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在姜茵离开之后,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大家分析得那么清楚而有条理,就像真相一样。
身处大山,意味着远离文明。每个村子都有游手好闲的街溜子,有不敢归来的犯罪者,有苟延残喘的乞讨者……就如同游戏设定般,存在种种黑暗。
人们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村尾谢寡妇家的两兄弟为了搞点钱财,偷偷摸摸翻进福利院,却恰好撞上失眠散步的姜芝慧。
月下少女目光盈盈,长衣单薄楚楚动人。两人心头邪念顿生,不顾其拼死反抗,伸出罪恶之手。
人们说,院长听到姜芝慧的呼救,拿起菜刀冲出去,一顿乱劈乱砍将兄弟两的一人直接砍到重伤不遂!
另一人见同胞兄弟鲜血横流,大脑气血上涌,心中悲愤。他不管不顾地与院长争斗,以姜芝慧性命要挟,夺走武器,将其反杀。
院长身死之时,连中二十三刀,刀刀致命。
人们说,姜芝慧见此情景,大受刺激,一时竟发了狂。
她蛮横地挣脱杀人者的束缚,利用地形将其绊倒,以麻绳缠绕其颈部,硬生生将其勒死!
当这桩惨案被群里人发现时,已是一死两重伤的局面。
仅有轻伤的姜芝慧趴在院长的尸体上,悲鸣不止。两个嫌疑人伤得触目惊心,看上去比死者还要恐怖,偏偏却还活着,痛不欲生地活着。
“芝慧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王姨缓缓结束这个悲哀的故事,“打那以后,福利院就搬迁到镇上去了。”
“我一般也不待在这里,只是替山妹子守住这块地,别叫旁的孤魂野鬼占了去。只是可惜那些孩子,被吓得话都说不全了。”
姜茵听完故事,此刻竟渐渐冷静下来。
真相绝对不可能是王姨说得那样!作为噩梦玩家的姜芝慧,怎么可能连两个男子都无法制服!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
但院长确实死了。
姜茵想到这里,鼻头一酸,说不出话来。
她对院长的感情很复杂,敬她爱她养育自己,恨她厌她委屈自己,但无可否认的是她欠着院长妈妈一条性命。没有她,就没有如今的姜茵。
她对院长妈妈的爱远多于那点恨,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她来的太晚,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院长的坟落在哪儿?”姜茵将悲伤埋入心底,切入主题,“芝慧姐后来怎么样了呢?她在哪里工作?以什么为生?”
王姨思考片刻:“她前几年在镇上的中医院上班,听说是在当护士。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她也好久没回来了。”
姜茵心中松了口气。今天她原本就是为了打探消息,而非正面和姜芝慧发生冲突。能够避免见面,那自然再好不够。
姜茵和王姨又聊了会儿天。王姨有答必应,倾囊相告。
作为回报,姜茵也没有提到既然福利院已经迁到镇上,那她每个月打过来的钱都去了哪里,不用想也知道都进了谁的口袋。
姜茵提出要去给院长扫墓。王姨热情地让路天远给她带路。
人高马大的路天远在亲妈面前跟鹌鹑似的,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只目光幽幽地盯着她。
“没事,我认得路。”姜茵哪敢跟这大块头一起进山,万一发生矛盾她连反抗都做不到,连忙婉拒。
王姨只好退求其次:“晚上来我家吃饭啊!”
姜茵挥了挥手,一声不吭,赶紧跑路。
王姨转过身,乐呵呵的表情瞬间消失,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胖脸,曲起手肘戳了戳路天远的腰腹:
“给青衣大人传信,有人在打探她的消息。”
路天远:“晓得了。”
……
上山的路还是那么陡峭。姜茵爬的气喘吁吁,恍惚中以为自己还在深渊,而她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她经过林间小路,原本埋着咪咪的空地被茂盛的草丛覆盖,绿植缠绕,荆棘密布,却开出白色的小花,星星般可爱。
姜茵远远看见一座小山包似的孤坟,插着两束鲜艳的塑料红花,猩红彩带迎风飘扬,风中传递出焚烧纸钱的奇异香味。
满山的旧坟,石碑林立,只有这座小土包仿佛蜷缩的刺猬,没有碑文,没有姓名,没有未来……院长妈妈长眠于此,连同隐秘的过去。
姜茵直起腰身,正要继续向上攀爬,脑子里猛的闪过一个念头。
谁插的花?
谁烧的纸?
谁……会去祭奠一个不婚不育的女人?
姜茵在刹那间明白高山的人是谁,头也不回地离开,眼眶却忍不住通红,泪珠滚落。她伸手抹去,撒在这片见证一切的土地上。
姜茵的背影和十多年前那个落荒而逃的孩子重叠在一起,但是这一次,院子门口不会再有提灯等她的女人。
院长妈妈死的蹊跷。
如果那两个普通人出身的嫌疑人根本没有能力伤害噩梦玩家姜芝慧,那么院长为什么会死?是谁杀死了院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姜茵好像在很久之前问过这个问题。那个人是怎么回答的?她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擦拭刀片上的血迹。
姜,芝,慧。
姜茵在心里咀嚼这个名字,感到空前的愤怒。
可她不能回头,因为她的力量不足以让她再次站在那个人的面前,声嘶力竭地质问为什么,反而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破碎而模糊的童年记忆不断冲击姜茵的内心。恍惚中,院长的双手拂过她的头顶,一如当初鼓励她走出困境。
明明是不断向下的道路,姜茵的灵魂却仿佛渐渐升高,愤怒渐渐平息,理智重归大脑。从未停下的脚步从最开始的慌乱变得稳重。
姜茵自知力量孱弱,所以她需要变强,至少比现在更强。
不必等自由时间结束,处理好现实中事情,马上进入下一个副本!
……
孤坟旁,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女。
这样形容一个人有些奇怪,但这名女子确实是二十多岁的外貌,只是双眼如小鹿般温驯灵动,嘴角含着浅笑,少女感十足。
她的皮肤并不算得上白里透红,山里的风在光滑的脸蛋上吹出波澜与皱纹,若隐若现的斑纹难以忽视。
她没有吹弹可破的皮肤,没有细不可见的毛孔,没有举世无双的容貌,可姜芝慧从来不需要这些。
微微笑着的表情奇异地驱散了外貌上的瑕疵,冲淡了岁月带来的苦难,让她看上去更像天真明媚的少女。
“真稀奇。”姜芝慧仿佛在与人说话,可她的眼前明明空无一人,“茵茵竟然会回来打听我的消息。”
“这是被拉入游戏了?也不太对,要是听过梨园青衣的大名,她早就跑得远远了。那就是想妈妈了?可惜,院长等不到她回来。”
姜芝慧将手中黄纸投入火堆,眉眼间浮现几分笑意。
“我的这个妹妹天生聪颖,但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我小时候当着她的面杀了她喜爱的小猫,她哪来的胆子回来找我?”
“嗯……那就是受人驱使,被当枪使了。”姜芝慧语气骤然冰冷,面上依旧浅浅微笑,不达眼底,“谁都不准伤害茵茵,她是我的妹妹。”
“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不必禀报丑角大人。”
姜芝慧说着,将手中剩余的黄纸抛下,火焰高涨,如同一面镜子。她跨过火焰,身影消失在现实纬度。
……
又是一顿车马奔波,姜茵差点没累垮。
她提起精神去接伊丽莎白,顺便和夏明烟商讨租房事宜和入学手续。不出意外的话,伊丽莎白明天就能正式上学了。
正忙得飞起,姜茵又接到上司的电话,开口就是质问:“你人呢?一整天都没见到你人影,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
姜茵意简言骇道:“今天我请假,昨天和你说过了。”
一说到这个,上司更加火大:“一个个就知道请假,再说我同意了吗?你就请假!孩子也不知道去接,万一出事了你负得起责吗!”
姜茵冷淡道:“第一,我休年假不需要你同意;第二,李宝宝又不是我的孩子,你自己不上心就别怨别人;第三,你想辞退我尽管走程序,别拿威逼利诱那一套,不然法庭上见。”
她果断地挂了电话,半点都不想听上司的废话。
夏明烟叔叔那套房子在郊区,不通地铁,只有公交,上学并不方便。
姜茵忙着给伊丽莎白办住宿手续,置办日常用品,好不容易抽空和他说了这事。她本以为他会非常抗拒,连说服的草稿都打好了。
伊丽莎白却意外地没有反对,乖乖说好。姜茵心生疑窦,偷偷观察好几个小时,终于在他的被子里揪出一台通电的笔记本电脑。
幽幽蓝光屏散发不可忽视的光芒,衬托姜茵脸色黝黑。
人赃并获。
伊丽莎白穿着兔子睡衣,手指不安地抓着绒毛长耳朵,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说不出辩解的话。
“现在是睡觉时间。”姜茵语气生硬。她着实没想到伊丽莎白会这么快迷上了电脑,连睡觉都要玩。
“对不起,妈妈。”伊丽莎白诚恳地道歉,眼眶红红的,“我下次不会了。”
姜茵哪里对他硬的下心,不由得放软语气:“玩电脑可以,但不能占用你的休息时间,不能没有节制地玩。”
“嗯。”伊丽莎白深刻反省自己,主动提议,“我以后每天只玩两个小时。”
姜茵收走电脑。
他窝在被子里,端着电子手表,噼里啪啦打字,和网友说以后的行动全部推到白天。
东方红客:不是,大神。你当这是在打游戏啊!好不容易从那群华尔街之狼嘴里咬下一块肉,足足八千万那!你真愿意松嘴啊!
伊丽莎白:我要睡觉。
东方红客:等明天天亮,庄家早就行动完毕!别说那八千万,就连本金二十万我们全不一定能保住,全都得连本带利地栽进去!
伊丽莎白:Good night.
东方红客:不是,大佬?大佬!你别关键时候掉链子啊!说好的带我一起赚钱呢!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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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红客:……
东方红客:摔键盘.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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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儿童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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