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过名字。
但那个名字自离家后就没人喊过。
久而久之,她便忘记那个了名字,只记住了自己为人所称的江湖名号
——久妙神通。
久妙,是为武学长久之妙。
神通,是为本领神乎其技。
久妙神通,其人痴迷武道、醉心极致。
其寻求武学之路,从未停歇。
未被称为“神通”之时,她是名普普通通的武者,自称“久妙”。
她拜过几名师傅,却从未出师。非是学得不好,而是学得太好。她刻苦努力勤耕不辍,一片痴心交付晨昏天地、四季光阴。
一日十二时辰,除去吃饭睡觉,她花在武学之上的时间最多。
而门派再小,皆有师傅弟子。
有人之处,便有是非。
他人忙于人情世故、恩怨纠缠之际,她却只专注于修行,不受半分影响。
有的师傅认为她孤僻不合群,从未把师门众人放在心里;有的同门觉得她孤高淡漠,从不愿与人相处;有人猜测,她是觊觎门中秘籍;有人揣摩,她是故作姿态想要关注……
而她除非必要,几乎不花时间同人说话,没人了解她,也没人在乎。
自然,流传出来的话里,坏的总比好的多。
可久妙她,根本不在乎。
她只关心,学完这本心法后,下一本是什么;这套剑法学透后,下一个功法又是什么……
心志坚定,意念如山。其志如直剑,永远直指最高峰。
故,久妙从不会在登上一座山峰后便停下来。
“你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了。”
久妙当弟子时,最会重复的话便只有这一句。拜了多少个师父便说了多少次。
她不出师。因为向来都不是师父觉得满意,认为她可以出师。
而是她打败了师父,确认师父再无可教,不能再满足她了。
自请离去,是她常做的事情。
但次数多了,便再无门派愿意收她。
青出于蓝是好事,但失了颜面,总归在江湖上有些抬不起头。
毕竟,那个时候,没人能预料到“久妙”会成为“久妙神通”,成为江湖三大高手。高手来处,自能叫她的师承之地好好吹嘘一番。
但,她做过弟子的地方,都留不住她。
无门可入,便自去比斗。
江湖中人好勇斗狠,谁有名声,便有不服他名声的人。更何况比武切磋、擂台死斗本就是常事,算不得什么离经叛道。
久妙亲眼见过一场比斗后,便开始了自己的比斗。
瞧谁厉害,就给谁下战帖!
起初大多数人并未当真,觉得一个小姑娘只是学学样子,不知当中凶险,真打疼打伤了,那要是娇滴滴哭出来还得安慰劝解,所以他们都留有余地,不敢真下手。
可这姑娘……
她根本不是人!
若是别人看出留手,自然也会有所礼让。可她呢,蹬鼻子上脸,逮着机会就下狠手,分明就是要逼人拿出真本事。可这真本事一出,她又接不住,不是鼻青脸肿就是胳膊半挂,浑身上下又是青紫又是血污!
偏生她毫无畏惧就是不哭!使出的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而那双眼睛,如豺狼虎豹,贪婪又专注地看着对手,血红的眼睛里全是无法克制的兴奋!
她根本不是人,她是个疯子!
偏也是怪事,这久妙体质非同一般,伤势总能好得比常人快。
头个月把她打趴下,明明是看着她拖着血痕爬走的,谁知下个月没过一半又蹦了出来。
只要她没有胜局,便会一次又一次揪着人不放。
她乐此不疲,别人疲于应对。
她选的对手,既有唉声叹气站出来对战的,也有唉声叹气直接跑路的。
慢慢的,久妙也找到了不少其他的路子。
什么擂台赛、死斗场都出现了她的身影,好像就是皮痒,四处找打。
可谓是风光霁月与穷凶极恶的武斗都见了个遍,身上也留了不少见证,就没有几块光滑的皮肤——只因她从不会花时间等伤疤长平好透。
于久妙而言,生不过百年,武道千途她不过堪堪见了冰山一角。白驹过隙,没有什么精妙绝伦的武艺是会等着她的,她地抓紧时间去看、去感受,就算是头破血流也不能停歇。
停下,她就会少见一个!
少见一个,便少一分体悟,少一分精进。
她的路,绝无停歇!
一往无前的孤勇,从不退让的战斗!
久妙于百战万战中积累成长,自悟“观学”神通,在战中观习百家之长,以自身感悟融合,取长补短,将千百战技心法融会贯通收为己用。
自此,“久妙神通”横空出世!
江湖便有了她的传说!
初遇林成山时,她就已是“久妙神通”。
久妙神通厉害,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失手的时候。
她与人约战孤峰,却不防遭到埋伏,暗器火器飞箭齐用,硬将她逼跳峰崖,虽以四肢借力,但还是不防被打中手臂,脱力之下便摔了下去。
幸得林成山带着镖队穿山而行,她又刚好落在了镖局行路地图标记附近,这才能在昏迷之时获救。
镖局行路,最为求稳。
林成山通常不会将生人放进队伍。
久妙神通能被他收进队伍带走,纯粹是因为荒山野岭连个野户都没有,而这摔得浑身是伤的血人昏迷不醒,也无法动弹,若是不救便只能死路一条。
这浓重的血腥味,兽类闻不到?
找到水源后,林成山便安排人给这血人清洗伤口做好包扎,路上总带个血腥味儿的东西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哪知没一会儿就见人结结巴巴跑来,说那血人是个女的。
女的就女的,他一镖队都是男人,荒郊野外还能给变个女人出来干这活儿吗?
“唐定,镖队里除了她就没别的女人,别婆婆妈妈的,你赶紧处理了。”林成山还念着走镖办事,见不得磨磨叽叽。
“她一女的,我……不方便。”唐定顿了一下,直接拒绝。
“少来,你是有媳妇还是有相好了?”林成山说着,挥手就要打,“啥都没有,你还给我装?”
唐定跳着躲开,飞快道:“我跟秀秀定亲了,走完这趟就回去成亲!镖头,关键时候,你别害我!”
林成山一愣,看过几个有家室的,大声其他人问:“你们还有谁没成亲、没定亲、没相好?”
无人回答,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林成山嘴角一拉,一把抢过唐定手里的布巾:“我去!你们抓紧时间休息,再过一刻便整顿出发。”
林成山着急赶时间,心里也没啥旖旎,把人当作白条猪扒了衣服就飞快地清洗擦拭。
女子胸口平平,身形纤瘦却不单薄,拧干布巾擦过伤口时,犹有坚硬的肌肉。
只要把她当作快要一命呜呼的镖局兄弟,林成山就能够以毫无怜惜的速度拔箭清创。
只是,这人的皮肤凹凸不平疤痕交错,擦拭血污时还会让人误以为还有伤口没有处理到。平白让林成山出了不少冷汗,暗想这么多伤口,总不能擦完才发现血都流干了吧?
林成山给她清洗双手时,发现虎口、掌心、手指的厚茧。
这是个用兵器的江湖人。
多想无益,林成山飞快收工,给她换好衣服后还不忘扯了衣摆一条布,把她手脚都给绑了。
回镖队后,众人正想笑他艳福不浅,就发觉他脸色凝重,怀里抱的人也被绑了手脚。
众人默契多年,都闭嘴安静。
“她习武,手上有厚茧,身上疤痕众多。那些疤痕全是新伤盖旧伤,多次受伤的时间相近,旧伤没有半分消退。没有兵器,但有极为浓厚的内力,远胜你我。这样的人能受此重创,所处之境定然复杂。马上收拾东西,把缚龙索、**药和软筋散拿出来,镖未送到,我们不能有麻烦!”
镖众立刻行动,各司其职,转眼就有人把东西送到了林成山上的马车里。
林成山利索喂药,垫着布条就用两条缚龙索把人手脚又绑了一遍。
他收拾完,队伍也整顿好了。
一队人马片刻不停地往目的地行去,力求早点送到免生事端。
路上倒是没出岔子,镖也安全送到了。
唯一意外的,就是返程路上,那姑娘醒了,醒了之后不说话。
不说话、不惊讶、不生气、不哭闹,看着像个木头娃娃。唯独一双眼睛看人时,里面莫名审视的情绪让人心里发毛,猜不透她到底想要干嘛。
“你说,她是不是在找,是谁给她换的衣服包的伤口?”唐定悄悄问林成山。
林成山睨他一眼:“瞎操心。她醒时我在旁边,都告诉她了,要算账的话,找我就成。这会儿先安稳养伤,伤好了没人会留她。咱是镖局,不是善堂,可没那么多善心。”
“你都说了她还没反应?”唐定惊讶,“她到底是不是姑娘啊?怎么一点都不害臊?”
“我不也没害臊嘛。”
“你!你怕是不知道姑娘家的好!温温柔柔、乖乖巧巧,我家秀秀最好了!”唐定说着笑眯了眼。
林成山看他那一脸的春心荡漾,根本懒得理。
直到镖队回到瑔州总号后院,林东海出来迎接自家亲儿子时,林成山亲眼看到这女人坐直身子,双臂双脚齐齐用力挣断了极为坚固的缚龙索,飞身跃出车门后冲到了林东海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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