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落水了……救命啊……”
温淮言在水中起起伏伏,拼命挣扎,片刻后,他表情痛苦的沉入水里,没了生息,内侍快跑两步扒在池边看了一眼,水面已经恢复平静无波。
死了?
内侍跌坐在地,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还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腿软身子也软,慌得不行,顾不得仔细确认,踉跄着往回跑找李公公复命。
他走之后,温淮言冒头,站立,吐出一口水。
池子很浅,不过刚没过腰身,水浅溺死人的概率也不低,只是温淮言会游泳,水性还不错——他上辈子年年都参加健身房组织的游泳比赛。
蝉联三届第一!
虽然比赛人数不超过十个。
也很有含金量。
“这就是不做背调,不观察环境,没有精心准备计划的坏处。”
温淮言总结李公公失败的经验。
他淌开冰水爬上岸,拧拧袖口,伸手在身上摸索检查一番,脸色微变。
遭了。
装钱的钱袋丢了。
他眯着眼睛使劲瞧,水面上飘着一个小物件,像是钱囊。
温淮言估计一下距离,捡起被内侍丢弃的凶器铁棒当做杆子,蹲在池边用力抻胳膊够钱袋。
终于够到了。
温淮言面色一喜,身子向前探。
就在这一瞬间,他听见身后的一声轻喊。
“别——”
别什么?
温淮言茫然回头,瞳孔缩紧:“别。”
你不要过来啊!
.
空气闷热。
裴珏被皇帝劝着喝了两杯薄酒,他酒量浅,为了避免出岔子,起身外出醒酒,离开前,目光扫过对面。
苏喜和李公公喝的满脸通红。
他们中间空了一个座位。
如果没记错,那个叫温淮言的小内侍,似乎离开很久了。
他眉头微皱。
裴珏对宫内不熟,扶着头绕殿走了一圈,撞见他的侍卫宫女频频行礼,一声大过一声,吵的他本就疼的头更难受。
裴珏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见温淮言的池塘。
那里位置偏远,是个躲清净的好去处,他一脚深一脚浅按着记忆寻路,远远的就看到亭下荡漾的水波。
大冬天哪里的水波?
裴珏疑惑走近,只见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小内侍正弯腰半蹲在岸边搅动池水,片刻后,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又往前凑了凑。
“别!”
裴珏被醉意萦绕的脑子一惊,下意识喊出声,顾不得其他,快步跑去,生怕晚一步,酿成惨案。
那小内侍回头,神色惊恐的也喊了一声“别”,只是晚了一步,裴珏已经扑倒他身上,巨大的冲击力撞的温淮言身子一晃,没站稳,向下摔去。
天杀的,谁害他!
他才刚上来啊!
温淮言双眼含泪,秉承着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别人好过的想法,倒下前用力拽住裴珏袖口。
“扑通。”
“咚。”
落水声响了两次。
裴珏也被拽了下来。
温淮言心里终于平衡,脚下一蹬,正准备上游,一双宽大又温暖的手揽住他胸口,用力拖着他往上,青年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要怕。”
裴珏说:“我会救你上去。”
温淮言表情惊愕。
都这个时候了,裴珏还能想着捞他?
他摇摆的身形微顿,卸力,收拢手脚,面无表情像个咸鱼一样被裴珏拖着上了岸,裴珏撩起湿漉漉的发梢,露出光洁额头,大口喘息。
缓过劲,裴珏才就着月光在黑暗中偏头,去看被自己救上岸的内侍。
“温淮言?”
他怔愣。
“嗯。”
温淮言眨眼:“您没认出我?”
“没有。”
裴珏摇头:“我远远看着一个小内侍要跳河,情急之下便冲了过去。”
你才要跳河!
遭受无妄之灾的温淮言深呼吸。
“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裴珏低声询问,他发冠被撞掉,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衣服也被水浸透,呼吸间,胸膛薄而紧实的肌肉上下起伏。
这是干什么,美人计诱惑他?
温淮言吞吞口水:“没有。”
“那为何要跳河。”
裴珏靠的更近了,腰间曲线流畅,他垂眸,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无论受到什么打击也不该轻生,人死如灯灭,才是真正没了指望。”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大约是想起自己的过去,裴珏清润的声音含着一丝暗哑。
温淮言:“没有。”
裴珏不信,觉得他有难言之隐,认真道:“你无须害怕,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帮你,要是缺钱病重,我可以给你钱替你找太医,若是有人欺负你……”
“我也会帮你出头。”
他补充:“无论是谁。”
“真没有。”
温淮言和裴珏明亮的双眼对上,叹气,亮出手里的钱袋,又踢了踢面前的铁棍:“我钱囊落水,才用它去够。”
“可能在你那个视角看来,我像是要跳河,实际上没有。”
温淮言平静叙述。
裴珏:“……”
原来是他多此一举。
青年沉默,他耳尖迅速爬上一抹红,用力抿了抿干涩的薄唇,小声道歉:“抱歉,我、是我,是我心急害了你。”
“没关系。”
如果面前站着的是李公公,温淮言可能会锤爆他的狗头,可裴珏……温淮言不忍心责怪,没办法,只能选择原谅。
再说,他也是好心。
“君子论迹不论心。”
裴珏脸也一起红了。
不对,说错了。
温淮言改口:“君子论心不论迹。”
裴珏:“抱歉。”
瞧把人孩子内疚的。
温淮言微微摇头,转移话题:“都督,先去换件衣服吧,深冬腊月,若是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裴珏这才意识到,俩人都顶着一身水聊天,他轻轻的“嗯”了一声,低着头,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温淮言身后。
宫宴,自然不会只用一个殿。
不少侧殿都被收拾出来,供达官贵人休息,以防出意外,还有太医和内侍备着。
温淮言随便找了间灯火通明的侧殿,往站在殿内的内侍怀里塞了块银子:“我意外落水,可否帮我准备一条汗巾擦擦头发,让我在炭盆前烤烤火。”
内侍自然的收下银子,没动:“你谁?”
温淮言泡过水的脑子不太灵光,真回答了:“我叫温淮言。”
“不认识。”
听都没听说过,还穿太监服,能是什么贵人。
内侍冷漠:“不管,自己找。”
温淮言:“……”
他要是找得到,还问什么。
“那你把钱还我。”
“什么钱?”
内侍装傻充愣:“你钱掉了?我可没看见,钱丢了找我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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