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简荏守

相思悬在她的掌上,叶脉一样的纹路泛着火光。

她能听见耳边的咆哮。

脑子里忽然放映起媒体上看到的非洲动物成群狂奔时的景象,有大象,有斑马,或许还有猎豹。

飞沙走石的虚幻影象,配上耳边的狂野的背景音。

她隐约感受到了什么叫野性。

没记错的话,非洲也很热,像只大烤炉。

高温会扭曲空间,影像里的画面也会时不时抖动一下。

脑内的景象随着思绪变得晃荡。

她眼前也一片模糊,晃荡着跳舞着,连相思也变成了幽咽鬼影。

朱红的妖火炙烤着这片土地,连着空气与芒萁一起。

相思吞噬着她附近的火与风,在疯狂的风暴中撑起一个小型无风空间,为她开路。

但不能为她消减灼热。

滚烫的空气随着呼吸进入肺腑,烧灼五脏。

血肉好像烧焦了,可能融化了,或许还会汽化。

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就这样焚烧殆尽似乎也不错。

化为尘土归入大地,也好过这无望的煎熬。

可是相思正正地悬浮着,下面是她完好无损的手。

没有一丝伤痕的五指纤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变得僵麻。

她的躯体依旧健在。

她脑袋里出现了她曾在母亲遗物中见过的节拍器。只要给它上好发条,就会一直以一种节奏摇摆,除非外界的暴力影响,否则永恒不变,直到发条松开。

她好像成为了那个节拍器,以一种沉稳的节奏机械地前进着。

她心里生出了点细微的,莫名的失望。

有追求的战士一般会希望自己能死在属于自己的战场上,她也不例外。

这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体面的借口。

有时候真的还不如一死百了。

但既然没死,就没有这个借口。

那就在属于自己的沙场上继续战斗吧。

再狼狈,再可笑,也不能放弃,她也不会放弃。

她已经见过瞻码台的妄幽荧,而且查明了它的作用功效。与它的伴生石柳砂岩一样,它表现出了极其罕见的吸纳性质。

而她现在的目标是风暴中心的变种妄幽荧。目前似乎有着调和的功能。

她冷静地想着:当然不会放弃,万一就是这一株变种是她想要的呢?

肯定不行。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斩钉截铁道。

她决定的事情何曾放弃?

她漆黑的眼里燃烧着熊熊火光,一步一步,稳定,坚决地迈向风暴中心。

高温炙烤她。

而她前举相思,一步再一步,专注向前。

如同虔诚信徒苦修。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山间,与同伴们艰难跋涉。

他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在五彩斑斓的花叶中穿梭,又闷又热。

带有腐蚀性的酸雨流经特制防护服,滴到蓝色的叶子上,没有灼穿叶面,反而被叶子吸收。

蓝叶餍足地晃了晃,松开缠着他们的枝蔓,让他们得以喘息。

山下是终年不散的灰蒙蒙的霾,太阳也泛着不详的暗红。

虫鸣高昂尖锐,刺透耳膜,叫得人心烦意乱,头疼欲裂。

在她身后,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一个接一个离开。

他们或是长眠于曾亲手丈量过的大地,或是被金色的前程吸引,抛弃了他们的事业。。

“别找了,找不到的,你们还在期待些什么?”有人拉住她,声音充满疑惑和不解。

“那只是个传说一则流言,你就那么相信它是真的?”有人厉声质问她,手指拼命地戳着她的额头。

“与其在这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不如去实验室研究一下怎么解决如今的问题!这才是最重要的!”

各种质疑、劝说乃至嘲讽缠绕着他们,如同锁链。

最后只剩她和导师。

她气喘吁吁地跟上导师,而导师脸不红气不喘,闲散地慢步上山。

这位老人永远都挺着脊背,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穿着旧时代的打底衣。

她也曾动摇过,问那位慈祥和蔼的老人为什么要这么坚持。

导师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用沧桑而温柔的眼睛凝视她,反问她:“你记得灾变之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她愣了一下,随后摇头,面露疑惑:“我是在灾变前几年出生的,小时候的事已经记不清了,具体的我只在媒体与艺术作品里中见过。那里有白云蓝天,还有绿草地。”

导师笑了,带着她不明白的怀念与追忆:“是的,那是个很美好的世界。有各种鲜艳的花,也有各种致命的蘑菇。虫鸟叫得很欢快,野兽在深林里穿梭......”

“那跟现在有什么区别?”她忍不住疑惑道。

这回换导师愣住了,她深深地看着芒萁。

芒萁那时还很年轻,莽撞冲动。

她知道自己的无知,但她不遮掩。

导师没有谴责她,耐心回答:“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鲜艳的花是为了繁殖,有毒的蘑菇是为了保护,虫鸟叫得清脆有趣,野兽有它们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切都为了摧毁与侵略。

放心吧,天塌了有高个的撑着。我们的生存有许多大人物在忙活。我们这些小人物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为了他们的生活而努力吧。”

于是她们跨过暗流密布的黑海,穿过斑斓的密林,终于找到了一片世外之地,没有任何的变异植物。

她那次回去就是为了国际组织的颁奖典礼,庆贺往日的归来。

她已经坚持并成功过了一回。

那么现在,她自然不会放弃。

影影绰绰地,她看到了风暴之后的妄幽荧。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走过大半程。

一步之隔,便是风暴眼。

相思依旧温温和和的,吞吃着她周围的妖火剑风。

她虚虚握住剑柄,向前一划。

眼前的火风骤然断开,像织机上被随意裁掉的边角料。

她一脚踏进。

风暴的中心,意外地平静。

妄幽荧在焦土之上,静静伫立。

她曾在瞻码台见过妄幽荧,原种的全株都是晶莹剔透的,唯有纤细的花药是金黄色。

纤弱柔美,似乎轻轻一碰,便会受伤,分泌汁液,然后死去。

其实并不。

与它的伴生物柳砂岩一样,它拥有着极强悍的转化能力。

它有着最惹人怜的外表,和最坚韧的身躯。

“不朽”

这是它的别名。

而现在她眼前的这株,剔透之中,还渗出红色的火光。

花药上的火星迸裂飞扬,触之不烫手。

她用相思在它周围划了个圈,探索适合的挖掘位置。

随后相思飞出,悬在无风的半空。

它散发出辉光,渗进风暴。

而沿着一个方向旋转呼啸的风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扭转,调转方向,与原先的力量对冲。

从高处看,两股相反的力量对撞,僵持,消解。巨大的余波如水纹扩散,山壁被它撞到后发出难以承受的呜咽。

坐在上面的墨茗如释重负。

“她成功了。”他自言自语,拿出毛毯铺在一旁。

赤火一脸疑惑:“你这又是干啥。”

墨茗还是坐在地上:“她应该很累了,给她铺一个休息的地方。”

混杂的风暴遮挡了他的视线,只能依靠风暴的变化来猜测芒萁进行到哪一步了。

赤火突然抬头嗅了嗅,又懊恼地低下头。

墨茗察觉到它的不对劲:“怎么了?”

它趴在地上,整只狐狸都恹恹的:“我好像闻到一股奇怪又熟悉的味道,像是花香,但转瞬间又没掉了。可能是妄幽荧的香味吧。”

妄幽荧的香味怕是在飘出来之前就被风暴绞碎了。

赤狐的鼻子很灵敏,应该不会闻错。

他提起警惕,捞起赤火:“观察一下四周,务必保证芒萁的安全。”

赤火打起精神,四处张望,极目远眺,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风暴的走向又变了,竟是冲向了风暴中心,芒萁所在之处!

墨茗瞬间开扇。赤火伏低身子,身后晃着九条尾巴。

-

风平浪静的中心,芒萁用铲子连着妄幽荧下面的石头挖走。

她小心翼翼地用灵力呵护着它,装进预先准备好的瓶子里,别在腰上。

风暴已经变得更加猛烈。

压制它们的妄幽荧消失,新来的相思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

风暴之中,只有芒萁一个活物。

它们生来便是要摧毁的,而现在目标只有一个。

逆流的风暴骤然停滞,然后呈半球形无死角冲向芒萁。

芒萁安如磐石。

相思动了。

它的纹路熄灭,变为纯粹的墨绿。

它似是没有了支撑,从半空中骤然跌下,带着千钧之势,

竟是硬生生破开冲散了芒萁上方的风暴。

而芒萁周围的风暴没有减势。

她动了。

她眉目舒朗,从容举手,一把抓住高速俯冲的相思,用力横扫。

一圈温和绿芒以她为中心,慢慢扩大,带着不容拒绝之势,平静地如同黑洞吸纳触碰到的所有妖火与剑风。

光芒不断蔓延,延伸,扩张,铺展,撞到了周围的山壁,突然碎为星星点点的粉末,消散于天地。

朴实无华的一剑,带着包容万物之势,以及平静温和的剑心。

她反手收剑,抬脚准备回到山崖。

变故突生。

芒萁身侧的空间忽然荡起涟漪,从中缓步走出一个人,随手一握,轻巧拿走她腰间的瓶子。

甚至不能称他是夺走,因为他做得如此理所当然,好似这本就属于他。

他淡漠的金色眼瞳移向芒萁,微微点头,似是致谢。

我光知道十五运会很忙,没想到会那么忙[托腮]

还有各种各样的事,噢天哪

不过反正也没人看(笑

用细碎的时间把前面的bug修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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