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烟租给姜茵的房间不算大，只有一厅两室。

她原本计划今晚和维卡托挤挤，但是伊丽莎白自告奋勇地要和弟弟睡，熟悉熟悉感情。

维卡托当时的表情很是难看，眼睛仿佛要喷火。与之相反的是，伊丽莎白始终保持微笑，贵族小公子般优雅得体。

维卡托刚喊了声妈妈。伊丽莎白立刻无力地抓住胸口的衣物，垂着长长的睫毛，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姜茵背对着伊丽莎白，疑惑地嗯了声：“怎么了？”

维卡托的表情几番变化，面对伊丽莎白明晃晃的威胁，只能咬牙切齿道：“没什么，其实我也很高兴和讨厌鬼一起睡！”

姜茵：？这语气不太像高兴。

但是两个孩子总不能一直关系这么差，多多少少也要互相磨合。

姜茵微微偏过头，假装自己没看见两人的眼神交锋，默默去卧室，打开橱柜，拿新的被褥与枕头。

在姜茵转过身的刹那，伊丽莎白立刻松开手，拍开衣服上的褶皱，笑容可爱又天真：“妈妈，我来帮你。”

维卡托气得发尾通红，恨不得和对方一决死战！男子汉大丈夫，这人怎么这么卑鄙！

伊丽莎白半路回头，眉眼弯弯，笑容说不出的嘲讽。

姜茵将枕头塞到他的怀里，隔开两人的视线，心里跟明镜似的，语气无奈：“小白，不要太欺负维卡托。”

伊丽莎白低头，小脑袋陷入软软的棉花中，声音闷闷地：“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会好好照顾弟弟。”

维卡托听见这句话，当即抱臂冷笑道：“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放狠话时的样子很帅，结果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烧。

最开始发现不对劲的是睡在他旁边的伊丽莎白。

他在梦中望见逐渐逼近的太阳，半梦半醒间闻到棉花烧焦的味道，猛地睁开眼睛，身上的毯子已经烧了一半。

要不是两人之间隔了些距离，伊丽莎白的头发都要被点着！

他连忙跳起来，穿着单只拖鞋，眼中亮起猩红之光，身后浮现巴掌大的微型血月，房间微微扭曲、摇晃，如同小小的摇篮。

红色的液体从月亮滴落，浇灭那些欲要燃烧的地狱之火。橘色的火焰被猩红的月光包裹，渐渐消失。

维卡托无意识地握紧拳头，紧皱的眉毛难以解开，额头浮现细细的汗珠，整张小脸几乎皱在一起。

那条本该被隐藏的龙尾从身后冒出来，鬃毛不由自主地蜷缩，纤薄的鳞片微张，似有金光闪过。

伊丽莎白小心靠近，轻声呼唤：“维卡托……你怎么了？”

但是，维卡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发白的嘴唇失去往日的光泽，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打捞出来。

伊丽莎白碰了碰他涨红的脸颊，当机立断跑去找妈妈。如果维卡托还清醒着，肯定会把他的手拍掉。

姜茵半夜被喊起来，脑子都是晕的。直到被拖进蒸炉似的房间，整个人热得不行，方才清醒过来。

就这短短的几十秒，床上的维卡托变换姿势，蜷缩成小小一团，如火焰般燃烧的尾巴挡住整个身体，难以看清情况。

姜茵眼里涌现出着急，下意识地往前走。

伊丽莎白一把抓住她的手指，不赞同地劝道：“妈妈，他的火焰很危险。别过去。”

姜茵坚定地抽出手指：“他不会伤害我的。”

伊丽莎白没有再阻拦，只是身后的微型血月越发鲜红，不断加重的红光如一层奇异的膜隔开火焰与温度。

姜茵轻轻抓住维卡托的尾巴，抬起、放下。尾巴尖的那簇橘色地狱火微微摇摆，看似微小，却拥有融化生命的力量。

她刚靠过来，维克托立刻跟八爪鱼似的黏上她，窝在怀里哼哼唧唧：“妈妈……我好难受……”

姜茵飞速前往游戏大厅询问客服，旋即二话不说抄起火炭似的维卡托，转身就往医院跑。

客服边翻资料边回答，一些转型玩家容易被现实世界的能量场影响，简称水土不服。

——他这是发烧了，建议去医院就诊。

姜茵哒哒哒地下楼。幸亏是在大城市，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出租车。她没等多久就招到一辆的士，抱着维卡托上车。

“去哪儿？”

“中心医院！”

“二十二块，扫码。”

姜茵这时才发现忘记拿手机，穿着睡衣睡裤就出门。她正要回去拿时，伊丽莎白拎着她的包从后面赶过来，套着兔子连体睡衣。

一家三口兵荒马乱地赶到医院。

维卡托一直抓着姜茵的手，往自己热乎乎的脸上贴。她抽不出手，又不能放着他不管。

好在伊丽莎白作为哥哥还是很靠谱的。他睁大眼睛，在旁边观察别人怎么使用取号机，有模有样地帮弟弟排号。

大城市的医院总是人满为患，嘈杂的声音如浪潮般从不停歇。

等排到维卡托时，他的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只是体温仍然比普通孩子高上不少，连头发丝都是暖呼呼的。

医生开了几张单子，先做常规检查，看看情况。

维卡托这时候已经醒了，眨巴着眼睛，打量四周：“为什么一觉醒来，家里变了副样子……”

姜茵：“因为我们在医院。”

她去缴费处，认命地掏钱。果然，养孩子和养宠物是一样的，无论看什么病都贵的可怕。

维卡托不理解：“医院是什么？”

伊丽莎白语出惊人：“有很多死人的地方。”

姜茵半晌说不出话来，无奈道：“这里确实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不过，这也是离新生最近的地方。”

维卡托挠了挠头发：“新生又是什么？”

伊丽莎白瞥了他一眼，不说话，心中腹诽：果然和书里说的一样，生过病之后，本就不聪明的弟弟变得更笨了。

前台退回银行卡：“不好意思，您的这张卡余额不足。”

姜茵尴尬不已，重新换了张卡，却依然被告知卡内资金不足。如此两三回后，周围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她的身上。

后面排队的人起了脾气，吼道：“你到底交不交钱啊！”

姜茵不理他，眉头打结：“我记得卡里应该还有钱啊……”

伊丽莎白原本正凶狠地瞪着队伍后面闹事的人，闻言身体一僵，眼珠慌乱地打转，连忙垂下眼帘。

糟糕，上次和红客炒股忘记把本金退回去了……

他从兔子口袋中摸出一张黑卡，塞到姜茵手里，甜甜地笑道：“妈妈，用这张卡！这张卡有钱！”

姜茵狐疑地眯起眼睛，压低声音：“你哪来的银行卡？”

伊丽莎白双手背在身后，眨巴着兔子似的红眼睛，笑容单纯又无辜：“是一个叫东方红客的大哥哥给我哒！”

维卡托对鉴别绿茶已经很有心得，当即判断道：“说谎。”

伊丽莎白微微咬牙，正要和他理论时，却发现姜茵的眼神越过他，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他立刻扭过头，一群护士站在那儿聊天，姿态放松，表情自然，瞧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维卡托偏着脑袋，瞧见熟悉的脸庞：“那不是——”

姜茵却已经迅速整理好所有情绪，打断道：“走吧，伊丽莎白，我们陪维卡托去做检查。”

维卡托不做他想，高高兴兴地点头：“好！”

伊丽莎白却眯起眼睛，看来是妈妈的第二次游戏出了问题，意外在现实中碰见认识的玩家？

不，恐怕不止如此，是敌对的玩家。

他刚要回头跟上妈妈，却有一道毒蛇似的视线落在身上。细细的打量如同分叉的舌尖嘶嘶舔舐，皮肤表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伊丽莎白猛地抬头，却对上一张古怪到令人反感的笑脸。

茫茫人海成为这张笑脸的陪衬，所有的事物都远去，只剩下那张古怪的面孔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脸颊两侧的腮红如同纸扎的太阳，弯弯的眼眸内漆黑一片，高高翘起的笑容几乎撕裂嘴角。

它好像要吃人。

……

梨园青衣若有所感地望去，只瞧见某个仓皇逃跑的背影。小小一只，仿佛不小心钻进下水道的兔子，被地下的黑暗世界吓得半死。

她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继续汇报。

“丑角大人，[魔王与高塔]副本的所有进入途径都被封锁。短时间内，我们很难拿到那枚核心……”

“你应该把它带出来，在它失控之前。”

“当时，我……”

姜芝慧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却在对上那双弯曲的黑眸时，无力地低头：“很抱歉，又让您失望了。”

“没关系，我对你一直很有耐心。”

脸上涂着红色油漆的女护士长挑起姜芝慧的下巴。她的嘴角因过度开合而流下鲜血，语气轻佻，气质危险。

“而且，你做的很对，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我很早之前就强调过，无论多么珍贵的道具都比不上你的存在本身。”

护士长似乎笑得更加灿烂。尽管这并非出于她的本愿。

“——就算是我们的伟大计划也不例外。”

姜芝慧的脸上飘起幸福的红晕，心情激荡，柔情似水：“丑角大人，能够遇见你是我的人生中最幸运的事，从未有人如您这般在意我……”

“姜小姐，我是为了你才活过来的。”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他弯起嘴角，流下鲜血。

全文最疯的角色出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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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现实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