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降石的耳朵疼。

倒不是有东西咬他了，纯粹是吵的。

特别吵。

他昏得要命，还有群苍蝇嗡嗡嗡不停，在耳朵边上响，捉又捉不住，扑了半天好不容易离远了，不知不觉凑近又开始。

这种感觉真难熬。

“谁叫你们来的？”

莫降石踏进去没几步，几个他救了的新人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给他道谢。

听他这么问，他们相互看看，最后推出一个人可怜巴巴答道：“我们自己想来。”

莫降石心脏漏了一拍。

他下身轻晃，出脚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退了一点的同时立即旋身，侧对着新人们。

“自己想去就可以去了？”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在颤。

几个少年意识到出了错出，纷纷低头，灰溜溜的眼珠子向上探。

“你们都过了测试吗？”

有几个没有，有的则松了口气。

莫降石瞟了眼松气的：“过了还这么差，重新练，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行了，找我一个个重测。”

“至于你们，”莫降石眼珠子一转，“没过瞎胡闹，从基础练起，一门门练，练够时间。”

有个没过的孩子急了：“我……我可以加练，但练够时间太久了，现在这个状况……”

“你要是说你不要人救，我无所谓，你可以直接上，我管不了你。”莫降石扫了一眼那孩子，眼睛失焦，头莫名沉了一下，抬起，轻飘飘略过他们。

那孩子委屈巴巴，悄声嘀咕：“瞧不起谁呢。”

谁都瞧不起，莫降石无声想，他眼皮子垂得能掉地，哪有功夫瞧谁看谁。

发火的力气都得等醒过来再续。

不知不觉，莫降石视线前出现一个双马尾女生——阿魂。

阿魂将纸张交给他，他一看，都是关于新体系的预设。

莫降石扫了一遍，塞回阿魂手里：“想好几个，而不是想好几个半，每一个方案都只有一半，我能怎么看？而且变动不用太大，也不要把原来的职位改名，我们在生存，不是在玩养成，还要取个好听的名字。”

“哦……”阿魂迷迷糊糊地应。

她看了看怀里的纸，又看了看离开的莫降石，呆了许久。

也不为什么，就为莫降石这种语气下，还坚持的营业笑容感到惊讶。

精分啊。

莫降石目的地很明确，他要去后勤部找刀。

刀这东西按理来说要去技术部找。

技术部除了药研这块，维修技术也归他们。

可惜技术部总块不在这边，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后勤部，看看角落里有没有堆积还没送去技术部的刀或者从技术部送出去还没到别人手上的刀。

简单和后勤部的人打过招呼，莫降石就来到了存放物品的地方。

刀要亲选，最主要的是虽然后勤部堆积着刀，但他们的人确实是不懂刀，莫降石怎么都得亲自跑一趟。

挑挑拣拣几分钟，他抽出一把最耐磨的、材质最硬的，拿了就要走。

走一半，守门的人低头看着联讯器，莫名惊呼一声。

莫降石预感不妙，翻出联讯器。

对面安全区也开会了，而且他们的开会结果出来了。

景井研究员在一众人面下，宣布了他的计划——回收所有岛屿碎片下面的飞行装置，用于播撒解毒剂。

隔壁投票结果是不予通过。

但景井研究员同时表示，如果不通过他的议案，或者想出一个更佳议案，他将销毁解毒剂的秘方，不供官方使用。

**裸地逼迫官方立即开启“解毒”阶段。

莫降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按耐下不安，他公发了一条消息，直接问景井为什么着急。

过了十分钟，景井没有回复。

从前景井就没有看手机的习惯，没回复大约是因为他没看见。

莫降石心知，旁人不知。

两人的恋人关系大家都清楚，这种态度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种冷落。

景井研究员突然的决定也让众人觉得那是暴露本性。

从前他在别人看来是一个清高的研究人员，而这一举动掺杂在了权利关系里，显得落了俗套。

莫队长的英姿则是才在众人面前展示过，短暂间两人的风评可以说是完全逆转。

因而，莫降石出了后勤区，走去食堂的路上，不乏对上他视线的人。

急得他拽上一个人来问明情况。

一问，莫降石头一次知道原来官方居然有八卦区。

找人要到网址。

入目的一瞬间，就是粉粉的基调，莫降石感觉网页的样式很熟悉。

“林老头的感情史”“公关部新秀和维修部新秀那些年”“扒一扒执行部长其实是爱哭鬼这事”。

莫降石想起来了，他曾经在前首席那瞟到过一眼，那时他随口问了句看什么呢，哪想前首席花容失色，说他居然不知道。

莫降石当时习惯性说了句骗她的，前首席方才放心，之后两人再说了什么莫降石就不记得了，反正是胡诌的。

原来就是这些吗？

莫降石点进最热门的一条，从上到下耐心看了一遍，看完后觉得耐心白费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发现这里面，他和景井的形象，一个浪子一个小白花，一个霸道一个纯情，一个邪魅美人一个古板小可怜。

当然以上的形象是在今天以前，今天过后，他们俩的形象在众人面前又有了新的定义。

他变成了那个浪子回头，勤勤恳恳却被蒙蔽的人。而对方变成了极有心机，因为以前的不好遭遇，一心想往上爬的人。

该怎么说，要不是他是当事人，他就信了。编的还挺有逻辑。

说景井这么瘦弱是因为家境不好吃了苦，身体彻底坏了的小可怜。

说他频繁换对象是因为内心戒备，不肯让人窥探，但极度渴望情感。

顺带附上几条链接，说是几个太太写的新车。

莫降石看了眼日期，最新的车是五天前的。

按他们落难时间估算，还挺勤奋，新鲜出炉。

莫降石点进去扫了几眼，雷得他脑瓜子嗡嗡。

凭借管理员权限，莫降石去看了藏在ID下的真实身份，第一次对幼小的女孩子产生了心理阴影。

她们还挺能……

莫降石捂脸。

“某某play”还好，他最雷的是体位。

莫降石倒不是没当过上位，但确实没当过景井的上位。

他很满意现状，对反攻也没有兴趣。

看到自己英明神武的样子不觉得兴奋，景井“嗯嗯啊啊”的模样不觉得好玩，他只觉得可怕。

他会对他老公腿软、扭腰和叫，就不劳烦对方了。

莫降石闭了闭眼，扶额，动动手指将帖子封禁，想了想，顺便将网站按违规处理一个月。

做完这些，他点出网站发现几分钟前，景井回复了。

景井的回复莫降石还没看，他第一眼扫到的是后边跟着的数十条回复。

都在要求景井详细再讲。

景井：根据研究发现，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会受到“病毒”影响，人类不例外。我们先前在天上，不单单保护我们不受怪物袭击，同样也防止我们异变。如果持续呆在下面而不消除弥漫的病毒，我们迟早会失去理智，脑子为“能量”晶体所占。

不止这些。

莫降石敢肯定，这是原因，却不会是根本原因。

他不清楚消毒工程应该如何施行。

但用脑子想，给全体人类打上解毒剂的工程绝对比消除病毒的工程小。

眨眼间景井又发来消息。

景井：病毒弥漫在空气中，如果将“飞行装置”改造，解毒剂制成雾式播撒，我相信可以轻松完成，也不会导致人员的伤亡。

这方法听着简单，并非没有风险。

最大的麻烦就是路途长远，飞行装置是否能持续，以及解毒剂的耐久性，它会不会消完毒就散了，等到空气传播，别的地方“病毒”飘来，没了效果。

莫降石虽是知道，还是发消息表示赞同，和一众探究疑惑的回复格格不同。

忽得，他个人的联系中弹出两条新消息，景井的消息。

景井：我制作的不是解毒剂，因为“病毒”不是一种“毒”，它是异变进化。我能做的是抑制剂，让进化不再继续。

景井：可如果全体人类不再进化，怪物继续进化……人类会更加困难。降石，我把这事告诉了前首席，她让我不要说出真实情况，按上面的借口解释，我不懂这些。我，做的对吗？

莫降石的头脑发热，看不切实。

他和景井好像许久未见。

莫降石看着景井给他发的消息，恍如隔世。

莫降石的上一次下岛，前首席跟着去了，她不止呆了半月。

但说起重视，又确实是半月。被前首席重视的半个月内，时间很长，可实际上大部分的事情他是在最后几天得知的。

因而无比慌乱，直至今日。

他跟今方才有意识似的，有种不真实感。

可恍惚不代表不了解，他知道景井坚韧，绝不会轻易示弱。

他停止去食堂，躲进一个没人来的角落，背靠墙滑下，手里的联讯器倒在脚边。

头靠着墙角，莫降石的脸藏在阴影处，斜视屏幕。

伸出手，一个指头一点点打字。

莫降石：阿井，我们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