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娘子赶到书院时,宋光遥和江照云正在山长室外与江父待在一起。
“光遥,”宋娘子快步走上前,抓着他上下打量,“没被伤着吧,怎么突然和同窗打起来了,吓死娘了。”
宋光遥乖乖被娘抓着上下翻看:“他没打到我,没哪里伤着。”
宋娘子见宋光遥身上确实没伤,这才放下心来,捏着儿子的脸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还没等宋光遥向宋娘子说清整件事的缘由,门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湖蓝色衣裳的妇人走了进来,径直走进山长室,接着就是一阵谩骂,宋娘子与江临一听,脸都黑了。
带着两个孩子进去,洪夫人看见他们张嘴便是一嘴污言秽语,宋光遥与江照云哪见过这种阵仗,差点被吓哭。
这可把宋娘子与江父给气得够呛,当即反唇相讥,本就是你家孩子有错在先,你不道歉便罢,还如此理直气壮,真是……难怪教出来的孩子是这样。
“够了!”孙山长一拍木桌,指着三人,“老夫不是请你们来吵架的!”
洪夫人手指绞着帕子,咬牙道:“山长,我家洪仪最是听话,绝不会惹事,一定是这两个小崽子欺负我家仪儿。”
江父冷哼一声:“孰是孰非山长自有定夺,你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张口便骂,实在是欺人太甚,更何况此时明明是你儿子无端欺辱我儿与他的同窗,行事恶劣,可恶至极。”
“你少给我血口喷人,”洪夫人尖声道,“焉知你口中的便是实话!我儿可是说了,就是你家那个先骂他傻子,我儿被骂了才推了他,后又被他身边那个拦着骂了,实在气不过才出手!”
宋娘子骂道:“休要颠倒黑白,你儿子满口谎话,分明是孩子们走得好好的,他突然冲出来骂人,接着又出手推人伤人,如今还想反咬一口,实在无礼。”
“你们二人沆瀣一气,我不与你们争辩。”洪夫人以一敌二,眼见要落于下风,忙扭头看向山长,“孙山长,还请您主持公道。”
孙杭见三人都看向自己,摸着胡子朝着洪夫人道:“洪夫人,此事据我所知,确是洪仪先行挑事,怪不得江照云、宋光遥二人。”
洪夫人一听,脸色一变,正要开口,洪仪却突然拽住她的手,指着江临哭喊道:“他们都是一伙的,这老头和他认识。”
原是方才江父进来与孙山长交谈间的熟稔被洪仪看在眼中,这会儿眼见孙山长将错处归结于他,他便撒泼打滚起来。
“好啊,”洪夫人一听,当即将矛头对准了孙山长,“枉我敬重山长德高望重,必会公正处理,没想到你们竟早已勾结,怪不得会有所偏颇,真是可怜我儿。”
孙山长差点被气个倒仰,这一番下来他倒是看明白了,这妇人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反正他儿子是不会有错,这洪仪也是,自打他娘一来,就像有了靠山,满口谎话,什么都说得出,这么一想,孙山长也不想再多解释什么,只道方才三人起争执,许多人都看见了,她若是觉得自己处事不公,大可自行去向那些学生取证。
洪夫人听罢,果真找到了方才围观的学生询问,可奈何方才的的确确是洪仪无故辱骂他人在先,无可抵赖,故而这一行并未为他儿子正名,反而坐实了此事是他的错。
询问间,有些学子还好意提醒了几句,可洪夫人一听有人说自己儿子不好,当即连着无辜学子一起臭骂了一顿,说他们同流合污,一起欺负她儿子。这下可是犯了众怒,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将她说的哑口无言,最后还是姗姗来迟的洪父过来向众位学子与山长道歉,又勒令洪仪向江照云与宋光遥道歉。
“真是,这等蛮不讲理的人真是少见。”看着洪家人先行离去,江临深深叹了口气。
“这洪夫人我听过,”宋娘子看着他们一家人远去,“听说她这儿子来的不易,成婚七八年未曾有孕,又有婆母压迫,只能看着洪老爷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在家过得很是不顺,不过即便家中妾室众多,那洪老爷也没能得个儿子,后来不知她从哪弄来个偏方,吃了不少苦头,才有了这个孩子。”
宋娘子语气中有些讥讽:“这洪仪是他洪家如今唯一的男丁,家里自然娇惯得紧,再加上这孩子帮她坐稳了主母的位子,她更是听不得别人说他儿子一句不好,原先我还与她也无甚交集,还以为是有人夸大其词,如今一看果真是到了疯魔的地步。”
江临听罢,叹气道:“惯子如杀子,这般下去,孩子只会越来越黑白不分,但我看洪老爷倒没这么难缠,看起来颇有礼数。”
宋娘子嗤笑一声:“他不过是更爱面子罢了,今日他可是丢了大脸,不如此做如何能安抚住诸位学子,可要真说他有礼数,怎么教得他那儿子这样,不过做与我们看的罢了”
江临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宋光遥和江照云没大听懂大人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洪仪向他们道了歉,便不再想着此事,此时正凑在一起不知在嘀咕着什么。
见此刻时辰尚早,不到散学的时候,宋娘子与江父问过两个孩子,还是将他们送回课室。
课室中张夫子正在讲学,见二人回来,只朝着他们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又同江父打了个招呼,便继续上课。
待到课间休息时,夫子一走,课室的同窗都围到宋光遥与江照云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好奇二字。
如此多人,江照云自是不肯多说什么,于是宋光遥便揽下了满足诸位同窗好奇心的任务。
“这洪仪也太坏了。”安昊文听完愤愤捏紧拳头。
“就是,就是。”此言一出,周围纷纷附和。
“算了。”宋光遥和江照云两人当面收到了洪家父子的道歉,倒是没那么气愤,江照云一字一句道:“他以后肯定不敢了。”
“说的也是。”
不一会儿,众人满足好奇心后纷纷散去回到座位,宋光遥趴在桌面拽拽江照云的衣袖,问道:“那洪仪是不是以前就经常欺负你啊?”
江照云垂下眼,看着捏在自己衣袖间圆圆润润透着粉的指尖,闷闷的点了点头。
宋光遥看着江照云因气闷而鼓起的脸颊,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又软又嫩,让人松不开手,见江照云没拍开他的手,宋光遥又轻轻多捏了几下。
脸被捏的微微泛红,江照云抬手用手背蹭蹭,慢慢说起他与洪仪的恩怨,坐在他们后座的陈方与安昊文见状也忙竖起耳朵。
“洪仪的姑姑住在我家附近,好像是去年,他来他姑姑家小住几天,我家附近的邻居们都没有和我年纪一样的小孩,我有些好奇,就出门看了看,想着也许能一起玩,”江照云扣扣手指,说话间纤长的睫毛微颤,“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我就捏我的脸,捏的好痛,我拍开他的手就跑回家了,之后又和他见了几次,说了几句话后,他便笑话我,我的声音,那之后我就再没理会过他。”
江照云越说越委屈,:“但他看见我总要靠过来笑话我几句,我每次都赶紧跑开,后来他越来越过分,只要见到我就追着我骂小哑巴,还好不久之后他就被接回去了,但逢年过节他还是会来他姑姑家走动。”
“真是太过分了!”安昊文替江照云打抱不平。“你没把这事儿告诉你爹娘吗?”
江照云摇摇头:“爹娘那会儿很忙,爹那时病了,娘忙着照顾他,我也不想他们担心,后来他又走了,我想着反正以后也不一定能再见,就没和他们说。”
“这可不行,”几人都是一脸不赞同,“你都被欺负了,就该和你爹娘说,让你爹娘去找他爹娘,好好收拾这家伙一顿。”
江照云眨巴眨巴眼:“我现在知道了,但是,他爹娘应该不会收拾他。”
“那都是他们家人不讲理,”宋光遥撇嘴,“真讨厌。”
江照云抿唇笑笑,也道:“对,真讨厌。”
话音刚落,张夫子便又拿着书走进课室,众人纷纷噤声,翻开书本。
晌午,学生散学,宋光遥将桌面略微收拾一番,便要出门,家中的马车每每散学前便会在书院门口候着,此时出去,时间正正好。
“你爹还没来接你吗?”看见江照云依旧坐着不起身,宋光遥手欠的捏捏他绾好的发髻,“你家在哪,要不要坐我家的马车一起回去?”
江照云摇摇头:“我爹马上就来了,你先走吧。”
“你爹早上不是来的很快吗?”
“他现在还在上课。”江照云左右翻着书页,课桌下的脚一翘一翘。
宋光遥惊讶道:“你爹也是学生?”
“不是,”江照云将书本合上,课室门口孙山长正站在那儿,江照云小跑过去牵住他的手,“我爹是夫子,我先走了,有人来接我了。”
宋光遥眼睁睁看着孙山长牵着江照云走远,一头雾水,下午难得早来些,一见江照云就凑上去迫不及待问道:“云云,你和孙山长也认识?”
江照云先是一愣,抬眼见宋光遥嘴角笑出浅浅的小窝,便也没在意他喊自己的小名,只点了点头,回道:“孙山长是我师爷。”
“师爷?”
江照云:“孙山长是我爹爹的师父,我喊孙山长师爷。”
“你上午说你爹爹也是夫子,”宋光遥单手支着脑袋,歪头看向自己的同桌,“他是和教我们的张夫子一样吗?”
“嗯嗯,”江照云也学着宋光遥的动作,歪着头看他,“我爹也在书院里教书,但是他的学生都比我们要大许多。”
“所以上午你爹爹才来的快。”宋光遥恍然大悟,上午在山长室不过片刻,江伯父便敲响了门,他还好奇怎么来的如此快,原来江伯父也是书院的夫子。
江照云点点头,继续说道:“有时中午我也会和爹爹一起在书院吃饭,但他要晚些,我便会在课室或师爷那等他。”
“书院的饭食味道可好。”宋光遥闻言,满脑子只想着吃,忙不迭问道。
“我吃着感觉挺好。”江照云略微回想了中午饭菜的味道,慢悠悠说道:“你若是想尝尝味道,我今晚问问爹爹,下次我们一起去吃。”
宋光遥惊喜得眼睛浑圆发亮,如同猫儿一般,笑着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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