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才发现，亭台已经坐着一个黑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五官硬朗，已然可预见长大后英气非凡的样子。

靠着柱子，少年薄唇微抿，双臂环胸，环抱着一把古朴大气的刀，刀身漆黑，反射不出一丝光亮。

察觉到有人靠近，少年转头看了一眼，视线在陆雪意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就恢复成原本的姿势了。

谢晗把人带到后就离开了。

剩下的四人中，唯有萧子钰最为活跃，看见本次考核的第一名，心中有敬佩也有兴奋，后者居多，考虑到两人还互不相识，才按下了切磋的心思，来日方长。

先自报家门，萧子钰顺便把两个小伙伴的名一起报上去了，玄衣少年看着严肃，却不冷漠，也说了自己的名字：“傅延。”

“刀修？”问句，但是萧子钰是用陈述语气说的。

“嗯。”傅延看了眼手里的刀，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活力。

“嘿嘿，我是剑修，以后有机会过几招啊，”萧子钰人很跳脱，话题自然也转的快，“兄弟你也太厉害了，什么时候上来的？欸你觉得幻境那里好过吗……”

傅延明显是挤牙膏的性格，要问才有答，这么一想，这里除了萧子钰之外的人好像都是这样。

陆雪意一边感慨萧子钰到现在还没词穷的话痨程度，一边往石桌上放些在留仙镇买的吃食，招呼大家一起吃。沐青拿了四副碗筷出来，小小的石桌被四人围坐，不挤不松刚刚好。

傅延道了谢，进食期间偶尔看陆雪意一眼，很明显比起萧子钰和沐青，他更想知道陆雪意的情况，大概是他孤陋寡闻，一个六岁稚儿登上问道梯，还比多数考核者更快登上问道梯，在傅延看来，说出去都没人信。

况且他自幻境醒来后，在前行途中有看到过小孩儿安睡在树上的情形，当时一度认为是玄清宗哪个老怪物在装嫩。

之后陆陆续续的有人被谢晗两人送过来。陆雪意看着萧子钰像只花蝴蝶似的四处周旋问候，和沐青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服气”二字。

空旷的道蕴台渐渐热闹起来，此处古松盘踞，云雾缭绕，日升月落霞光耀眼，夜晚星辰漫天，提前到达的考核者呆了一两日也不腻。

待到最后一日夜晚，陆雪意远远地看见谢晗扶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前来。听见熟悉的咳嗽声后，皱皱眉，起身迎上去，看见那人面色如白纸，在夜里都有几分鬼魅之相。

纪无尘看见他想了三天的人骤然出现，依旧是皱着眉看他，心中又是开心又是自责，既欣然于他在意的小孩儿关心他，又为看他担忧而自责。

纪无尘蹲下身看着陆雪意，目光似水般温柔，“对不起，都怪我没用，这么晚才来见阿雪，惹得阿雪不高兴了，原谅我好不好？”

陆雪意从来没见过这么温柔的人，跟他说话都有些别扭，对纪无尘的问句避而不答，生硬地问他药吃完了吗，等纪无尘把小巧的玉瓶拿出来，陆雪意看满满一瓶药没剩几颗了，就知道纪无尘的情况是真的很不好了。

陆雪意叫人跟上，然后转身往回走。纪无尘跟扶着他的谢晗道了谢，抱拳点头：“不劳烦谢师兄了，接下来我就自己走吧，左右也是没几步的事，谢师兄繁忙，可先去接引其他弟子。”

谢晗也不坚持，留言多休息，就御剑离开了。

萧子钰看见心中高冷的弟弟主动去接人，本来还不服气的，然后看见那人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赶忙让座，好让人有个位置休息。瞧着那人文文弱弱的样子，不免想到了话本里的酸秀才，心中埋淘了一番陆雪意的交友品味，又在想等那人身体好了，非得打一顿才爽快。

陆雪意拿出一颗低阶回元丹，吸收了里面的灵气后把丹药给了纪无尘，暂时治不了他的身体，但是消除疲惫还是能做到的。

很快，纪无尘就不觉身体的酸痛了。在陆雪意凶萌的“命令”下，纪无尘趴在桌子上睡觉，养好精神准备明天的第二场考核。

陆雪意很清楚，如果说问道梯是能靠毅力走完的话，第二场考核就是靠实力了，若是文考，纪无尘一介凡人，看样子还是还是凡人中的垫底素质，哪里会了解修仙问道的事。

若是武斗，纪无尘这副连只兔子都抓不到的样子就更没希望了。不过陆雪意宁愿是第二种，说不准还能找机会帮上一把。

连陆雪意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多管闲事，他深知自己的性子可能会乐于助人，可能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还得看心情看眼缘，但是从来不会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多费时间，甚至于多费心神，这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或许是因为这夜色太静谧让人不想打破，或许是大家都过于疲惫不想说话，此时此地一片安宁，唯有远处的虫鸣和近处的呼吸声。

陆雪意撑着脑袋，百无聊赖之下看着睡着的纪无尘，他还不了解这个人，但是他欣赏纪无尘包容世界的恶意的同时，也愿意毫不怀疑地接受别人的善意，欣赏他的真诚，钦佩他的意志，喜欢他的温柔。

而他每次蹲下身平视陆雪意的时候，陆雪意能从他发亮的温柔眼眸中看出喜爱二字，灼热得让他无法直视。

陆雪意就是莫名的不想看到这个人沦为芸芸众生的一份子，然后哪一天悄无声息地离开人世，既然合眼缘，帮他一把又如何！

第二日，纪无尘早早醒来就被陆雪意带到朝阳位置，灌输修道入门知识。陆雪意闭眼打坐，吸收天地灵气，同时给纪无尘传音讲道，纪无尘莫名觉得心神更平静了，便学着陆雪意的姿势，认真听着脑子里稚嫩又让人信服的声音。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降本流末，而生万物……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①

陆雪意大概就在纪无尘脑子里念叨了两个时辰的经，纪无尘以前没听过学，唯一学习的来源就是老乞丐，但是他聪明，在一问一答中记住了不少，如果考笔试，从基础衍生写些感想见解，或者发挥想象胡编乱造，总是能填些东西的。

打死陆雪意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讲那么多话。赌气似的瞪了某人一眼，想着迟早哪天要收回本。

然而今年的第二个考核不是笔试，陆雪意讲的课暂时是用不上了。

午时，七十六名少年人被谢晗师兄带到了一片树林前，扬手一挥，每个人面前都漂浮着一个木盒：“接下来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每人收集十朵盛阳花，放置于方才给你们的盒子中以便统计结果。”

同时展示了一朵五瓣白色小花，在修真界各种五花八门的灵植中，这种模样的花可以说是跟凡间的野花一个水平，低调而无害。

“本次考核有较高的危险性，还请诸位小友小心行事。考核时间为日落截至。”谢晗朝他们笑了笑，转眼又消失无影了。

少数几个人较冲动，在谢晗离开后便直接大步走进树林，就怕花不够。

多数人还是冷静的，知道这是考核，不是林间漫步采野花，况且谢师兄已经警告过了有难度。

剩下的人谨慎地左右看看，很快就结好了队。陆雪意这边五人从一开始就离得近，本身就在一众陌生人中有些存在感，更何况第一轮考核的前四名都在那里了。

不少人跃跃欲试想加入进去，奈何他们身上都有种排外感，稍加犹豫后就发现人不见了，只得作罢。

要说打架，傅延和萧子钰肯定是迫不及待第一个上的那种，技能点都在武力值上，哪里会知道普普通通的灵植，至于纪无尘，就更不用提了，所以五人中唯有陆雪意和沐青两人对盛阳花有所了解。

沐青先找了棵高点的树，飞攀上树顶远眺，很快就下来带路了，边走边解释：“盛阳花只有在白日有太阳的时候才出现，所以截止时间是日落之前。它喜阳喜热，我们要往树木稀疏，容易被阳光照射的地方走，那边有盛阳花的可能性更大。”

纪无尘实力不够，最担心有什么危险的地方拖了大家后腿，便直击重点了：“谢师兄既然提醒了我们，那么是有什么棘手之处呢？”

“不错，我正要说这件事，”沐青点头。

“盛阳花是长在紫毒藤上的，若是平时碰见了紫毒藤，一把火烧了即可，但是这次的目标是紫毒藤上的花，火攻便不可取了，难点就在于那藤条攻击人的力度和灵活度都不差，尤其是藤上的刺是带毒的，盛阳花可解其毒，但是毒发就在几息之间，虽说那毒只是致人昏迷不适，没有致命威胁，但若是我们中毒昏迷，恐怕于时间不利。”

若是靠近紫毒藤，必然会发生缠斗，藤蔓植物都是多手怪，双拳难敌四手，不碰到刺就很难了。这还是他们了解盛阳花的情况，不会冲动行事，若是其他对盛阳花没有了解的人，只希望他们记得谢师兄的话，不要脑子一热就冲过去了。

陆雪意倒是有能解这些小毒的丹药，分给小伙伴以备不时之需，与旁边正苦恼的少年们相比，陆雪意心态可以说好到爆，还有心情安慰他们。

“别担心，玄清宗总不会安排一道无解的考核，说不定看到紫毒藤，自然而然就想到办法了。”

萧子钰是个乐观的人，闻言便附和道：“阿雪说得对，要是我们都过不了，那别人就更没法了，玄清宗今年怕是就收不到人了哈哈！”

不但乐观，还膨胀……陆雪意一眼扫过点头的沐青和傅延，安静地当一条低调的咸鱼。纪无尘低笑，并不排斥这个看似简单的少年。

不要嫌弃小纪弱，他可是有金手指的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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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出自《清静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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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二道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