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招捏紧了手机,想到了姨妈、想到了初中班主任,想到了周莲花,想到了左满鸢,还有很多人,至少她还遇到了很多很好很好的人。
鼻酸了,眼泪又掉,杨文招想面无表情,但控住不住变了脸,抬起手捂住了半张脸,不要哭,不要哭,还在打电话,不能哭,杨文招说:“柳霞姐,这两年,谢谢你的照顾。”
自此之后,她大概是不会去看柳霞的,如果需要路过柳霞姐的店铺,她也会绕道走,就像至今她没去看过初中班主任江好韵和别的老师,去街上的时候深怕遇到了某个初中老师一样。
那些老师都很好很好,是她见不得人。
杨文招可有可无地笑了一下,她是白眼狼。
柳霞说:“哪里哪里,既然这样那工资我一会儿转给你啊,预先祝你考试顺利,金榜题名。”
杨文招说:“好的,谢谢你,也祝你生意兴隆。”
柳霞说:“都说这两年要好好谢谢我了,还这么客气呢,有机会来我家吃饭啊。”
杨文招点点头,眼泪掉到了裤子上,努力稳住声音:“好。”
挂了电话,四周突然彻底陷入安静,心也安静了,魂魄好像要迎风飘去似的,有点头痛了。
杨文招垂下头眨了眨眼睛,擦了眼角,去洗了脸。
暂时没事情了,杨文招去开了书包,拿起书抬着凳子坐到门口,靠着门框开始看书,不照着错题有针对性地看就是没头没脑的乱看,但头痛得很,没看多久还有些打瞌睡。
楚复黎呆在屋内,看着门口照出的背影。
看着她靠着门框微微蜷缩着,低着头看书,看久了又打瞌睡,最后索性靠着门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躺床上休息。
楚复黎慢慢凝聚出了半个人身,对着挂在墙上的镜子照了照,是在修真界的模样。
因是喝了人的血,准确的说,他只喝了杨文招的血。
十几天的努力在莫名其妙的因果面前一文不值。
不过那点血远远不够,更多的,是来源于,与她靠近。
不知道与别人有没有这种效果。
楚复黎看着摊开在地上的触枝,在修真界被种下它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以为它是很小的,也许是夺舍之后变异了吧。
理论上,如果夺舍后身体不好控制,是因为原来的魂魄还在,需要将原来的魂魄吞噬,融入自己的魂魄。
这个世界灵气为零,魂魄没影,带来的法器全部失效,他是没办法了。
至于夺舍妖怪,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其实失败了,死了,妖怪吃了它,有了他记忆,把自己误认为是他。
夺舍是禁术,但还是满天飞。
但夺舍妖怪的术法却飞不起来,因为物种差异太大,大家又对妖怪喊打喊杀,一口一个孽畜,他们羡慕孽畜能长生不老,自己却是不想变成孽畜的,只想长生。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妖怪会吃人,那是本能啊。
但其实人也吃遍天下无敌手,换位思考,很正常的。
但他有点不能接受吃人,现在好饿。
楚复黎看着自己的手,失控的感觉并不好,偏偏要他与失控为伍,仿佛造物主在以折腾他为乐似的。
不过能变个人也不错,至少他对于夺舍了杨文招的想法是真放下了。
楚复黎走到杨文招面前,蹲下身仰起头看着她。
杨文招靠着门框的脑袋往前低着,低到了一定限度便是一空,杨文招惊得往后一仰,矮脚凳子哪能稳住,一时控制不住直直往后摔去。
膝上的书本掉落在地,手指成爪死死抓着门框并没能稳住,正控制不住往右边歪斜,凳子也要倒了,背后缠绕上来的东西稳住了杨文招的身形。
楚复黎眯了眯眼睛,这点小摔摔又摔不死还能长点记性,他托个什么劲呢,但托都托了,罢了。
杨文招扯着门框坐了回去,惊吓过后的心跳难免会快一些,冷汗经过风的洗礼传来的冷意更加明显。
揉了揉额角,杨文招觉得自己是真的很困,可能真的感冒了?又不是在上课或上班要死死熬着,便决定不难为自己了,休息。
杨文招捡起书把凳子踢回屋子里,关上门爬到床上闭上眼睛睡觉。
密密麻麻的东西慢慢缠绕了上来,杨文招气愤地坐起来捶了捶身侧。
“你有病啊!”
它顿住了。
杨文招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最后泄了气,因为想到的结果就是她不能把它如何,最后倒霉的是自己。
这世上的坏东西为什么那么多?!
杨文招还后悔了,为什么突然嘴贱呢?她这破烂脾气是想把自己作死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到现在都在心慌手抖,杨文招就是感觉它今天有点不一样。
它没有时时刻刻挂在她身上,但眼神却如附骨之蛆,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周围时不时会有些细微的动静,好像在拖拽拉扯。
现在,无形中的眼神似乎要把她吃掉了,不好的预感像粘稠的汗水,如狗屁的膏药贴着她的皮毛呼吸。
杨文招突然希望它听不懂人话。
但它会写字啊,字写得比她的好那么多。
好安静,安静得脊背发凉。
恐惧,像隔着破烂的窗在等台风,电闪雷鸣得像下一秒就能劈死她。
它稍微一动,杨文招僵硬得呼吸放轻,不敢动。
慢慢的慢慢的感觉到了轻飘飘的淹没劈头盖脸砸下来,一条胳膊粗的触枝划过脸庞,杨文招的头歪了歪。
它在舔她!
它的体型一般不大,不然无法与她重叠在一个空间,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是准备把她一口吞了吗?
它一般也十分光滑且干燥,不会有口水,密密麻麻的小倒刺也只在吸血的时候有。
头又被舔了一下,杨文招又往旁边偏了偏,摸了把脸看着手上的东西,看不见,竟然是香的,但好恶心,恶心到想呕吐。
杨文招僵硬地爬坐起来往床边挪,想跑又不知道跑到哪里,但不跑也不知道呆在这里干什么。
杨文招一边努力往床边爬一边道歉:“我错了,我再也不骂你了,别吃我别吃我求你了求你,我不好吃的,我很脏的……”
杨文招手脚不听使唤地爬开,不知不觉手撑着地面,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杨文招心如死灰地想自己是能倒立奔跑吗?怎么做到手先落地的。
杨文招回过头,是它拖着她爬都不给她爬啊。
但是如果自己死得很难看,大概是自己作的。
它为什么还在舔,这是嫌她脏了,准备舔干净了再一口吞吗?
人吃鸡都是先割脖子,它知不知道要尊重食物,该先啃脖子啊,那样才死的快,少些痛苦。
杨文招又想到很多杀鸡的,鸡还没死透就用开水烫,或丢进拔毛机器里,然后再开膛破肚。
它这是倒着来了吗?
但怎么能先开膛破肚呢?
还不是直接划开肚皮。
太恶心了。
不痛,但是太难以描述了,杨文招咬着牙,眼泪掉了一串,都没掉到地上。
杨文招破罐破摔提议:“你要吃我,你能不能从头开始啊?”
它好像听进去了,圈住她的脖子托着她的肩膀把她托回床上,杨文招紧张地拿出口袋里的簪子刺过去,是超市里两块钱买的胶簪子。
她的脑子空空荡荡,恐惧的发_抖都忘了几秒。
刺到它了。
冒烟了。
刺入的一半消失了。
杨文招匆忙松开手,簪子掉到腿上又匆忙打开,连滚带爬往后退,被拖了回来,下面都被缠着钻满了,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她被淹没了。
跑不掉了。
真的跑不掉了。
她没力气了。
杨文招想说“我错了,我,我以后也不刺你了。”说不出来。
她其实还想求它,没有尊严就没有尊严呗,她可以像狗一样,她本来就活得狗都不如。
整个人都被淹没了,她没有钻她的眼睛,她能看见屋顶的蛛网和瓦片间透出的天光。
嘴里钻满了它的触_手,滑进了喉咙,杨文招控制不住抽搐了几下,眼泪彻底糊住了眼睛,看不清了。
想求也求不了了,更何况求它有什么用,骂一句就准备把她吃了,肯定是早有预谋。
活下来了又怎么样?要是残疾了怎么办?就算不是那样,到时候活得不人不鬼的也难受。
杨文招一边想着,一边还想去抓东西,还有一点力气就总觉得不甘心,还没有努力到最后。
求生是本能,她还没有尽力。
但说到底她准备了什么东西都在它眼皮子底下,最多也不过一些小工具,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杨文招也搞不到。
她杀不了它,其实她还可以给自己个痛快,她又不敢。
杨文招恍惚着,把粘液蹭到地上,地板的缝隙里,床板下,床头,墙缝里。
她真的尽力了。
不知不觉,身后的东西拖着杨文招落了地,推了推杨文招,杨文招恍惚得不明所以,身体比脑子反应得快,踉跄爬起来往门口跑去。
它在捉弄她吧,吓唬她玩,但是那又怎样,随便吧。
眼看着要拉了门出去,热血就要上来了,还没上来就被圈住了,她果然在捉弄她,连给她挣_扎看她求生到最后一步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凌空托了回去。
杨文招闭上眼睛,自己会被摔烂吗?
那样就死了。
没有重重摔到地上或床上,但它又缠上来,拉扯拖拽一幅混乱、挤压缠绕,灭了顶的感觉无处不在,它无孔不入。
杨文招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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