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栖确实被很大的事给绊住了。人界中原有大批信徒情愿,事态严重,恰巧仙宫此刻无人,他才不得不临时离开。
也不知道卿鹤该有多着急。
“敛月?敛月?”
被喊到名字时江栖才回神。“怎么?”
问话者是仙主。仙主身牵三界,离不开仙宫,而如今仙宫能用的人太少,只有江栖能堪大任。
仙主问道:“看来只有敛月能够下界平乱。敛月有何看法?”
江栖轻轻皱了眉,也不过一瞬之后就松开。
“敛月并无意见,全凭仙主安排。”
仙主每日一大堆事儿,早忙得头疼,听他此言很明显地轻松了许多。
“如此,真是麻烦敛月了。”
江栖牵了牵嘴角。“为天下众生,不麻烦。”
其实很麻烦!
江栖没空回宫殿,只好传了封信回去。
彼时的卿鹤正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抱怨着江栖为什么还不回来。飞来一只纸折作的鹤,飞到卿鹤手边。
卿鹤登时眼睛一亮:“主人!”
他把纸鹤拆开,读上面江栖留的字。
“卿鹤吾爱,见字如晤。人界出事,情况紧急,仙宫无人可用,怕要晚些归来。卿儿大人大量,暂且饶过江栖,多则一月,少则十日,必回。待归家之后任打任罚,绝无怨言。勿念。”
看完这一瞬间,卿鹤手中的纸变成了一团。
卿鹤在宫殿呆了半个多月,还是不见江栖的消息,忍不住偷偷溜了走。
溜到那人间,情郎所在处。
却是不想这一溜,险些让江栖疯了。
“仙尊,属下已探查到那股妖气来源,便是敌军将领。”
一个武仙单膝跪地,恭敬朝江栖禀报。江栖用指节一下下敲击桌面,片刻后沉声道:“仔细查,是谁。”
“是!”那武仙领命而去,很快隐去身形不见了踪影。
江栖揉揉眉心,起身向帐外走去。
原以为不过是邪祟闹事,谁曾想是有妖族违背规则恶意插手人间战乱。
果然还是闲下来太久了。
江栖想。
必须得好好收拾一番。
隔日,敌军将领又在城墙上挑衅。
他们攻了半个月,依旧没能攻下这座城,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多次。而江栖自有安排,故而手下的士兵大多不理不睬,就当看一场不花钱的独角戏。
可这一日却有所不同。
不同之处,让咱先从五天前说起。
五日,寒洞天。
“江栖——!主人——呃唔……好疼啊,嘶……”自打跟了江栖,卿鹤从没有单独离开过仙宫,一不小心走错了道落到这寒洞天来。
寒洞天极冷,同时压制灵力。没有灵力护身,他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最坏的是,由于灵力损失太多,卿鹤的长发渐渐变成了白色。
这是烙印,惩罚,是天道在惩罚逃离桃源洲的羽族。三界之中的生灵很少会出现发丝纯白的人,出现的那些不是被别人杀了就是被自己杀了。
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他们是逃出的羽族。
现在被困此处,还受了伤,若是被旁人看见了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而他现在完全没办法逃过。
卿鹤在寒洞天走了许久,累得脱力。
江栖平时把他护得太好,他从来没吃过苦,更别说是这样的苦。衣裳不仅脏了,还破了;手臂、脸上,到处都是擦伤。他不停呼喊着,试图通过两人之间结契建立起来的联系呼唤江栖。
可在这寒洞天,几乎是完全与外界阻隔,哪怕结了灵魂契,也被暂时切断。
卿鹤知道自己恐怕是出不去了,蹲坐在角落,用地上的泥灰将一头白发抹的脏兮兮。
他想,万一有人进来了,不能让他发现自己来自桃源洲。
太冷了,太累了……卿鹤呢喃了一声“江栖”,眼角滴下一滴泪,蜷缩着睡去。
想他。
“大人,你看!这人身上留有江栖的味道!”
将领用脚尖托起卿鹤的下巴,仔细地打量他。
“在哪儿发现他的?”
“寒洞天。”
将领忽而笑起来,仿佛小孩子找到了好玩的玩具。
“带下去关着。明日,拿到城墙上去试一试。”他眼中泛着恶毒,“若是江栖毫无反应,杀了便罢。”
“是!”拿下属利索得将昏迷的卿鹤带下去。
在这个军营里,关俘虏的地方,是有重刑具的。进去了再出来的,不是死,就是半死不活。
卿鹤细皮嫩肉娇生惯养,哪能受的住呢。第二日,他已经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动弹不得,更别说跟着人往城墙上去,连站都站立不住。
他咬着牙被拖着走,心里只剩后悔。后悔下凡来,后悔不听江栖的话,后悔没有乖乖待在家里。
最后悔的,怕就是会给江栖添麻烦。
他闭了闭干涩的眼,好想家,想江栖。
将领抓着卿鹤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江栖!叫江栖给我出来!”
恍惚间,听见了江栖的名字,卿鹤没能忍住偷偷哭了,又不敢让人发现。
“江栖,你倒是出来看看,要不,我把这只小鹤给杀了?”将领拿过一根绳子把卿鹤双手绑住,吊起来。
卿鹤咬牙不让自己哼出声来,无比的难受。
江栖依然没有出来。而是派了个副将来看情况。
副将仔细观察了会儿卿鹤,回去向他禀告:“仙尊,城墙上吊着那人浑身是血和泥灰,不过依稀能看出来原本穿的是白衣。头发……头发似乎也是白色,长得非常好看,腰间并没有系玉佩——”
正说到这儿,忽有个小将跑进来,手中正正托着一块沾了血的玉佩。
那是一块羽毛形状的玉佩,正巧是江栖自己的手艺。
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他送给卿鹤的。
看见江栖提着出鞘的剑走出来,将领微微一笑。他赌对了。
江栖的眼里始终是卿鹤那遍体鳞伤的身影,心里的愤怒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烧了。
他抬起剑,指着将领,冷声道:“放了他,我给你留个全尸。”
将领哈哈大笑,道:“若是我不放呢?唔……敛月仙尊要不要,给我下个跪求求我?”
江栖:“否则我就屠城。”
将领面色陡然一变。他大声叱道:“你敢!这可是要背因果的事,我就不信你敢!!”
江栖看见卿鹤抬头,朝他做口型:不要。
江栖闭眼稳了稳情绪,却让将领以为他是怕了背因果,不禁更加放肆。
“你说这小家伙细皮嫩肉的,怕是承受不住几个男人吧。”
卿鹤浑身一颤,脸上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江栖已经不想再跟他废话,上前一步,就要出剑,将领一只手抚上卿鹤的腿,将他裤脚撩起来。
“退兵!否则你这小宠今日就得废在这儿!”
江栖恍若未闻,缓缓蓄起灵力。
将领怒极,将气撒在卿鹤身上。他一刀割掉卿鹤手上的绳子,把他挡在身前,刀刃架在他脖子上。
“收手!否则我就杀了他!”
江栖抬眼,整个人变得无比冷淡。“要么松手,要么屠城。”
将领嘶吼:“你敢!!”
江栖道:“有何不敢,不过一群渣滓。”
将领注意到他手指动了动,以为他是怕了。不由得又变得猖狂:“你先退兵!”
“休想。”江栖忽然出招,将领还没反应过来。等江栖的剑都到眼前了才抬起刀试图杀了卿鹤。不曾想卿鹤一口咬在他手臂上,而后往他下盘狠狠踹了一脚。
江栖顺手把卿鹤搂进怀里,一剑挑下将领的头颅。
那喷溅而出的鲜血洒在他剑上、脸上、身上,仿佛雪地里开出妖冶的彼岸花。
他甩了甩剑,下令道:“屠城。”
身后的将士们都有些怵,却见江栖低下头,很难过很心疼很温柔地看卿鹤:“鹤儿,还疼吗?”
将士们恍恍惚惚地进了城。
这城最终还是被屠了。江栖最后一把火烧了所有。
卿鹤伤的有点重,其实早就撑不下去,早在答完江栖“痛死了”的时候,就晕了过去。
江栖放了那把火,只留了个傀儡帮他们善后,马不停蹄地带着卿鹤回去。
卿鹤这伤怕是得养上许久,好在仙宫能用的药材多。
凡间的事很快传遍了仙宫。一时间大家都对这个令江栖不顾因果屠城的人很好奇。尤其是听说了他来自桃源洲之后。
可惜谁都打不过江栖。江栖把卿鹤护得严严实实的。
有关卿鹤身份这事最终不了了之。一是因为无人敢在江栖面前提,二是因为仙主。
先前众仙实在好奇,一部分还想要点卿鹤的羽毛和血,于是跑去找仙主,试图让仙主说服江栖把卿鹤带出来。
屠城一事,江栖非但没有背上厚重的因果,还被天道降下功德,成了战神。
原因大概是因为卿鹤和那些拜了他整整一个月的凡人以及最后那把火。救了羽族平了战乱止了瘟疫的可能,自然有功德。
仙主哪敢去惹这个踏着血成为战神的家伙。往常他就是只对卿鹤和颜悦色,现在是只对卿鹤像个活的。
故而再有谁去找仙主,仙主首先会代替江栖把那人揍一顿。
渐渐的,再没有谁敢去打卿鹤的主意。
过了两个多月,卿鹤恢复如初。
原本不至于这么久,坏就坏在有几刀险些把他的筋脉割断,江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保住了筋脉。
非得看见他身上的疤痕都消完了才肯罢休。
再有半个月,他们就要再次结契。这次不同,他们要结的是生死契,从此之后,生死相连,命运与共,再无人能分开他们。
这是那些能够相守一生的道侣都不会选择结的契,偏偏江栖无所畏惧。
他毕竟是战神,毕竟是要再宠卿鹤永远的。
仙宫之上,遍地红纱。
这是卿鹤第一次在仙宫露面。
羽族生来极美,更别说是被江栖宠了几百年的卿鹤。
二人皆着红底金绣婚服,神色是无比幸福。
他们将会成为,彼此永远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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