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来了[全文高光必看]

天空转瞬阴沉,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幽蓝烟幕中。

韩景砚眸色瞬间锐利如刃,狠狠盯着张奕鸣的手机,浑身肌肉都在贲张蓄势。

张奕鸣仿佛没看到对手的愤怒压抑,徐徐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抓我的漏眼儿。可惜啊,这次托你的小情儿的福,我倒可以大大方方安安生生离开。”

韩景砚猛地冲上前,一把扣住对方脖颈,他的动作太迅捷,让张奕鸣都愣了一秒。

差点忘了,韩景砚是当过兵的,虽然只有短短两年,就为了他小姨生子而退役。但听龙城的老同学们说,韩景砚在队上的名气不小,能力很强,上头有意想重点培养他,甚至都规划好了他考国防大进修,出来是尉官的衔。

“张奕鸣,这跟我们之前谈好的不同。你不能临时变封!”

“呵呵,这可不能怪我呀,是你的小情儿先联系我的。你知道我向来怜香惜玉,不舍得拒绝美人的要求!”

“废话,打电话,叫他们放手,否则!”

一只尖锐的银光戳在了张奕鸣太阳穴上,他眼瞳收缩,依然冷笑,“这个嘛,要不你先给小唐工打个看看?”

韩景砚一愣神,张奕鸣一脚踢开人就往回跑,下属藏在车后放冷枪,韩景砚没能追上,让其溜了。

他回头就联系周旭,周旭也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小唐工被张奕鸣的人绑架出境?可我们的人一直守在医院,没看唐朵出医院啊?他是不是故意诈你,好借机逃脱?”

说话间,一个陌生电话又打来,一看就是电诈常用的四位拔号。

张奕鸣声音嚣张无比,“想要小唐工的命,那就让我顺利出境,否则!你知道的,小唐工这么年龄,除了眼睛不好,那一身的宝贝啊……”

“张奕鸣!你最好保证她完整无缺。否则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翻出来,让你不得好死,碎尸万断!”

韩景砚不管周旭的警告,开着车追向了张奕鸣。

两辆黑车在路上疯狂疾驰,高速路来往车辆都纷纷避让,他们距离国境线,还有半小时的路。这段路程环境复杂,沿途环山绕壁,零星屋舍,一不小心就可能追丢人,或出现事故。

前面开车的人回头一看,吓得大跳,“头儿,他,他的车性能比咱的好啊!怕很快给追上。”

张奕鸣不以为然,从暗格里拿出了武器,一颗颗的往里压膛,“呵,我就怕他不开上来,这样我还能瞄得更准。呵~~~~”

砰——

大路上不时响起GUN声,无人机在天空盘旋。

在边境哨卡上,特警车辆疾行,更多人员正在集结。

周旭坐在指挥车里,紧张地联系着韩景砚,“景砚,别冲动,关卡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他出不去的。”

嘈杂的通讯里,半晌才传来男人愤怒急迫的声音,“找唐朵,把她的位置找出来。她可能不在这边的关口,联系其他两个关口!”

南边境线这段并不短,出境口就有三个。

但之前他们进行排布时并没料到张奕鸣会声东击西,唐朵也被牵扯进来。

几日前

李伊辰在女人团聚餐后,带着新出的成果来找唐朵,又禁不住问了问专利款的事。

“你真把那,几亿都给出去了?”

唐朵先听了研究成果,才答,“张奕鸣那人混江湖几十年,不下重饵,根本吊不到大鱼。他利用张家在国内的关系,一直掩人耳目渗透地方势力。周旭他们秘密重启十几年前的案件卷宗,他都知道,一些涉案人员,消失的消失,意外的意外,这条线太长太深了。若是花这点钱,能多救几条人命也是好的。”

李伊辰怔了怔,“可是你说救的几条人命,那还是他的线人,这值得?”

唐朵,“人命无价,活着总比死了好啊!那些都是小虾,大鱼是韩景砚的命啊!”

李伊辰,“……”

唐朵一边撸起了袖子,“来吧,一针定生死。”

李伊辰没法淡定了,“你疯了!”

自从回国之后,她感觉自己每天都在遭受灵魂冲击,不管是拿巨额救人命,还是韩景砚和唐朵的感情,或者是警方翻查十几二十年前案子的决心,都让在国外冷漠独立自由环境里待太久的她,感觉到异恙,不适,又忍不住心情澎湃。

就如现在,这新出的试剂的确是他们一大帮专家人员花费近两个月时间才研制出来,小白鼠的治愈率已经超过九成,但人体例子一个没有。

“唐朵!”李伊辰长年对待学术的严谨性,让她没法激情冒险。

“你们目前就两个病人,除了我就是他。他是国家重要人才,他不能死。像我这样的人,国家十几亿里都能挑出一大堆,快点,你再不打,我就要后悔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什么叫你这样的人一大堆,唐小朵你对自己的能力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李伊辰被唐朵的急转弯弄得又气又好笑,又不得不佩服这姑娘的胆气和胸襟。明明她比他们小了那么多,她想不通她哪来那么大胆儿。

她曾问过唐朵,这姑娘是怎么说的:都说了你们不能以大欺我小,这人能不能耐看的是阅历,不是年龄啊!

虽然唐朵自愿,但李伊辰也不敢自做主张。在唐朵签了责任书之后,在数位专家齐聚,随时准备好应对各种排疫反应,那管解毒剂才注射进了唐朵身体。

自然,这个过程没那么简单,平静。

杨书启听说这事儿,疯狂拒绝,表示自己要做小白鼠,代替妹妹做实验。但这毒也并不是随处能见得到的,都是由张奕鸣亲自下的。他们手上也没原毒方,就算有,院方也不敢为了做解毒剂,就让人中毒,这是违法。

杨书启说服不了,就要上报,给陈桔阻止了。

唐朵气得不行,“杨书启,你还说要做我哥哥,你这是做哥的样儿嘛!动不动就找家长,你都26岁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能不能像个男子汉啊!”

杨书启看着小妹妹横眉冷眸的样子,又想起小姑姑面对周人嘲讽、阿嬷训斥时,那种骄傲不屈的样子。

小妹妹和小姑太像了,她们都那么聪明,她们总是冲在前面,她们跑得太快太远,他们追不上,他们羡慕妒嫉,自惭形秽,又不甘心。

杨宗宇要在亲人一栏签字时,杨书启流着鼻涕眼泪抢过笔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对此,陈珏又哭又骂,“你们都疯啦!唐小朵,你是最疯的。你要是不能活着出来,你那个漂亮的小黄屋,还有小黄鸭车子,都归我了。以后我还要传给我女儿,告诉她有一个很蠢的小表姨。”

唐朵冷哼一声,“切,做长辈的应该给孩子当好榜样。我才不会像某个想要当妈的女人那么怂,连弟弟的鸡蛋都不敢抢,就只敢在我面前哭鼻子。做人,就得拼命!男人女人,都一样。”

说完“拼命”这句得瑟的发言,唐朵就萎了。

不知道是排疫,还是解毒剂与病毒反应造成的高烧,低烧,持续烧,她在ICU里住了整两天。

这两天里,她还在跟出外办事的韩景砚正常发消息。

陈桔看着唐朵一边烧得小脸通红,一边还要作声作气地录语音腻歪,叹气,“小唐工,你这么瞒着韩总,事后他要是知道,该伤心了。”

唐朵没好气地扔下电话,猛灌水,“那是他活该!他骗我去取专利款,其实是去跟姓张的做交易。我都给过他机会坦白了,他就只想着做他的孤胆英雄,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呸!我不稀罕这个臭男人,等我好了,我……我要跟他分手!”

陈桔,“可是唐工,你信上说,他要是能活着回来,你就求婚啊!”

唐朵突然感觉一股寒意上窜,说不出的滋味儿,忍着难受,提起精神骂人,“那不是信,是遗书。周旭说他出这次任务,也写了遗书。谁TM不会写遗书,我也写。”

陈桔,“……”

啊,都这时候了,这两人怎么都这么死撑死倔呢!唉,问这两人情为何物,那就是生死相、斗。

烧了足有三天,第四天早晨,本该是韩景砚说好回来的日子,却没回来,发消息时说在南城妈祖庙,帮袁成他老婆赵菲雨解决邪气的问题。

唐朵一早起来就开手机,要听语音,一看仍没有新消息,心里又堵得慌,哭着嗓子录了一段威胁性十足的怨怼。

陈桔打饭回来,看着病床上的人划拉着手机,骂咧咧不停,表情都凝固了半晌,突然大叫。

“唐工,你看见了啊!”

唐朵抬头,眨眨眼,原来失焦的懵懂眼神变得清明剔亮,她微眯起眼,能看到门口站人,但看不清对方面容,她又眨眨眼,想要对焦,又觉得眼睛酸疼。

很快专家们都赶来,给唐朵做全面检察,抽血,化验,打B超,又搞核磁。等一切检察都搞完了,结果都出来了,利好消息占一多半。

唐朵问,“这药,能救他吗?”

专家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一脸难色,李伊辰拿着资料,说,“可以解他身上的毒,但因毒而破坏的基因链引起的基因病,还不能确定。”

唐朵,“那能确定什么?”

李伊辰,“科学需要严谨,我还需要做一些实验。现在说能救他的命,就是不负责。”

唐朵知道医学攻坚不易,也不可强求。她现在更悬心于韩景砚回来的事儿,她一直没收到回信,又跟周旭联系,只能留言转告。

很显然,男人们已经开始行动,一时半会儿外部联系不上,也许就在现场,怕打草惊蛇?!

唐朵很着急,想要把自己解毒的消息告诉韩景砚,他也能在跟张奕鸣的博奕中多一个砝码。

就在这时,张奕鸣又联系上她,“恭喜你复明啊,唐工!”

唐朵心头一惊,他竟然都知道?!军医院这边都有他的线人。

“想要韩景砚的命的话,那就按我说的做。”

唐朵,“韩景砚只是基因病,你又不是基因工程师,你能救他?他们家族都遗传这么多代了。就凭你一句话,我怎么相信你?”

张奕鸣也不啰嗦,“你知道他们家族遗传了几代,知道有多少人病发?至死率多少?病发后多久才嘎?”

唐朵失了声。

事实上,在韩家已有的族谱和病情发作的相关记录,基因缺陷是在不断被外来的优秀基因改良,发病率在下降,发病周期时间也在延长,总体来说是良性的。到了韩修文这一代,几乎没人再发病。韩家人都没把这当回事儿,觉得家族的诅咒都消失了,没想到就出了意外。

专家们会诊时,持有一个观点是因为外界因素影响,引起了基因缺陷的平衡被打破。

现在张奕鸣这么说,也许有诈。或许是医院里的线人将这关键信息透露给张,张才利用此来跟她谈条件?!不管怎样,为了韩景砚的命,就算其中有诈,她也得去交换看看张手里是否还有解毒剂,而不是一个折腾人的原始菌饱。

张奕鸣呵呵笑起来,“所以,唐工要不要跟我做个交易?”

唐朵深吸了口气,“什么条件?”

张奕鸣,“很简单,开着你的小黄鸭迷你,单独来二号出境口见我。到时候,张某必将韩总的解毒剂双手奉上。我知道你们身边都有一堆条子,你要是想安安稳稳地拿到解毒剂,平平安安的回去见韩景砚,就最好别耍花招儿。否则……”

电话里传出咔嚓的破响声,嘟嘟嘟的断线声结束了一切。

通话时间仅45秒,没超过一分钟就无法进行卫星定位。但唐朵给自己手机弄了特殊的程序,她没有韩景砚的系统设计能力强,好歹也是宏客想要招揽的人才,自有一套自保的能耐。

范围没能精确锁定,但能查出个大概位置。

她决定自己去!

这日唐朵早早就休息了,等到院里下班后只有值班人员,她便悄悄溜出了医院,回家取自己的小黄车。小黄车一直有陈桔负责保养,各方面性能隐隐有提升。

唐朵回家时,在院子里发出了张奕鸣留下的线路图,于深夜开车出门。

她的车子其实很招眼,按照路线图开出去只要有人在,也能轻易捕捉她的位置。但是很显然,张奕鸣做好了一切安排,把沿途重要的摄像头都给黑掉了,小黄鸭开出龙城前往边境,也没有接到任何电话。

中途经过服务区时,唐朵进去买点路餐时,突然被人拽进暗影里。

“陈桔,你怎么会?你藏在我车哪里的?”唐朵闻出了陈桔身上的机油味儿,心中震惊小迷你的底盘可不高,车内是绝无藏人空间,车顶有电动帐蓬也小不可能藏人。

陈桔抹了把脸上的灰尘,道,“职业秘密,唐工你不用担心。我是想,想知道你的行动计划。你放心,你离开时医院没人发现,我都帮你打好掩护了。”

唐朵讶异,看着女子认真诚挚的目光,她相信陈桔不是内鬼。深吸了口气,她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陈桔愿意全力配合。唐朵也松了口气,有个人帮助,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了。

两人一起上路,陈桔当了驾驶员。

陈桔忧心忡忡,“张奕鸣这么快就知道你眼睛复明,军医院里也有他的眼线。你悄悄离开,脱离官方的保护圈子,真的很危险。”

唐朵却冷静分析,“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他们看到多一个人,不会管我眼睛是不是真的有问题需要人帮忙,很可能一旦接到我就对你下杀手。”

陈桔心下一沉,看了看身边还在往身上装东西的女子,她自己在边境当兵是见过血命的,再怎么比,唐朵更危险。

汽车乘着夜色开到了指定位置,就在韩景砚与张奕鸣交易的一号关口隔壁的二号关,两方距离也不过百来公里,但时间差足足有半天。

还是在一截高速路的紧急停车道上。

时间刚过凌辰四点,墨蓝的天渐渐透白,路道周围黑峰错落宛如蛰伏巨兽,空气湿润绵闷预示着一场冬雨将至。

唐朵和陈桔到指定地点时,已经有一辆山地越野车等在那里。

张奕鸣笑着下车来,慢悠悠朝小黄车走来。

唐朵仍做失明状,由陈桔扶下车来。她们没有往前走,等着张奕鸣自己走到了小黄车前。

唐朵,“我来了。”

张奕鸣,“呵,唐工,你真那么喜欢那个短命鬼?其实,我一直挺欣赏你的。要是你愿意跟着我,我保证你也一样有车可以造,随便你怎么玩,咱们联手就能打造一个新的汽车王国,岂不更好。去T国那边,劳动力更低廉得可怕。我认识的投资大佬,比起你在国内这些官老爷可大方多了。”

唐朵,“我一个瞎子,会有人投钱给我,你别开玩笑了。解药呢?是不是能彻底治好我的眼睛?”

张奕鸣勾勾唇,从上衣兜里拿出个棕色小瓶子,里面装着一颗药丸,对着车灯比划了一下,“这药可稀罕得很,这么一颗也要费不少莽妮。本来是给韩景砚准备的,现在你要是答应跟我走,这药就给你用,我保证眼睛立马就能好。”

唐朵伸手,“真的,真的能治好我的眼睛?”她脱开了陈桔的手,走进了灯影里,也错开了陈桔的身形,让陈桔不得不爆露在了狙击范围内。

张奕鸣看着蹒跚走来的女子,那双失焦的眼睛方向明显是歪的,他放在身后打信号的手都没立即落下,反而伸去揽住女子。

唐朵一把抓住了张奕鸣的手臂,开始摸起来,张奕鸣亵笑调侃,暧昧得去抚女人苍白却精致的漂亮小脸,感觉这温软玉香委实腻人,他最近一直东躲西藏避条子,倒确实素了有段时间,尝尝韩景砚的女人滋味儿也不赖。

一个看不到的女人,能有什么威胁性。

“给我药!”唐朵顺着手去摸,也看清了张奕鸣有些放松的神态,一把将小药瓶抓住往陈桔的方向一扔。

“妈的,臭,啊——”

张奕鸣想叫时突然被一股电流烫得浑身抽搐,没想到之前踩的坑今天又招呼到身上,恼怒之下想打的手式都招不起,就被唐朵狠狠推倒在地。

这下不远处的下属发现老大不对劲儿,砰砰砰地射出数枪,冲了过来。

“给我抓住她们!”

随后小黄车调转车头拼命逃跑,半路上就被张奕鸣的团伙截停,唐朵掩护着陈桔带着药丸逃离,自己仍是落进了张奕鸣的手中,挨了两个大耳刮子,被缚手脚曲身倒在越野车后箱内,前往边境。

张奕鸣成功绑到唐朵做护身符,才去跟韩景砚进行了金条交易。拿到金条后,张奕鸣知道有天罗地网等着自己,借着唐朵做人质,一路奔向国境线。

由于有人质在,行动队的人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有韩景砚开着车紧追不舍。

“张奕鸣,用我换她跟你去T国。”

韩景砚通过无线电,在频道里喊话做交易。

张奕鸣便有了犹豫,要真比较起来,唐朵只是保他能顺利离开,但抓到韩景砚的话,以韩景砚的脑子和系统能力,他更能得到上风的重用。

他心中一动,便接受了人质交换。

当穿着唐朵衣服,套着头套的女人被推过来的一刹,韩景砚就意识到那根本不是唐朵。他扑向张奕鸣嘶声质问,此时张奕鸣是站在T国的国土上进行交易,自觉很有主场优势,且身后还有一群自己花高价请来的雇佣兵保命,便肆无忌惮地实话实说了。

“呵,你女人走的是隔壁关口出境,但那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前的事儿了。可惜她自己要作死,跟我的人闹腾,车子开到悬崖下,轰——”

张奕鸣展臂一张,笑得张狂肆意。天边隐隐滚来闷雷声响,海云翻卷,雨点淅淅沥沥落下,天地一片昏溃幽蓝。

与此同时,前往二号关口的人发回消息,刚好证实了张奕鸣的说法。

“发生车祸的悬崖就在出境口附近,我方人员正在进行现场勘察,但……突然发生了爆炸,情况不容乐观,生还希望很渺茫。”

张奕鸣一把将失神的韩景砚制住,要给戴上手拷时,突然被反制,砰砰一连两拳砸得他头昏眼花,完全没想到对方有这样迅捷的反应,整张脸就被膝盖死死抵进了泥地里,疼得狂叫救命。

“韩景砚,你TM疯了,这是在T国。你放开我!妈的,你们还看着做什么,给老子拉开他!”

然而,任他怎么叫唤,站在五步外的那排身形雄壮高大、脸上敷面只留眼鼻的雇佣兵都岿然不动,他又急又气不明所以,“你们不想要佣金了,赶紧把他给我拉开!”

带头那人,先拉开了自己的面罩,道,“抱歉,先生,雇佣我们的不是你,而是这位先生。”

张奕鸣瞬间呆若木鸡。

韩景砚双目赤红,额角眼角湿冷一片,他一拳打得张奕鸣鼻骨断裂,喝问,“她不可能死。她在哪儿?告诉我。她在哪儿?我不相信,你肯定把她藏起来了。你要是想活的话,就告诉我,她在哪儿?”

张奕鸣满口流血,鼻骨碎裂呼吸困难,只能张着大口喘着气如烂风箱嘶啦嘶啦苦抽。

“唐朵……她,她开着小黄鸭逃了!”

正在这时,远处两道长射灯打来,小黄鸭竟然开来了,车上跳下个身形窈窕的女性身影,随着那身影迅速接近,韩景砚的心也坠到了谷底。

那不是唐朵!

跑来的是满脸含泪的陈桔,“韩总,唐工帮你拿到一颗解毒药丸。但她被张奕鸣的人绑架,我……对不起,我去晚了,她搭乘的那辆越野车坠崖后,爆炸……”

韩景砚表情抽空,猛地摇头大吼,“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幽蓝的雨幕里,远处山崖间依然能看到不断汩起的阵阵滚烟,南方雨总是细细缭缭,绵绵密密慢慢浇透肤骨,海风过境如剑直搅得人心透凉。

韩景砚不管不顾,直拎着张奕鸣冲到了坠崖边。崖边聚集着两国的安防人员,T国人只在旁边拉黄色隔离线,疏导路过群众,真正负责搜救打捞的都是肩头帖着金五星的边境海关人员和特警。

众人看到突然出现的小黄车,都禁不住用力眨了眨眼,这样可爱的改装车过于精致,也显得娇气,大底不适合出现在此。

车上下来的男人发丝凌乱,面目落磊,浑身被雨水打湿后透露出纠结贲张的肌肉线条,彰显一种隐隐压抑的暴力冲动,所有人不自觉地为其退让出路,但身着黑色制服、肩挂长枪的特警没有退开,上前询问,周旭忙冲解释。

韩景砚押着张奕鸣,跨过黄色隔离线,直走到那处被车轮深深划过的崖边,一手狠狠将人摁跪在车轮印上,头悬半空,看向下方灯火灼灼照出一片杂沓湿林,已经被大火烧得焦黑一片,距离约摸五六层楼的高度,摔下去不说粉身碎骨,也不可能轻松生还。

搜索的灯光将那里照出狼籍片片,翻倒的越野车还不时有火星子窜出,迅速被白色泡沫掩去,在一片焦黑中更显得刺目。穿着橙色搜救制服的人员正小心翼翼地在一片残骇中翻拣,但没有一个人觉得这里还会有生命出现。

有人叫了一声,很快众人从一片破烂的铁板下拖出一个似有人形的漆黑物体。

旁边有执勤人员拿着通讯器,清晰传出一声检察报告,“这应该是最后一具了。”

就在张奕鸣跪地的身边,排排放着三具掩着白布的尸体,他却毫不敢往那方望一眼,生恐自己也当场变成其中之一。

韩景砚喝问,“那车上有几个人?”

张奕鸣颤声,“大概三四个吧!”

韩景砚甩去一巴掌,“几个人?”

刑询从不接受模糊的答案,打清醒了再说。

张奕鸣抱头,“那是六车位,四个人,有四个人。他们肯定是把小唐工放车后箱里了,车后箱很大,说不定她……”

正在这时,底下的人大叫,“哎,车后箱里好像有东西。咳咳,这味儿好呛。”

还有人说,“那里靠着油箱最近,闷着烧的最厉害,脆得很,估计留不了全,小心点!”

张奕鸣在这一瞬感觉到扣住自己后脖的大掌紧得像要直接把自己掐断,他哆嗦着开始反口,说记错了,说应该是满载着六个下属,唐朵是第七个,那就还有两个没找到的人员,还有希望,还有三成的希望。

不大会儿,黑色尸袋被慢慢拖了上来,一块焦边的布料从上面飘悠悠掉下。

陈桔冲上去捧在了手心,顿时泪如雨下。

韩景砚声音沙哑地问,“你确定是她的?”

陈桔不想确定,可是她更没法自欺,“是,唐工从医院离开,回屋后换了件风衣,就是这……”

周围的人声、呼喝声,远处的闷雷声,慢慢从韩景砚的世界褪去,那块焦边的布料被打湿,色泽似乎一瞬鲜亮了几分,在他眼里化成一件完整的衣衫,包裹着女子年轻窈窕的身姿,从他眼前跑过,她回头时朝他笑得欢欣,却在转过眼眸后变成蜷缩在漆黑尾箱里的局促困影,她手脚被缚,挣扎不开,嘴上被帖着厚厚的胶布,发不出求救声音,她眼里都是恐惧。

轰——

直到一声轰鸣响起,大火包裹了她最后的世界,她在痛苦中浴火焚身,垂死挣扎,绝望地死不冥目,一点点湮灭了所有生机。

就在五个小时前,就在他疯狂追击别人的时候,他不知她正为她涉险。

她的生命与他擦肩而过,仅仅五个小时,天人永隔。

这太荒谬了!

这根本不可能!

他在行动前,还收到她发给他的一顿喝斥怨怼,“韩景砚,你骗我,你又一个人跑去闯生闯死,我讨厌你,我不喜欢你了,等你回来我们就彻底分手,分手,我再也不理你了。你这个混蛋,大骗子——”

“我告诉你,这次没有售后服务,没有分手冷静期了!”

“没有,通通没有!”

明明怨怼,又藏着招人哄的娇气。

她一直一直那么富有朝气,光是看着她都会让他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那个人啊,不在了吗?!

“不,那不是她!不是唐朵!”

韩景砚朝那具尸体跨出两步,又止住步子,黑沉眸底有汹潮翻滚,焰光灼烧。他紧紧握着拳头,深色液体慢慢从掌心滴落。

旁人想上前劝说,但都在开口后失了声。

雨水将男人面目浇透,发丝帖着额角,狭长暗阖的眼角峰芒锐利,一道尖锐铮鸣从脑仁中穿过,将世间所有的声音都夺去。

张奕鸣哆嗦着重复,“不不不,车上是有七个人,七个人,现在还差两个,还差两个。唐工肯定还活着,你们再找找,再找找,下面还有那么大……”

轰隆,崖下又响起一道不大不小的炸裂声,人声沸沸。

绵绵雨丝织尽天地,灰蓝天幕绝望得没有尽头。

张奕鸣突然弹起身就跑,但只跑了不过十米就被扛长枪的武警给拦住,挣扎间跌倒在地,想再爬起来时后颈一下被人拽住,一托,像被翻了盖儿的王八,被掐着后颈子往前拖行,侧头看到旁边的悬崖他吓得嘶声大叫什么人权什么责任,左右人等都冷冷站立,像什么都听不到,他们全看着崖下的情形。

张奕鸣感觉到死亡临近,伸手去抓拽着后颈脖子的手,嘶声求饶,什么狞邪怪气都没有了,为了求生狼狈低头求饶不断。

韩景砚回眸,声音已经毫无波澜,“她死了,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呢?张奕鸣,我们都是废物啊!连个女人都护不住,算什么男人?你要拿她当保命符,那就得好好把她护着啊,你都拿到那么多钱,怎么就这么不惜命呢?!”

这过于冷静的声音,条理清晰的逻辑,听在人耳朵里更像是死神下的最后通牒,字字句句沁透杀意。

张奕鸣瞳孔放大,看着男人居高临下垂落的眼眸,宛如盯着一个死人的寂寥平静,死气沉沉。

“不,不,韩景砚,你听我说,是七个人,七个人,还有三成希望。你不能,不能……”

他开始搜肠刮肚地寻找生机,眼眸猛猛一眨尖叫,“我说,我都说,我告诉你,你不会死,你只要吃了那个药,你就不会死。那药是真的,是真的,如果没那药,我也会死,那药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唐工之前眼睛都好了呀,也多亏了我给她的菌饱,不是吗?”

“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还有,还有,你爸也不是基因病死的,他是中毒,那毒会在身体里以饱子方式生长,听那些实验室里的人说,人一旦死掉后饱子也会迅速化成水融于人体内,所以就算是验尸官也很难查出问题来。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是毒……”

“你妈,你妈精神出问题,应该也是染上了你爸的毒,这东西通过□□交换会传染的,才会精神失常,看到幻象也是那种毒的特点。这都是我妈说的,我妈是那家研究所里被软禁的高级研究员,她是被抓进去的,她没法逃出来,只有我,不得不为他们做事,我都是为了保我妈的命,我也是迫不得矣啊~~~~”

“你要报仇,你还可以报仇,我可以给你带路,求求你,帮我救出我妈,那个实验室里有非常多有用的东西,都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还有不少……”

他的话突然被一声暴喝打断,整个人都被顿进泥水坑里,韩景砚以膝抵压在他心口,他疼得差点儿叉过气去,“所以你和你母亲都是我们全家的仇人,你不仅害得我家破人亡,你还把我最爱的女人害死了。呵,张奕鸣,你坦白得很是时候,很好,这笔夙世仇怨咱们就一了百了。”

“你害死了他们,你不配活着。”

“他们都走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这出悲剧,今天就让他彻底结束。”

黑眸被灰蓝染尽,只因那最后一点暖光都消失在了那片焦灰里,再不存在了。

“不——”

“景砚——”

“韩总——”

周人震惊瞠目,看着男人突然提着那个想要逃跑的罪犯,纵身一跃,跳下了崖。

||朵宝,你别怕,我来了。这次我不骗你,我陪着你,我一直都想陪着你。我不分手,死也不分手。你等等我,再等等我……

“韩,景砚?”

距离悬崖百来米远,从T国的方向蹒跚走来一道身影,被戴着三角斗笠的妇人扶着从一辆红色三棚子上下来,身上穿着的是T国普通农人的衣服,只有脚上一双染满泥泞的运动鞋能瞧出还是大牌。

斗笠一下被翻开,露出一张满是擦伤、额角还流着血的苍白脸庞,正是唐朵。

她一路走来刚看到韩景砚,死里逃生的喜悦也彻底炸开,她想要唤人,可她断了根肋骨,可能伤到肺,一吸气胸口就撕裂般的疼,发不出大声儿,只能再走近些。

没想到突然惊见跳崖的这一幕,她整个人儿都呆了。

她管不得身上的伤,冲向了悬崖,失声大叫。

“韩景砚——”

天地灰灰,呼声无回。

这个剧情**完了,下面是最后的情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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