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又回到刚来时的状态,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沈缃叶手心发痒。
她又想使劲揪他耳朵质问了。
懒得搭理严家麟的一迭声询问,沈缃叶拿出钱袋子,全部倒在缺了条腿的矮榻上,“严家麟,你瞧,咱们家就剩这么多,你还想着享受·······”
眼眶发红,眼角含泪,呜呜呜,抱起头,使劲哭。
演戏,不把他这纨绔的臭毛病治下来,跟他姓。
沈缃叶,暗暗发誓。
严家麟浅怔,带出来的银子,做了房子后,还剩一百多两,怎么就不能过日子了?
现在田地无需耕种,秋天就有粮食收。
菜地也洒了籽儿,不久就有青菜吃。
还有今日找到抄书的活计,多少能补贴些,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小婶婶跟着一起流放,确实吃过不少苦,现在已经安定下来,小婶婶怎么还要哭?
“小婶婶,别生气嘛,我这不是想用些好东西么?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日子,真真是憋屈死了,还不许我用点好东西,安慰安慰?”
被他这强词夺理弄得不想按压脾气,一巴掌拍他头顶,“现在是流放,后面还加一个‘犯’字,你懂不懂啊?
到处是牛鬼蛇神,你就不能安分些?
前些时被人放火,你还没长记性?
万一你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被人吊线跟踪,找到家里来,半夜来个抢劫,你说怎么办?
今日的凶险,如若不是我那点身手,看你还怎么安心享受?
低调,低调总没错,什么时候才真正长大啊你?”
气呼呼,沈缃叶拿起扫帚,幻想院子是纨绔侄儿的脑袋,大力扫撮。
要不是两人都是重生的,她一点都不想管。
严家麟哪里会懂,讨好上前,把脑袋亲昵靠在沈缃叶的肩膀,头发摩擦她颈项,讨好地认错赔小心。
“小婶婶,侄儿下次不敢了,原谅我吧。
侄儿只有你,你若是生气,打侄儿一顿消消气好不好?
小婶婶···沈缃叶···小婶婶···”
手臂被摇晃的头晕,沈缃叶咬住下唇,忍了又忍。
最后,实在忍不住,无需再忍。
“好了,吵死了,去山脚找些竹笋。
明早我送你去楚老板的酒楼当跑堂,当礼物送给楚老板。”
见他一脸不屑和震惊,赶紧语调和缓解释,“去积累些经验,咱们用手里的钱,也开间铺子。”见他没说话,沈缃叶继续苦口婆心,“····坐吃山空啊,家麟。”
严家麟松开箍住手臂的手,义愤填膺道,“可每月只给二两银子,还说什么是看在京都醉香楼老板的面子上,是商业机密。
我呸,京都醉香楼的老板,指不定是严家拐了八辈之外的亲戚,小爷我又岂是当伙计的人?瞎了他的狗眼。”
“那你要干什么?上天入地才显你本事?你什么本事都没有,有二两工钱,已经很不错,都是楚老板施舍的。”
懒得去看那张气呼呼的脸,沈缃叶叉腰,踢他脚底板,“明日就去,不去我撵你去。
我也不会歇着,好好抄书赚钱。”
严家麟咕哝着,看着那两本边角都卷起的书,正在被风吹得沙沙响,最终没吭声,算是勉强同意。
严家麟长得俊,剑眉星目,疏朗大气,就像山间雪松,不流于俗世的好长相。
就凭他这副面皮,当酒楼跑堂,不过是起步而已,等他收了惰性,没了棱角,沈缃叶考虑给他请个师傅,教他算账。
当账房先生,总比跑堂小厮来得光彩。
流放地什么人都会有,又管理混乱,想要活下来,必须比敌人更狠更坏,不然,活不下去。
她一心指望着,自己在泥潭无所谓,只要把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侄儿推上岸,也不枉重生一回。
“小婶婶,我去山上看看,多的不送,就送三根,其余的,咱们配上卤制猪头肉炒,也是人间美味。”
“好,可以,小气鬼,馋嘴猫。”
拿上竹篓和小铁铲,准备出门,沈缃叶一把叫住他。
去房里拿出件粗布短衫,“换下这身月白的,留着端午节穿。
现在穿这个,弄脏刮坏不心疼。”
严家麟嘴里咕哝着,却还是十分听话,赶紧换上十分丑陋的棕灰粗麻布裋褐。
面上却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沈缃叶只当没瞧见,依然自顾自,“哦,对了,你顺便打听打听,谁家有小鸡苗,买几只养着,下蛋吃鸡肉都用的上,我用针线活、抄书和他家换,或者给铜板买也行。”
严家麟悒悒不乐应了声,背上竹篓出门去。
她打算趁着中午太阳大,把臭小子床铺好好晒一晒。
三条竹篙用麻绳绑住叉开,一共做两个,便是晾衣架的两端,中间用一根粗长的竹篙撑起,能够晾晒所有东西。
这个经验,还是第一世的她,回忆起小时候的经历才想起的。
在流放村丙村,还没人家这么做过。
可见,即便是后来变成恶贯满盈的老鸨,儿时也是纯善之家的聪明孩子。
只是命运多舛,造化弄人罢了。
看着太阳正当空,院外树叶被照射的泛起白晕,沈缃叶收拾好心情,继续忙碌。
晒完被褥,开始缝补那件可怜的缎袍。
这可是严家麟从京都家里,穿出来的唯一一件好衣裳。
即便以后不穿,补好了,也是个念想。
杀人和玩弄男人的手,也能洗手作羹汤。
何况缝补衣裳这点小事?
不到一个时辰,衣裳补好,针脚均匀平整。
沈缃叶满意极了,继续去干下一件事。
太阳才到葫芦滩外的芦苇荡,严家麟一身泥土的回来,就连鼻尖上,都沾上草屑。
“你找竹笋是用鼻子闻嗅的?”嘴里虽然念叨,手上的湿帕子还是轻轻给他擦拭。
严家麟微微拱起膝盖,方便她行动,手里还拿着三根竹笋炫耀,“小婶婶,为了挖这三根最长最粗的,侄儿可是壮着胆子,把盘踞的竹叶青蛇都赶跑了。”
“厉害,家麟明日去酒楼当跑堂会左右逢迎,那就更厉害了。”
严家麟把竹笋扔地上,恹恹然掰开她正搓他耳廓上泥巴的手,“侄儿累极,先去打个盹。”
沈缃叶淡笑,衣袖薅过手肘,捡起剩下的竹笋,去后厨忙活。
今日,着实很累,她是心累,加上好久没痛快打过架的身体累。
锻炼,要加强,不然,就凭她眼下的身板,怎么护住侄儿?
吃食也不能马虎,侄儿还在长身体,自己也需要多营养,即便是逃跑,也要有个好身板才行。
葫芦滩的夜晚来得早,不到掌灯,沈缃叶已经开始张罗晚饭。
卤猪头肉,沈缃叶根据第一世在红杏楼的经验,把它分解成两大盘。
一盘叫上花椒油和山茱萸粉末,便是香辣满满。
一盘保持卤货原味,吃的原汁原味。
再加上猪肉炖的蘑菇汤,也算有菜有汤。
婶侄两个,吃的是满嘴油光,肚胀腰圆。
“散步,去散步,围着咱家前后,走几圈。”
沈缃叶嘴里唠叨,扯住严家麟的袖子,朝外拉。
严家麟好像不情不愿,可单手捂鼻,笑意扯起。
“鸡苗在最后一排的靠右的人家有,他说一两银子一个鸡苗,想要就买。”
“他怎么不去抢?我呸,等你去镇上做活,轮休时你再带回来。”
严家麟暗暗瘪嘴,最后还是乖巧点头。
“昨日,又有流放犯分来,住在丁村,听说一家五口,一夜之间,全部被杀,那血啊,都喷溅到屋顶,婶婶,咱们要万事小心。”
“为什么要杀已经到流放地的人?是前世仇人也重生来寻仇的吗?”
严家麟茫然摇头,对于死亡,他只对沈家,嗟叹伤悲,至于其他人,关他什么事?
沈缃叶却不这么想,走到后院不高的院墙,挨着院不远的枣树,“你看,家麟,明日我定要割了这棵树,歹人借助这棵树杈,就能轻易跳进咱家院子。”
我还要在这周围布置陷阱,才能保证咱们俩的安全。
还有这院墙,以后咱们也要再加高才行,确保铜墙铁壁,歹人进不来。”
严家麟受到鼓舞,点头如捣蒜。
暗暗握拳:一定要好好赚钱,不让小婶婶操心着急。
入夜,各自睡去。
沈缃叶是女孩家,住在离大门较远的上厢房。
却是离后院更近,小小的窗口,能看到后院那棵大枣树。
一道黑影窜过院墙,咚的声响,让还未睡踏实的沈缃叶猝然惊醒。
透过窗口,她微眯眼,看到黑影想要起来,最终却再次匍匐倒地。
一语成齑,还未做好措施,竟然就有人跳墙而来。
装不知?还是出去查探究竟?
想到一墙之隔的侄儿,沈缃叶起身,不敢掌灯,借助月色,拿起墙边家里唯一的一把锄头,咬牙出门。
“谁?姑奶奶可不怕你。”锄头举起,朝黑影而去。
“救我···救···救我···谢谢你。”男人手心摊开,银色月光倾泄下来,一枚撑满男人手掌的金元宝,还有一颗圆溜溜的白珠子,熠熠闪亮。
第一世的沈缃叶,作为红杏楼的老板,自然见识过不少好宝贝。
就凭一样宝贝,她就能朝钱看救助与他,何况现在是两件,更应该抓住好时机。
只是,毕竟在流放地,她还是多了个心眼。
警惕问脸上血糊糊的人,“你是谁?为何会跳进我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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