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打破界限的缠绵已过去数日,别墅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而微妙。两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的日常——一起用餐,讨论工作,偶尔在书房就某个议题争论到深夜——但某些东西已然不同。眼神的交汇会多停留一秒,指尖无意的触碰会带来心跳的失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知肚明的期待。
周五下午,许言难得没有安排工作,她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着陈知盘腿坐在对面的地毯上,对着笔记本电脑眉头微蹙,修改她那篇即将在学术会议上宣读的论文。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镀了层柔光,那颗小痣显得格外安静。
“别改了,”许言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陪我去个地方。”
陈知从文献中抬起头,有些疑惑:“去哪?”
“一个私人画廊,有个小型的当代艺术展,主办方送来了邀请函。”许言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心,试图抚平那里的褶皱,“换身衣服,放松一下。”
她的触碰自然又亲昵。陈知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心跳漏了一拍,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许言开着那辆低调的保时捷黑武士,载着陈知驶向市中心。车子最终停在一栋隐藏在绿树掩映间的白色建筑前,外观极简,透着不显山露水的奢华。
画廊内部空间开阔,灯光经过精心设计,聚焦在一件件形态各异的艺术品上。参观者不多,衣着体面,低声交谈,氛围安静而精英。展出的作品大多抽象而富有冲击力,色彩大胆,线条凌厉,充满了现代主义的冷感与力量。
许言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她带着陈知缓步穿行其间,偶尔会在一件作品前驻足,低声点评几句,见解犀利,直指核心。陈知安静地听着,她对社会学符号和隐喻敏感,对纯视觉艺术的理解虽不如许言专业,却能感受到作品背后强烈的情感。
她们停在一幅巨大的画作前。画布以浓重的黑色和深蓝为基底,仿佛幽深的宇宙,而在画面的中心,却用极其绚烂近乎暴烈的金红与白色颜料,勾勒出纠缠、喷涌、仿佛星云爆炸般的形态,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的矛盾美感。
“这幅画叫《奇点》。”许言站在陈知身侧,声音很轻,目光落在画作那炫目的中心,“艺术家想表达的,是极致压力与能量汇聚下,那个突破临界点,一切规则重塑的瞬间。”
陈知凝视着那片绚烂与黑暗的交界处,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破画而出的巨大能量。她下意识地轻声说:“很像……”
“像什么?”许言侧头看她,眼神带着探究。
陈知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语气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认真:“像你。”
许言微微一怔。
陈知继续道,目光重新回到画上:“表面是冷静克制的底色,甚至带着吞噬一切的黑,但内核……”她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是能燃烧殆尽,重塑规则的能量和热度。”
这个解读出乎许言的意料,却又精准地戳中了她内心深处某些连自己都未曾仔细审视的部分。她习惯了别人对她财富、地位、能力的评判,却很少有人,或者说没有人,敢如此直接地剖开她表象,触及那隐藏的近乎狂暴的内心世界。
一种被看穿被理解的惊讶,混合着奇异的兴奋,沿着脊椎悄然爬升。
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陈知被画作光影映亮的侧脸,看着她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那片绚烂色彩。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惊喜的男声插了进来:“许言?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是画廊的老板,也是本次展览的策展人,显然与许言相熟。
“李策。”许言微微颔首,恢复了社交场上的疏离得体。
李策的目光很快落到陈知身上,带着艺术圈人士特有的审视与欣赏:“这位是?”
“陈知。”许言介绍得简单,却带着一种明确的归属意味,“我的女朋友。”
李策热情地与陈知握手,寒暄几句后,便自然而然地与许言讨论起展出的作品和最近的藝術市场动向。他言语间对许言颇为推崇,显然不仅将她视为藏家,更看作是可以平等交流的知音。
陈知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插话,目光重新流连于周围的画作。她并不觉得被冷落,反而乐得清静,沉浸在自己的审美体验中。
然而,许言的注意力却似乎无法完全集中在与李策的对话上。她的余光始终留意着陈知。她看到陈知在一尊造型扭曲,充满挣扎感的青铜雕塑前驻足良久,眉头微蹙,像是在与作品进行无声的对话;看到她经过一幅色彩柔和,笔触细腻的风景画时,唇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许言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嫉妒这些能吸引陈知全部注意力的冰冷物件。
李策还在侃侃而谈,许言却有些心不在焉了。她注意到陈知微微抱了抱手臂,画廊的冷气似乎开得有些足。
就在这时,李策似乎为了更生动地说明一幅画作的技法,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伸手想要虚指画布上的某个细节,这个动作却无意间拉近了他与站在画作前的陈知的距离,手臂几乎要碰到陈知的肩膀。
许言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没有迟疑,极其自然地向前迈了一步,巧妙地插入了李策与陈知之间那原本就不算宽敞的空隙。她没有看李策,仿佛只是随意调整了一下站立的位置,然后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陈知垂在身侧,微微有些发凉的手。
陈知的手猝不及防地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掌心,她猛地一愣,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许言更紧地握住。许言的指尖甚至带着不容挣脱的力度,轻轻挤入她的指缝,变成了一个紧密的、十指相扣的姿态。
这个动作发生得悄无声息,却带着强烈的占有意味。
李策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突兀又亲密的牵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然和尴尬,迅速结束了话题,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
周围恢复了安静。
陈知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许言牢牢地攥在掌心,那温度温和,是肌肤相贴的柔情。她能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声,在空旷的画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她试图偏头去看许言,对方却目视前方,仿佛刚才那个牵手的举动再平常不过,只有那紧紧相扣,微微用力的指尖,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冷吗?”许言终于侧过头,看着她,声音低沉,目光深邃得像要将人吸进去。
陈知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言,只是摇了摇头。她的手心在发热,被许言包裹着,变得炽热,却又奇异地让人安心。
许言没有再说话,只是牵着她,继续在画廊里漫步。她们的手一直紧紧交握,再也没有松开。步伐一致,手心相贴,体温交融。
她们是什么关系?无需言语,这紧密相连的指尖,已然诉说了比任何承诺都更清晰的答案。
她们走过一幅幅画作,光影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流转。之前那些充满冲击力的艺术品,此刻仿佛都沦为了背景。世界的中心,似乎只剩下她们两人,以及那相贴的掌心,传递来无声而滚烫的确认。
从画廊出来,夕阳已将天边染成一片暖橙。许言依旧牵着陈知的手,那姿态自然得仿佛本该如此。陈知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婚姻就是两个女孩在黄昏下的因果。
刚走到车边,还没来得及解锁,又一个声音叫住了她们。
“许言?陈知?这么巧!”
回头看去,是L大经济学院的副院长史密斯教授,一位头发花□□神矍铄的英裔学者,身边跟着他的夫人。他和许言在几个跨学科项目上有合作,彼此熟悉,显然也认识在社科学界初露锋芒的陈知。
“史密斯教授,夫人。”许言松开陈知的手,转为礼貌的社交姿态,但身体依旧不着痕迹地站在陈知身侧,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半圈。
“真是难得在学校外碰到你们。”史密斯教授笑容和蔼,目光在许言和陈知之间转了转,带着长辈般的温和调侃,“看来今天的艺术展吸引力不小,能让我们两位优秀的年轻学者同时现身。”
许言淡淡一笑:“陪她来看看,换换脑子。” 她将主导权轻巧地引向陈知。
陈知挂上得体的微笑,与史密斯教授夫妇寒暄了几句,言语间不卑不亢。
“正好,”史密斯夫人热情地邀请,“我们预订了附近那家云顶餐厅,地方不错,视野也好。既然遇到了,一起用个晚餐?人多也热闹些。” 她看向许言和陈知,眼神友善。
许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头看向陈知,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
陈知感受到许言的尊重,心里微微一暖,点了点头:“听教授和夫人的安排。”
云顶餐厅位于附近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环境雅致,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落座后,史密斯教授熟练地点了餐,并开了一瓶不错的红酒。
几杯酒下肚,气氛变得轻松。史密斯教授显然对陈知很欣赏,话题很快从艺术转向了学术,他提到了陈知那篇被ASJ接收的论文,赞不绝口:“陈,你那篇关于跨国资本与性别劳动力的文章,视角非常独特,数据扎实,结论也很有启发性。看来我们L大社会学系,又要出一位明星学者了。”
“教授您过奖了,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陈知谦逊地回应,但眼神明亮,望向许言眉眼带笑。
史密斯夫人笑着插话,目光在许言和陈知之间流转,带着善意的探究:“说起来,许言,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身边有伴儿参加这种私人场合的聚会。以前请你多少次,你可都是独来独往。”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微妙地顿了一下。
许言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度。她没有看陈知,目光落在酒杯上,唇角却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坦然:“嗯,以前是没遇到合适的。”
她的话没有明确承认什么,但那种默认的姿态,比任何直白的宣言都更有力量。
史密斯教授哈哈一笑,接过话头,带着点过来人的调侃:“看来是我们陈学妹魅力太大,终于让我们许大博士这座冰山动了凡心?”他转向陈知,玩笑般地说,“陈,你可要小心,许言这家伙,眼光高得很,能被她看上,不容易啊。不过,她在学术和工作上要求严格,生活中会不会也这么难伺候?”
这调侃带着长辈的亲切。
陈知感觉到桌下,许言的手轻轻覆盖上了她的手背,指尖微凉。她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微笑,甚至带着点反击的狡黠,看向史密斯教授:
“教授,许学姐在学术上确实要求严格,受益匪浅。至于生活中嘛……”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感受到手背上许言的指尖在微微画圈,才慢悠悠地接下去,目光转向许言,与她深邃的眼眸对上,语气软了几分,“我觉得……她很好。”
一句“她很好”,简单,直接,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没有刻意秀恩爱,没有忸怩作态,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乐趣。
许言凝视着陈知,看着她眼中映着的灯光和自己,看着她不知是酒意还是羞意微微泛红的脸颊,心底那片柔软被狠狠触动。桌下的手翻转过来,与陈知十指紧扣,力道坚定。
史密斯夫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和笑意。史密斯夫人笑着祝福:“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感情好,我们就放心了。好合哦,许言啊,以后可要多带陈知出来聚聚。”
离开餐厅时,夜色已深。与史密斯夫妇道别后,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许言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她侧过身,看着副驾上的陈知。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发出幽蓝的光,映得陈知的眼眸格外亮。
“刚才……”许言开口,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有些低沉,“很棒哦。”
陈知知道她指的是那句“她很好”。她微微别开脸,看向窗外流动的霓虹,耳根有些发热,嘴上却不肯服软:“实话实说而已。”
许言低笑一声,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她的目光深邃,带着审视,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满足。
“只是实话实说?”许言凑近,气息拂过陈知的唇瓣,带着红酒的微醺。
陈知心跳加速,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冷冽的香水和淡淡的酒气混合的味道,蛊惑人心。她看着许言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不再掩饰,是**裸的情..欲。
“不然呢?”陈知反问,声音有些发紧,却没有躲闪。
许言不再说话,用行动回答。她吻住了陈知的唇,带着被压抑的激情和此刻的放肆,深入而缠绵。
此刻外界都化为了虚无。只剩下彼此的气息、温度和逐渐同频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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