雨星，是A大物理系的大二学生，目前签约在启明娱乐……”

A大的学生？顾清微微怔了一下。

不过想了想，娱乐圈文里确实有两人学习优秀的设定。好在他们和顾清不是同一个专业，应该问题不大。

他从助理手中拿过资料，仔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有些意外，两个人居然是从同一个小镇考到A大的，看起来应该是之前就认识，而且关系很好。上了大学之后，他们由于过于优越的颜值被星探发现，签约了娱乐公司。

到此为止，看起来还是个比较励志的故事，但是……

顾清看着资料上他们签约的那家公司，默了片刻。

他们签的公司，偏偏是启明娱乐。

这公司资源没多少，却出了名的打压新人，潜规则成风，在圈内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也就是拿话术骗骗那些圈外人了。公司的合同也很不平等，不仅要求苛刻、分成少，解约还需要支付天价违约金。

……怪不得小说原文里两个人后面一个比一个惨呢。离开公司的伞，才发现外面根本没有雨吧。

顾清合上资料，对助理说：“我可能要签他们两个，让他们准备一下合同，就按照A级的标准来吧。”

“好的，顾总。”助理记下了他说的话，同时心里暗暗诧异，A级合同是公司最优厚的合同了，轻易不会给出，一般都是针对已经成名的艺人或者非常有潜力的新人的。

这两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让顾总亲自点出来要A级合同？

顾清不知道自己的助理在想什么。他的理由其实很简单，除了签在自己公司方便塞人进组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书中这两人一个最后成为了百亿影帝，一个成了霸榜顶流。

这可是两支妥妥的潜力股啊，未来不可限量的那种！

作为一个投资者，他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两人的。

说到合同……

顾清对助理说：“对了，再准备一笔……算了。”

他改了主意：“把他们和启明娱乐的合同发给法务一份，必要的时候，直接走法律程序。”

这两人目前还签在启明娱乐旗下，以他们的情况肯定付不起高额违约金的。顾清本来想说由公司支付他们的违约金，转念一想，这么处理对方日后难保不会继续纠缠两人，说不定还会狮子大开口。

不如直接从根源解决问题。

启明娱乐那套不平等合同本来就在法律上站不住脚，不过是仗着大多数艺人不懂，或者不敢闹得鱼死网破罢了。要是认真追究起来，谁该赔谁还说不准呢。

“好的，顾总。”助理又问，“那我让刘总联系他们？”

刘总是他们集团负责娱乐板块的分公司负责人，让他亲自联系，是一种非常重视的表现了。

助理觉得这样已经挺无可挑剔的了，不料顾清沉吟了几秒，说：“不用，我亲自去找他们一趟吧。”

助理彻底震惊了，顾总要亲自过去？

不过震惊归震惊，他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一会儿回来道：“顾总，今天下午他们正好在《我们的盛夏告白》电视剧剧组试镜，您要是需要的话，我现在就让司机备车……”

不仅可以直接找到这两人，还可以趁着试镜看看他们的表现。

顾清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就是《我们的盛夏告白》这部剧的名字，总觉得有点耳熟。

助理似乎也注意到了，主动介绍道：“顾总，这部剧是我们娱乐板块正准备投资的一个项目，是刘总那边负责的。”

这么说倒是也不奇怪了，但顾清总觉得，自己还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它……

*

上车之前，他专门对助理说这次过去就低调一点，看看两人的试镜表现就走。

毕竟他之后还是要和娱乐圈文那两个主角在同一剧组待很长时间的，如果这次被注意到了的话，难保会露馅。

而且娱乐圈就这么大，难保不会碰到几个熟人。

看到助理应了下来，他才放心了下来，坐上了车。

直到车到了地方，他往车窗外一看，才发现助理理解的“低调”，和他以为的“低调”，似乎不是一个东西。

放眼往去，娱乐板块的陈总正满脸笑容地等在旁边；在他身后，是乌泱泱一片严阵以待的人。

顾清：“……”

他没有第一时间下车，坐在车里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等他下车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毫无破绽的礼貌表情：“陈总，这几位是……”

陈总话还没来得及说，他身后已经抢上来一个四五十岁、有点虚胖的男人：“顾总您好，我是《盛夏告白》剧组的制片人薛正信，久闻您年轻有为，今天终于有幸能和您见一面，哈哈哈！”

看得出来非常努力地在恭维，不过笑得有点太用力，脸上都堆满褶子了，笑声也显得有些尴尬。

顾清只能微笑着回应了两句场面话，和他短暂地握了下手。

“哦对了，我听刘总说，您是想了解了解我们剧组，顺便旁观一下演员试镜是吧？”薛正信像是突然想起这回事一样，夸张地一拍脑门，“顾总跟我来，我带您介绍介绍！”

他走在前面，那一群乌泱泱的人也随着他移动起来，顾清终于短暂地松了口气，他挑了下眉看向陈总，意思是，这是怎么回事？

陈总只能苦笑着，低声和他解释：“不好意思顾总，也是我自作主张……”

又花了几句话，把前因后果讲清楚。顾清说要到试镜现场看两个人，助理就给陈总打了个电话把这事交给了他，毕竟他才是这块的负责人，还特别叮嘱他顾总想低调点。

本来到这里还没什么问题，但陈总却偏偏在此刻犯了难：顾总要亲自过去，说明对这件事是很重视的，那他这个负责人不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过去等着。

……然后就坏了。

他这两天一直在和剧方商谈投资的事，和薛正信多少有些接触，一下子被认了出来。对方笑眯眯地一口一个陈总，问他怎么一直在这儿，是不是在等什么贵客，他也不好刻意隐瞒，只好顺水推舟地说了。

但他也没想到薛正信最后会搞来这么多人啊！

那一堆乌七八糟的人中，有为了表示重视出来迎接的、有想借着这个机会攀关系的，也有听说那位特别年轻的顾总要来，好奇凑热闹的……

总之现在消息四处漏风，“xx集团那位顾总要来我们这儿”，此刻估计已经传遍整个剧组了。

顾清叹了口气，没有过多说什么：“算了。”

反正他尽量不让那两个人看到自己的正脸就可以了。往好里想，他被这么多人围着，反而更不容易被看到了。

一群人就这么乌泱泱地进了影楼。

影楼里有不少排着队准备试镜的年轻人，脸上的表情或焦虑或期待。其实一部剧里面的角色是很多的，尤其是像这样的大制作，哪怕是只有一两个镜头的角色，都需要通过层层竞争才能拿到。

因此，来试镜的人只多不少，有很多都是抱着“碰碰看”的心态来的。

顾清向那些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试图找到严延和姜雨星这两个娱乐圈文主角。

然而那么多年轻演员，乍一看过去都差不多。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薛正信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还在前面唾沫横飞地介绍着：“顾总，我们这部剧是一次稳妥而不失新意的尝试，在保留热门甜宠套路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青春喜剧的元素……”

顾清一面分心看着试镜区一面听着，时不时“嗯”一声。

然后他突然问：“我想看看你们的剧本，可以吗？”

薛正信的笑容一下子有点起不来了。

这个投资人，怎么这么不好应付？他之前见过的那些投资人，哪个不是画画大饼，说点看起来高大上的概念就糊弄过去的？反正流水线打造点剧情，找几个流量小生保证播放量就行了。

现在让他拿剧本，他压根拿不出来啊。这剧牵扯到的资方太多了，今天这个对剧本不满意，明天那个说要再塞个主角，后天第三个又说要改某某的戏份……

就在这种无穷无尽的扯皮中，原本的剧本一改再改，一塌糊涂。

薛正信赶紧找补道：“顾总，我们的剧本现在还在打磨过程中，争取精益求精……”

边说，边小心翼翼观察顾清的神色，他可不希望这位大老板一个不满意，他和陈总刚谈好的投资泡汤了。

不过顾清神色淡淡，好像刚才只是随口一问，他又放心了一些。

……

顾清神色平淡，其实是对这部剧本来就没有多少期望。

就这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就看出来这位制片人看样子是习惯了在生意场上忽悠投资人，却不太习惯完成什么正儿八经的好作品。

简而言之，只会吹，不会做。

但他的关注点也不在这部剧本身，目光还是在试镜区巡梭着。

这下，一直滔滔不绝的薛正信也终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终于聪明了一次：

“哦对顾总，您看我这个脑子，您过来是想看看他们试镜对吧？”

他赶紧引着顾总往试镜区走，边走边保证：“顾总您放心，我们试镜流程非常规范严格的，就是要挑选出演技最符合剧本的实力演员……”

他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之前就听说这位顾总为人正派，不喜欢搞那些往剧组里塞人的潜规则，他自然是要顺着顾总的话说。

两人一边走着，顾清一边看着排队的演员们，心里也微微奇怪，那两个娱乐圈主角究竟在哪儿呢？

*

严延和姜雨星的确也来参加试镜了。

不过和其他排队的演员不同，他们在一条比较偏的走廊拐角处，因此顾清没有看到他俩。

他们躲在这里的原因，是这里人少方便对戏。

……

“……但是我真的想上学，他们都说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偏偏不信。你会信我一次吗？”

说完这个镜头的最后一句台词，姜雨星从表演状态中脱离出来，迫不及待地问：“严哥，你觉得这次怎么样？”

还没等严延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不行，这里的停顿有点太刻意了，应该再压抑一点。”

严延看着他：“小星，其实你已经演得很好了。”

这句话是真话，他刚才的表演确实很有张力。一点点小问题，也是他自己在吹毛求疵。

“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最好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这句话，也是真话。

他们因为惹怒想潜规则他们的公司副总，已经被雪藏很久了。这部剧启明娱乐的投资占三分之一，因此明摆着的，公司不想让他们上，他们就连一个龙套也拿不到。

这次派他们过来试镜，也只是经纪人故意折腾他们罢了。

“我知道，严哥。”姜雨星的眼睛有一点点红，但是很亮很认真，“但这毕竟是一次机会啊，我们还是应该全力准备。万一，万一呢？”

万一事情真的会有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的转机呢？

严延看了他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而是拿起了自己的试镜剧本，开始配合他一起对戏。

两个人一边对戏一边讨论着剧情，然而没过一会儿，就被两道由远及近的说话声打破了：

“张哥，反正都是走个过场，干嘛非要过来一趟啊？”这是一道不耐烦的声线。

“面子上还是得做一下的嘛，反正来一趟也费不了多少事。”

听到这段对话，严延和姜雨星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那个“张哥”是他们的经纪人，最开始明里暗里提示他们接受一些潜规则，他们拒绝了之后，立刻就撕破了脸，把两人雪藏之后变着法子地开始折腾他们。

而另外一道声线他们也很熟悉，正是张哥手下的另一个艺人，李辰。

当然，面对李辰，张哥就完全不是同一个态度了。他有点讨好地说：“这么大一部剧，等你的男主定下来了，之后想火还不是分分钟的事？现在就先忍忍，把流程走一下。”

“行吧行吧。我渴了，给我买瓶水去。”李辰回答。

张哥的脸色僵了一下，心中暗骂，还真把自己当佣人使唤了？不就是个三线小明星，虽然拿到资源了，可这剧还没开拍呢，火不火八字没一撇的，就已经飘上了。

心里这么想，但是面上也不敢直说，忍气吞声地打算去买瓶水回来。

就在这时候，两人走过了走廊转角，看到了在那里排演的严延和姜雨星两个人。

张哥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下还有这么两个艺人。他肯定是没打算给他们分角色的，但还是通知他们跑过来试镜，问就是公司要求、硬性规定。

他不敢把火撒到李辰头上，但这里可是有两个现成的靶子，他的目光立刻锁定在了姜雨星手中的剧本上：

“豁，这是在排练试镜呢？这么下功夫啊。”

姜雨星沉默在那里，捏着剧本的手紧了紧。

反而是严延把他往身后挡了挡，平静地回道：“张哥，这不是公司叫我们来试镜么？还是得好好准备一下的，免得面子上说不过去。”

“现在倒是听起公司的话了，我让你陪着王总吃个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张哥嗤笑一声，目光从两个人脸上扫视过去，除了不满之外，还有点隐隐的可惜。

他当初在街上发现这两个人，就是因为他们的颜值非常优越，而且其中一个，还正好是一位……喜欢的类型。

他辛辛苦苦牵线搭桥，结果人家压根不领情，还在酒局上把对方给打了！直接害得他多方点头哈腰地赔罪，一个多月抬不起头来。

在这个圈子里，还有谁能干干净净的？但凡他们两个有一个能稍微变通一点，不比他旁边这个整容脸丑八怪发展好多了，他也用不着受这鸟气。

想着想着，气消了点，转而语重心长起来：“唉，你们两个啊，都混这个圈子了，这点规矩也不懂。当时给你们机会你们不要，现在努力又有什么用？这样吧，这剧里还空着两个男五男六，你们要是有心的话，今天带你们再去个酒局……”

话还没说，就被姜雨星压抑的声音打断：“我们不需要。”

看了一眼他和他旁边的李辰。然后不想再多说似的，翻开了手中的剧本。

李辰被他这一眼刺痛了。

他其实一直都对二人有种隐隐的嫉妒，因为他那个金主，就是这两人拒绝了之后张哥才介绍给他的。说明不管是在谁眼里，他都不是那个第一顺位！

他这么小心翼翼百般曲意奉承才拿到的机会，这两个人凭什么一副看不上的模样？

这么想着，嘴上拿着前辈的身份，假惺惺地劝道：“严延，雨星啊，你们还是应该听听张哥的话啊，不然等一把年纪了还是在跑龙套，多得不偿失啊。”

两人短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但也就一眼，和他想象中或憋屈或愤怒的反应不同，他们什么反应也没有，眼神冷淡，就像是压根不屑于有什么反应。

李辰心中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凭什么你们一直光风霁月，一直置身事外，一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猛地把姜雨星手中的剧本夺了过来，指着人的鼻子骂：“装什么清高？他妈的还拿乔上了，干这一行不就是卖的么，就你两个特殊！”

越骂越不解气，哗啦一下把剧本摔在两人脸上：“抱着你那个破剧本研究去吧！”

……

另一边，薛正信正带着顾清往试镜的地方走，还在汗流浃背地为剧组找补：“您放一百个心，我们选人这块是肯定没有问题的！都是层层试镜挑出来的，流量与演技并存的优质演员……”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争执的嘈杂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紧接着就是一道猛地昂起来的声音：

“抱着你那个破剧本研究去吧，我告诉你，只要没有王总点头，就算是个龙套你们也不可能拿到！”

薛正信半是讨好半是谄媚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直接就僵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